利比亞模式會在敘利亞重演嗎?
繼突尼西亞本·阿里、埃及穆巴拉克、利比亞卡扎菲政權垮台之後,敘利亞巴沙爾政權亦出現嚴重危機。近8月來的群眾性抗議活動遭到鎮壓現象日益嚴重,阿拉伯聯盟11月12日宣布暫停敘利亞成員國資格,要求巴沙爾3天內停止血腥鎮壓,否則將對敘實施經濟制裁。
1敘利亞騷亂原因剖析
2011年1月下旬,覆蓋整個阿拉伯地區的衛星電視和互聯網不斷地播放阿拉伯各地革命的影像,受此啟發,德拉的小學生們在牆上塗寫了一些自己聽到的反政權標語,不料卻遭到警方扣押。因此,這些學生的家長們走上街頭,抗議自己的孩子被捕。最終,這場抗議浪潮變成一場對總統巴沙爾?阿薩德政權積怨已久的起義。
公民權利缺失:敘利亞人的自由遭到嚴格限制
軍隊、復興黨及官僚機構牢牢穩固著阿薩德政權,其統治通過對社會團體的控制和滲透延伸到社會基層,敘利亞人的自由遭到嚴格限制。直到今年4月19日敘利亞政府通過法案,廢除實施48年之久的緊急狀態法。
經濟困境:石油麵臨枯竭 失業率節節攀高
巴沙爾在執政後,重視國內經濟建設,推動現代化進程。由於缺乏完整的改革方案、對改革國有經濟缺乏政治決心以及國際環境不佳,敘利亞的經濟改革難以深入,人均收入徘徊在阿拉伯聯盟成員國的中後位。
貪污腐敗:敘利亞幾乎變成總統的家族企業
政府部門腐敗問題嚴重,工作效率低下,官僚作風盛行。巴沙爾的弟弟馬希爾的貪污腐敗問題一直都為社會所熟知。他的叔伯兄弟等都掌控著敘利亞的壟斷行業和要害部門,不同程度地涉嫌貪污腐敗,對巴沙爾總統的威信造成負面影響。
教派矛盾:遜尼派、什葉派和庫爾德人矛盾交織
敘利亞存在著教派矛盾,這也是造成該國不穩定的因素之一。該國遜尼派、什葉派和庫爾德人矛盾交織,68%的敘利亞人是遜尼派,但他們被佔全國人口20%的什葉派所統治,各個民族之間矛盾不斷,教派間利益的此消彼長。
2敘利亞血腥鎮壓示威者
《政黨法》草案於7月25日被內閣批准,但就在該法案批准後6天據敘利亞政府發表聲明,「包括一名上校在內,5名軍警被武裝犯罪團伙殺害」,並特別指出,「武裝團伙」在敘利亞中部城市、自6月初以來即被遜尼派反對派實際控制的「遜尼派鐵三角」中心--哈馬市「焚燒當地警署」、「破壞公私財產」,並在當天以「清場」、「搬走路障以恢復交通」名義,派出大量正規軍、警察配備坦克等重裝備,直接攻入哈馬市,據當地民間組織「敘利亞人權觀察」稱,僅當天一天即造成至少130-150人死亡,是3月15日反政府示威爆發以來示威者傷亡最慘重的一天。
8月3日,也就是齋月前的最後一天,按照穆斯林傳統,齋月期間應儘可能避免戰爭和動武,但巴沙爾當局並未手軟,他持續在哈馬和其它示威者集中的地方「清場」,又造成至少數十人死亡。
10月7日,敘利亞反對派組織「庫爾德未來運動」發言人馬沙勒·泰姆當天在北部哈薩克省卡米什利市遭到身份不明的人員襲擊身亡。當天,數千名敘利亞民眾走向街頭舉行遊行抗議活動,呼籲打倒現政權,並表示支持反對派全國委員會。敘利亞人權組織說,在大馬士革農村省杜馬市、霍姆斯市、哈馬省農村以及哈薩克省卡米什利市都爆發大規模抗議活動,示威者與警方發生衝突,造成至少15名平民死亡。
根據聯合國的最新統計,自今年3月中旬敘利亞爆發抗議活動以來,已造成2900多人死亡。敘利亞副外長米格達德7日在日內瓦聯合國人權委員會下設的「普遍定期審議工作組」對敘利亞的人權狀況進行討論的會議上作解釋性發言時指出,自敘利亞動亂以來,已有1100多名安全人員死亡。
3有名無實的敘利亞多黨制
8月4日,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鐵籠受審的第二天,敘利亞總統巴沙爾簽署總統令,頒布《政黨法》,宣布敘利亞公民有權組建和參與新政黨,這是阿拉伯社會復興黨執政48年來,多黨制在敘利亞的第一次實現。
但當局仍未停止的鎮壓行動,以及換湯不換藥的法律文字遊戲,註定了目前敘利亞的「多黨」有名無實。
開放黨禁,但鎮壓仍在繼續,一方面在政治上一再作出姿態,但在軍事上高壓行動不斷,目前敘利亞的「多黨制」更多像一場表演,談不上進步,更無所謂民主。
4聯合國:敘軍犯下「危害人類罪」
在11月下旬,聯合國一輪接一輪地譴責敘利亞,調門一次比一次高。11月22日,第60屆聯合國大會第三委員會就「敘利亞人權狀況」的決議草案進行表決,122票投贊成票,13票反對,41票棄權。俄羅斯和中國作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都投了棄權票。
決議強烈譴責敘當局持續有計劃的嚴重侵犯人權行為,包括任意處死、濫用武力、殺害抗議者和維護人權人士。
11月25日,聯合國禁止酷刑委員會發表聲明指出,該委員會對諸多有關敘利亞大規模侵犯人權的相互一致且證據確鑿的報告和信息進行了研究。這些報告涉及折磨和虐待被拘留者、針對平民人口實施猖獗和系統性的攻擊,包括殺害和平示威者和對其過度使用武力、對人權人士和活動者進行迫害。這些侵權行為是在敘利亞當局直接授意、唆使、同意或默許下進行的。
11月28日,由人權理事會授權的敘利亞問題獨立國際調查委員會呈交的調查報告指出,在敘利亞不同地點所發生的侵犯人權行為已構成危害人類罪。委員會認為:敘利亞軍隊和安全部隊在鎮壓和平示威時,針對平民犯下了危害人類罪行。
5阿盟制裁敘利亞
對阿盟來說,11月27日是個「悲傷」的日子。阿盟當天通過對敘利亞的制裁措施,以迫使敘政權停止鎮壓。這是阿盟首次對本組織的成員作出這種決定。
制裁方案大致內容如下:
1、凍結敘政府在阿拉伯國家的資金、停止同敘利亞政府間的貿易
2、限制敘利亞政府官員出訪阿拉伯國家
3、停止飛往敘利亞的商業航班
4、停止與敘利亞中央銀行的業務往來
5、停止與敘利亞的金融交往,停止阿拉伯各國的中央銀行向敘利亞中央銀行就政府間商貿出資。
顯然,以上制裁措施將對敘利亞的經濟造成嚴重影響。敘利亞一半出口和1/4的進口依賴阿盟國家。
值得注意的是,敘利亞領導人在歐洲或美國沒有多少資產,但在海灣國家卻有大量投資。土耳其方面表示,土耳其會比照阿盟的制裁模式對敘利亞實施制裁。
秘密潛入敘利亞霍姆斯市的BBC記者保羅·伍德說,他已獲得第一手證據,表明更多士兵脫離了敘政府軍、加入反叛方。這些士兵反叛的動機是因為接到命令,要他們向示威者開槍。
6阿盟為何制裁敘利亞當局?
阿盟對敘利亞的態度,主要源於教派矛盾。阿盟的主導國主要是遜尼派,敘利亞主要也是遜尼派,但領導人巴沙爾來自比較小的什葉派分支。而巴沙爾所鎮壓的反對派對象則恰恰是遜尼派。
另一方面,敘利亞什葉派集團領導同伊朗保持密切關係,甚至在兩伊戰爭中同伊朗站在一起,長期以來為遜尼派國家難以接受。特別是在近些年伊朗核問題深化時期,敘利亞已經成為了伊朗牽頭的所謂中東什葉派聯盟中的重要成員。而阿盟大國沙特跟伊朗的關係卻很惡劣,有分析稱,沙特方面覺得在這次衝突中推翻敘利亞的什葉派政府對伊朗方面將會是一次重大的打擊,持同樣觀點的還有卡達,而在中止敘利亞的阿盟成員國身份這個決議的達成過程中,卡達作為阿盟的輪值主席國出了不少力。
許多歐盟國家現在還聚焦在自身的債務危機上,因此還是想採取比較穩妥的方式來解決敘利亞國內的問題。事實上,阿盟的決議正好說明,阿盟希望能夠在解決敘利亞國內問題上起到主導作用。中東問題專家殷罡認為,敘利亞問題激化之後,阿盟曾經表示反對外來的干涉,出面調停,提出了一個「路線圖」,要求它停止暴力衝突,坐下來談判、軍隊撤離城鎮等。這種大包大攬的做法,其實是一種將西方軍事干預阻擋在外的姿態。但方案出台後,沒有得到很好的執行。敘利亞執政黨繼續鎮壓,而反對派也沒放棄武力抵抗。
更為重要的是,不管是在之前的利比亞,還是在現在的敘利亞,阿盟國家還是害怕外來的干涉有點燃本地區極端主義情緒的危險,這對自己後院可不是好事情。
7敘利亞揚言報復阿盟
針對阿盟制裁,敘利亞政府毫不退讓。外長穆阿利姆28日強烈譴責阿盟「發動經濟戰爭」,威脅要用敘利亞獨特的地緣政治地位「堅決反擊」。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阿盟制裁的效果將取決於阿拉伯國家在多大程度上執行,在阿盟內部存在分歧的情況下,鄰國伊拉克和黎巴嫩可能成為大馬士革的「生命線」。
與此同時,聯合國28日公布一份報告,譴責敘政府軍在8個多月的鎮壓行動中拷打和殺害數百名兒童,這意味著對巴沙爾政權的國際壓力正在不斷加大。
據美國《紐約時報》29日報道,穆阿利姆表示,由於阿盟對敘利亞施加廣泛的貿易制裁,表明阿盟實際上已對敘利亞宣布「經濟戰」。他警告說,儘管大馬士革不想威脅任何人,但可以利用敘所處的戰略位置進行報復。一些分析家認為,敘利亞是歐亞航線經過的戰略要點,也是歐洲貨櫃車穿越小亞細亞進入沙特、卡達兩個制裁「急先鋒」國家的必經之路。
8敘利亞已進入戰爭倒計時?
國際社會看起來已經無法容忍敘利亞政府殘酷鎮壓抗議者的做法:美國派出航母、法國聲稱敘利亞政權時日無多、阿盟破天荒對敘制裁……敘利亞當局面臨的國際社會的壓力日漸加大。美國智庫「歐亞集團」的中東問題專家艾哈姆·凱末爾直言不諱地表示,「我們現在已經看到,軍事對抗就在眼前。我們現在所知曉的敘利亞將不復存在。」
曾參與推翻卡扎菲政權的美國「喬治·布希」號航母有了新使命,它現已駛入敘利亞鄰近海域。分析人士認為,該航母可能會為西方國家針對敘利亞的軍事行動提供支援。
法國外長朱佩11月28日稱,阿薩德政權的日子已「屈指可數」。12月1日,美國副總統拜登訪問土耳其,將與土耳其總理埃爾多安討論敘利亞局勢。現在,敘利亞周邊的以色列、約旦和土耳其3國軍隊已進入戰備狀態。
而從多國撤僑的動態中,也可聞到戰爭的味道。美國駐敘利亞大使館網站最近發文告誡本國居民,立即離開敘利亞。原本定於本月重返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的美國大使福特最近也鐵定不會重返敘利亞了。
卡達也告誡國民不要前往敘利亞,並呼籲所有在敘利亞的卡達國民立即離開該國。卡達首相兼外交大臣哈馬德·本·賈西姆·阿勒薩尼11月28日的話語也頗耐人尋味,他說,阿盟希望獨立解決敘利亞危機,但很可能需要外國干預。「我們贊同在阿盟框架內解決敘利亞危機,但外國干預也完全有可能。」他說。
9俄羅斯是否會「死保」敘利亞?
「俄羅斯是否會為大馬士革而戰?」對於俄羅斯近日在敘利亞一系列令人眩目的軍事部署,世界不少媒體都產生這樣的疑問。繼高調公布最新型T-90坦克運抵敘利亞,數艘戰艦進入敘利亞領海後,俄唯一航母也傳出開赴這一多事之地,被認為是「阻攔」西方軍事干預的最新證據。
在西亞北非動蕩中,俄羅斯在利比亞問題上態度前後不一,在伊朗核問題上也是反反覆復,近來俄數次邀請敘反對派訪問莫斯科更被認為是「腳踏兩隻船」。但俄科學院專家維克托稱,俄在利比亞問題上支持西方,但什麼都沒得到,現在「莫斯科已沒有多少盟友可以拋棄,尤其在俄面臨選舉、民族情緒上升時,丟掉盟友將被視為投降」。
22日,當聯大通過譴責敘利亞當局侵犯人權的決議時,俄對此投了棄權票。俄常駐聯合國代表稱,「俄會反對向聯合國機構提交這種片面的決議案」,但俄羅斯《晨報》引述俄總統非洲國家問題特別代表馬爾格洛夫的話說,這也是俄對敘利亞總統發出的預警信號彈。他說:「上次俄羅斯動用否決權使安理會未能通過涉敘決議,這是能讓巴沙爾在國際舞台保持現狀的最後工具。現在俄對敘利亞總統已發出重要信號,我們已經用盡了這種類似否決權的工具。」他說,敘利亞應看清俄羅斯對其的要求:改革、停止使用暴力以及自由選舉,但俄羅斯仍然反對外部干涉敘利亞內政。
因此,不能認為俄羅斯「挺」敘利亞就是「挺」巴沙爾政權。中東局勢錯綜複雜,俄羅斯最擔心的是,如果這一地區持續動蕩下去,勢必對俄羅斯南部地區造成影響。
從長遠來看,俄羅斯不想丟掉這塊陣地。俄羅斯在敘利亞的利益肯定不僅是軍火交易,更重要的是在這一地區的戰略利益和影響力。他說,俄羅斯派航母等一系列動作,既是給反對派和國際社會看的,也是做給巴沙爾看的。
10敘利亞問題的前景猜想
事實上,雖然巴沙爾政權正面臨十多年來最嚴峻挑戰,未來前景十分黯淡,但敘問題目前尚未到關鍵時刻,戰爭也非迫在眉睫。從目前來看,敘利亞問題的未來發展還有多種可能性,最終走向仍有待觀察。
第一種可能性是敘利亞問題和平解決。從目前來看,並非不存在和平解決的條件。與偏處北非,遠離中東核心區的利比亞不同,敘利亞地緣戰略位置十分重要,周邊國家(土耳其、伊拉克、約旦、巴勒斯坦、以色列和黎巴嫩)形勢脆弱而複雜,敘局勢牽一髮而動全身。對西方以及阿盟而言,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選擇。
第二種可能性是敘利亞問題長陷僵局。在此種情形下,敘內部繼續抗議不斷,外部遭到最嚴厲制裁,將成為當前「阿拉伯之春」面臨重壓的多國中唯一倖存下來的的孤島。不過,這一僵局雖有可能形成,但恐最終難以持久。隨著反對派的不斷壯大,外部介入力度加大,這一僵局可能被逐步打破。
第三種可能性是敘利亞陷入內戰之中。當前爆發內戰的可能性確實存在。事實上,最近幾個月來,反對派已積極籌建武裝,並頻繁對敘軍警機構發動襲擊(巴沙爾總統稱武裝衝突和暴力襲擊已導致敘軍警死亡800餘人),和平抗議日益向武裝對抗發展,「和平起義」日益轉向「武裝起義」,敘已出現內戰的苗頭。
第四種可能性是複製利比亞模式。當前敘利亞尚不具備複製利比亞戰爭的條件,但形勢正向那一方向發展,有關國家和組織也在積極向該方向推動。據悉,部分阿拉伯國家和西方國家正醞釀國際干預敘利亞問題。這與利比亞戰前國際干涉步驟幾乎完全一致,提交安理會實際上就是為下一步國際干預提供合法性。
綜合上述四種情形,從目前來看,都不能排除可能性。從未來一段時間發展來看,第一、三和四種情形實際發生可能性最大。但是,無論上述何種情形發生,巴沙爾未來前景都堪憂。
11附: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簡介
出生:1965年9月生於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是敘利亞已故總統阿薩德的次子;
入學:進入大馬士革大學醫學院學習,並在上大學期間取得了軍籍;
工作:畢業後成為一名眼科醫生;
從軍:進入敘利亞霍姆斯軍事學院學習,畢業後晉陞為少校;
深造:進入參謀指揮學院深造;
當選:原本父親「培養」的接班人是巴沙爾的哥哥巴塞勒,但巴塞勒死於一場車禍。原本將成為一名眼科醫生的巴沙爾只好接替哥哥成為新的接班人。2000年哈菲茲·阿薩德去世後,敘利亞議會立即將憲法規定的總統年齡下限從40歲調低到34歲,從而使得巴沙爾順利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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