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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生死」的智慧

「了生死」的智慧——佛教死亡觀之現代價值

作者 : 鄭曉江

  「了生死」的智慧——佛教死亡觀之現代價值

  鄭曉江

  了為「了斷」、「消解」之意。「生」者何?「死」者何?又何能「了斷」?這是佛教要解決的核心問題。

  「苦諦」、「集諦」與「涅槃」

  在世俗人看來,人生在世,有數不清的好處與享樂:財富的聚集;山珍海味的饕餮;嬌妻美妾的銷魂,權高位重的威風,等等,故而多沉溺於的人生功利慾望的求取。但是,每個人只要稍稍靜心默想,回首往事便可發覺:世間雖有那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自己又遂了多少願欲?世間縱有無限溫柔嬌媚,可自己又獲得了幾許?倒是一輩子吃盡了苦頭,極盡了曲折,充斥著悲傷離合痛苦的酸楚。

  所以,佛教告訴世人生活之真相──「苦諦」:「苦聖諦謂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所求不得苦、五盛陰苦」等(《中阿含經》卷七,《分別聖諦經》卷十一)可見,人生有「八苦」之多:

  諸賢,說此生苦者,此說何因?諸賢,生者謂彼眾生,彼彼眾生種類,生則生,出則出,成則成,興起五陰,已得命根,是名為生。諸賢,生苦,謂眾生生時,身受苦受遍受遍覺心受……(同上)

  此是說,人一旦獲得生命,出生世間,擁有了感覺知覺,便要承受諸般苦楚,有時是肉體之身的種種痛苦,有時是精神心理的樣樣不適。所以,人生不僅一時一處有痛苦,實在是無時無處不痛苦,是為「生苦」。

  佛祖又言:

  諸賢,說老苦者,此說何因?諸老者謂彼眾生。彼彼眾生種類,彼為老耄,頭白齒落,盛狀日衰,身曲腳戾,體重氣上,柱杖而行,肌縮皮緩,皺如麻子,諸根毀熟,顏色醜惡,是名為老。(同上)

  這是說,「老」為每個人生命過程結束的階段,此時,人之身體的各部分都在老壞,漸趨老態駭人,諸般不便,身體不適屢屢而至,使人痛苦難忍,使人絕望之至,是為「老苦」。

  佛祖繼續指出:

  諸賢,病者謂頭痛、眼痛、耳痛、鼻痛、面痛、唇痛、齒痛、舌痛、齶痛、咽痛、風喘、咳嗽、噫吐、喉痹、癲癇、痛癭、經溢、赤痰、壯熱、枯槁、寺瘺、下痢。苦有如是比余種種病,從更樂融,生不離心,立在身中,是名為病。(同上)

  人生在世,確實病患頻頻。因為人之身體由各部分組成,某一部位患病,便會波及全身,使人痛苦不堪。生理之病與心理之病交相影響,伴隨人之一生,是為「病苦」。

  佛祖還說:

  諸賢,死者謂使眾生,彼彼眾生種類,命終無常,死喪散滅,壽盡破壞,命根閉塞,是名為死。(同上)

  人生於世,是命根的獲取,人們往往雀躍非常;但人卻一定要死,是為「命根閉塞」,人們常常恐懼痛苦異常。但「死」為「生」之必然結局,人的生命無常,使死喪散滅成為有生者的宿命,可不苦乎?可不悲乎?是為「死」苦。

  佛祖再指出:

  諸賢,怨憎會者,謂眾生實有內六處不愛,眼處耳鼻舌身意處,彼同會一有攝和集合為苦,如是外處更樂覺想思愛,亦復如此。諸賢,眾生實有六界不愛,地界水火風空識界,彼同會一有攝和集共合為苦,是名怨憎會。……諸賢,愛別離苦者謂眾生實有內六處愛,眼處耳鼻舌身意處,彼異分散,不得相應,別離不會不攝不和合為苦,如是外處更樂覺相思愛,亦復如是。諸賢,眾生實有六界愛,地界水火風空識界,彼異分散,不得相應,別離不會不攝不集不合為苦,是名愛別離。……(同上)

  此處之「怨憎會苦」、「愛別離苦」產生的原因有二:一是人有眼耳鼻舌身意,產生各種感覺知覺和意欲,這些主觀的感受一般蘊有人的願望,即有喜歡接受的與不喜歡接受的之分;二是人所處的世界可分為地、水、火、風、空、識「六界」,它們組構成人生活於其中的外界環境與條件,人們對其亦會產生願意接受的好的條件與不願意接受的壞的條件之別。人生的實相是:世態的變化、世間的萬物決不以人之意願為轉移,人們喜愛的東西、感受特別好的東西,往往追求不到,相反卻一定要喪失,是為「愛別離」。另一方面人極怨恨、極憎惡的東西倒是常常降臨,人們躲也躲不掉,避也避不開,一定要經受其造成的痛苦,是為「怨憎會」。「愛別離」也好,「怨憎會」也好,都是人之主觀意願與外界環境、條件的相悖引發出來的,是人生痛苦的主要類別,它們必然又導致出所謂「所求不得之苦」。

  實際上,「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等諸般苦楚都可歸因於「五陰盛苦」。「五陰」,指色、受、想、行、識。「色」者,指外界的萬事萬物;「受」者,是人對世間萬物、人間萬事的感受;「想」者,為人受外界刺激引發的念頭;「行」者,是人在現世生活中的各種行動;「識」者,為人對外界事物形成的看法與見識。在佛法看來,世間萬物並無實相,即生即滅,因緣和合,但人們卻執著於萬物(「色」),感受萬物(「愛」),求取萬物(「想」),於是汲汲於各種功名利祿享受等諸般活動(「行」),並最終形成各種各樣難以滿足的想法與願望(「識」),這樣,怎不造做出人之生老病死諸苦?怎不引發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諸苦?所以,人生在世才會覺得痛苦無限無窮之多。但若仔細思量,則可發覺,一切所謂實在的事物,以及引發人們求取的行為無不都起於人之心理的反應與願欲,若窒滅反映之心靈與求取之願望,則就消除了引發人之痛苦的原因,而且即便有痛苦,人們也不會有任何感受,這豈不就無痛苦了嗎?

  所以,佛教認為:一切人生之痛苦,人死之痛苦,均可歸為人之「煩惱」,人之「惑」,佛法的作用就在斷滅人之「煩惱」,就在解除人之「惑」。

  當然,要除去「煩惱」,要解「惑」,從而消解人之生老病死等諸苦,就必須進一步剖析其所由產生的根源,於是佛祖再論及痛苦的緣由,並取名「集諦」:

  苦集聖諦,謂眾生實有愛內六處,眼處耳鼻舌身意外處,於中若有愛有膩有染有著者,是名為集。……如是外處更樂著想思愛,亦復如是。諸賢,眾生實有愛之界,地界水火風空識界,於中有愛,有膩有染有著者,是名為集。(《中阿含經》卷七,《分別聖諦經》第十一)

  人有眼耳鼻舌身意的「六入」,故而有「物執」,即對世間萬事萬物的追求、執著;而人又會泛起樂想思愛之慾望,故而有「我執」,即對享樂愉悅銷魂的迷戀和貪求。「物執」與「我執」產生各種「染污」,導致人的各種「惡行」,是為「造業」,於是便產生各種「苦果」,使人之生必然要遍嘗諸般痛苦。

  那麼,人又如何會貪戀萬物,以至產生「物執」與「我執」,導致人生諸苦呢?佛祖認為,由人之「無明」而起。所謂「無明」,即人們缺乏洞悉萬事萬物真實面目的智慧,以至於相信宇宙萬物是實有的,故而可以無窮盡地去攫取;又相信「我」是實有的,故而陷於貪婪願欲無窮之中,如此必不能「出離生死牢獄」。

  在佛法看來,世間一切,乃至「我」本身,都為「無常」,並非實在的永恆存有,而是在時間上剎那生滅變遷流轉,在空間上因果相續、因緣和合,無有常性。佛祖是這樣沉思的:

  ……

  即彼第三夜,入於深正受。

  觀察諸世間,輪轉苦自性。

  數數生老死,其數無有量,

  貪慾疾暗障,莫知所由出。

  正念內思維,生死何從起?

  決定知老死,必由生所致。

  如人有身故,則有身痛隨。

  又觀生何因,見從諸有業。

  天眼觀有業,非自在天生。

  非自性非我,亦復非無因。

  如破竹初節,余節則無難。

  既見生死因,漸次見真實。

  ……

  (《佛本行經》卷第三,《贊阿惟三菩提品》第十四)

  人之有「老死」,是因為有「生」之故;若無「生」,安有「死」?但人之有「生」又是因其有「身」之故。有「身」則產生「我執」與「物執」,必貪戀世間萬物與人間享樂。所以,人們必須看破萬物之真相為「空」、為「無」;必須洞悉人生快樂乃「虛」、乃「偽」,直至看破紅塵,皈依佛門,了斷「人生」,終則了斷「人死」,是為「涅槃」。

  「滅諦」與「道諦」

  釋迦牟尼為了斷人之生死,消除人間痛苦,終於棄王位,別嬌妻幼子,出家尋求解脫之道了,他先至尼連禪河側,靜心打坐,修的是「苦行」:日食「一麻」或「一米」,後來達到七日只食「一麻」或「一米」,但是,苦修只能消解人之貪慾,卻無法成正果:

  爾時太子心自念言:我今日食一麻一米,乃至七日食一麻米,身形消瘦,有若枯木,修於苦行,垂滿六年,不得解脫。(《釋迦譜》卷第四)

  六年苦修仍未得道,佛祖於是起身放棄苦修,入尼連禪河洗浴,又進食以恢復體力,最後於菩提樹下靜思而終成正果:

  爾時,菩薩的慈心力,於二月七日夜,降伏魔已,大放光明,即便入空,思惟真諦,於諸法中,禪定自在,盡知過去所造善惡,從此生彼,父母眷屬,富貴貧賤壽命長短,及名姓字,皆悉明了。即於眾生起大悲心,而自念言:一切眾生,無救濟者,輪迴五道,不知出津,皆悉虛偽,無有真實,而於其中,橫生苦樂。(同上)

  佛祖認為,人生在世,生生死死,輪迴不已。生時執著物慾,執著享樂,造了許許多多的「業」,故而死之後的「生」又陷入另一輪的痛苦。佛祖悟道之後,提供給世人「苦滅聖諦」以解人之困厄。「滅」即滅除「我執」與「物執」,窒滅一切人之愛欲貪求獲取的渴盼。而「滅」的方法則在於心靈的寂靜無動。因為煩惱皆由人之心動引起,心若不動,就達到了心相滅,人就不會有情慾追求了。當這種修為達到最高程度,人之心已然絕對不動時,就能入於「無相寂滅大安樂住所」。也就是說,人們不執著物我,達到斷絕煩惱、滅除慾望;此時人生當無任何痛苦,清靜自足,進入了一種喜樂極境,亦即了斷生死,達到了永恆──涅槃。

  為實現這種境界,人們又必須掌握「道諦」之方法,「道諦」共有「八正道」:「正見」──按佛法去觀察世間萬物,發覺它們其實都無實相,皆為空為無;「正志」──端正自我的意志,救解脫不可急於求成,應該順道而念,順時而行;「正語」──說話要正,不講妄語、綺語、慢語、惡語;「正業」──即努力於滅除貪、嗔、痴等惡行的活動;「正命」──人生在世,為生活所需而從事各種職業,但一定要按佛法允許的去做,「不為種種技術咒說邪命活」;「精進」──努力於佛法的修持,不可懈怠,亦不能萎縮不進;「正念」──思維、心靈完全進入佛法所要求的「心觀」與「禪觀」之境;「正定」──人的心靈滅除了萬法虛相,絕無物執我執,臻於純粹之清靜安寧。

  佛法「了生死」的智慧實起於佛祖的人生實踐,是對人世實相的細密觀察和深度洞悉之後創穫出來的。人生實踐為每個活著的人所具有,但真正能對之仔細察看並認真思考者又有幾人?所以,要具備佛法「了生死」的大智慧,非得有深厚之人生體驗及高妙之深思熟慮不可。這就是凡夫俗子只能在生生死死輪迴中受苦的原因,也是佛菩薩可以跳出輪迴,達到「崐常、樂、我、靜」之永恆涅槃的道理。

  佛法「了生死」的智慧實是從「了生」開始,最後實現「了死」的目的。人之生是什麼?不外就是:一、由人的肉體之身產生種種物質慾望,且經過努力去滿足之的過程;二、由人的精神意識產生種種貪慾享樂之需要,且通過實際活動滿足之的過程。佛法把前者概括為「物執」,把後者名之為「我執」,皆由人的「無明」引起。而物質之欲與精神之欲必導致人陷入人間之茫茫苦海,遍嘗萬般人間痛苦,以至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是為「苦諦」。但是人們若能從「集諦」的智慧出發,就能看到:「物」也好、「我」也好,都是因緣和合、毫無實相的,人們又何能求取?又何必去求取?這就走向了「滅諦」──窒滅自我一切的貪、嗔、痴「三毒」,不起造一切「業」。最後通過「道諦」,將自我的一言一行都納入佛法的軌範,靜心息慮,觀心禪定。這樣窒滅了人之一切慾望與追求之後,無疑便是「了生」;而達到的寂靜涅槃,無疑也即是「了死」。由消解「生」實現消解「死」,是為佛教死亡智慧的核心。

  但是,世間芸芸眾生,大多數都不可能「了生」,仍然要汲汲於世俗生活,汲汲於功名利祿,如此又怎麼辦呢?佛法為眾生提供的道路是「行善積德」、「慈悲為懷」,這可使人「死」之後的再生不至於太痛苦,是為佛教「六道輪迴」的學說。

  此「死」彼「生」

  芸芸眾生死之後的狀態如何?佛教認為是在「六道」或「六趣」之中輪迴往複不已。所謂「道」與「趣」,即人死後所走之路與所去之處。此「路」綿綿無窮,此「處」則僅有六:天、人、鬼、畜生、地獄、阿修羅。其中天、人、阿修羅三道為善業之果,人們往生於其中,感受到樂多苦少,乃至於純樂無苦,故稱「三善道」;另外三道是鬼、畜、地獄,是為惡業之果,人們往生於其中,感受到苦多樂少,甚至純苦無樂,故稱「三惡道」。

  《心地觀經》有偈云:「有情輪迴生六道,猶如車輪無終始。」此是說,世上眾生生之長之老之死之,然後則「或生人中,或生天上,或墮傍生(畜生)、餓鬼、地獄」(《大乘流轉諸有經》),就這樣,人們生生死死,生死相續,猶如車輪之旋轉,永無止境,永不停息。

  按世人一般的常識,一般的感覺,「人死如燈滅」,而且是「一死永滅」。但佛法則堅持人死不但不滅,且能轉世再生;人死也決不會永亡,而是無窮地輪迴於「六道」。悟解其中之理的關鍵在《阿含經》中的一段話:「此有則彼有,此生則彼生;此無則彼無,此滅則彼滅」。這被稱為「中道」的緣起法則說的是:世間任何一物一現象都依一定的因、一定的緣集合而生起、變化、消滅。「因」為根本的條件,「緣」為輔助的條件,人們所看所見所觸所摸的一切事物皆是因緣合和而成,是各類條件綜合作用的結果。房子是磚、瓦砌成,磚、瓦是泥土燒就,泥土又是某種物質合成,等等,一直可追溯下去,成為一個因緣無窮的序列。所以,一切現時的事物無不是過去已滅的某種「因」的「果」,此「果」又可轉化為未來之「果」的「因」。每個人的當下此在的生命須靠空氣、食物、環境等各種條件維繫,此生命之「果」是上一世所造之「因」的延續,又成為下一世之「果」的「因」,這就是佛教之生死輪迴觀的基本內容。

  那麼,究競是何種原因主宰人死後輪迴於不同的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與地獄呢?佛法認為是「業」,即業力因果。人們具有善惡內容的意識、觀念,稱為「意業」;人們因意業發起的動作、行為稱「身業」;人們開口講話、撰文、誦經念咒等,稱「口業」。佛教把凡是能使自己與他人愛樂得福的果報歸入「善業」;而凡是對自己與他人無益有害,釀成痛苦的果報歸入「惡業」;還有所謂「無記業」,即不屬善亦不屬惡的業,等等。

  在佛法看來,眾生所造之業,必依「此生則彼生」的緣起法則得到相應之「報」:「行惡得惡,如種苦種,惡自受罪,善自受福。習善得善,亦如種柑,自利利人,益而不費。」(《法句經》)人生在世,思念無窮,行為無窮,語言也無窮,故而所造業果難以盡數,果報亦無窮盡。若依果報成熟的時間先後分,可別出三種:一為「現報」,即果報在現世,當下即成熟並反映出來,如虔信佛法,修行向善,不久便能身心受益;鋌而走險,燒殺奸掠,立受法律制裁,等等。二為「生報」,人們此生所造之「業」,在來生受到「報應」;而此生所遭之「報」,則為前世所造之「業」的結果。三為「後報」,意謂人們此生或過去各「生」所造的某些「業」,由於諸緣未具,要在後世、來世、再來世,等等,才會果報成熟,受到「報應」。佛法認為,只要人們造了「業」,必會受「報」,無論時間有多長,生死相續多少次,只要是種下了業因的種子,總是會在某一時生出果報的。《大寶積經·入胎藏會》云:「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合遇時,果報還自受。」

  佛教業報之說對民間百姓影響巨大,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說法就深入人心,對人們的行為產生了重大影響。「三報」論解釋了一種人間現象,即:好人似乎總是受苦難,壞人反而得樂享福。按「三報」之說,此「好人」受的罪是前世作惡之「報」;此「壞人」享的福是其前世為善之「報」。不過,既然此人現世一心為善,做好事,則來世必有福;既然此人現世為非作歹,則後世必受罪。這樣一種闡釋的模式頗能消解人們思想中的困惑,並帶來心理上的安慰。

  在業報問題上,佛教又有所謂十善業、十惡業之說,《佛說十善業道經》云:「謂能永離殺生、偷盜、邪行、妄語、兩舌、惡口、綺語、貪慾、拲櫦目真拝櫩恚、邪見」,就可稱「十善業」;行為相反則成「十惡業」。它們分別會受到不同的果報:

  第一,如果人們做不殺生而仁慈護生的事,當世就可獲得身體常無病、壽命長久、鬼神守護、無怨無憤、不做惡夢、心常慈安之報應;獲得死後生「天」的異熟果;並招致外物美好莊嚴,樹木花草光澤瑩潤,果實飽滿富有營養等增上果。相反,人們若犯殺生惡業,則當下此生就得到多病、短命、怨家侵損、心常不安、鬼神不護等報應;還會感招生存環境惡劣、飲食不佳、果實成熟不好等增上果;獲得死後墮入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的報應,罪畢後即使得生「人」間,亦短命多病。

  第二,如果人們做不偷盜而廉潔的善業,現世就可得資財豐饒、多人愛念、善名流布、處眾無畏等報應;還可得命終往生「天」的異熟果,感外界風調雨順、果實豐美等增上果。相反,如果人們犯偷盜的惡業,則會受國法懲罰、惡名流布、眾人憎惡等現法果,並墮入「三惡道」,後世生於人中亦受貧窮卑賤等異熟果,還受乾旱少雨、果實朽壞乾枯等增上果。

  第三,如果人們做不邪淫而貞潔的善業,就會獲得舉止安詳、心理平靜、世人稱讚、夫妻和睦等現法果,且後世生「天」、「人」中,獲妻妾貞良的異熟果,生存環境潔凈優美的增上果。相反,人們若行邪淫惡業,必受惡名流布、妻不貞良、家庭不和、身體贏弱等現法果,並後世墮入「三惡道」,即使生於「人」中,也會獲妻不貞良、眷屬不稱心的異熟果,所居之處穢惡不凈的增上果。

  第四,人們若行不妄語而實語的善業,就能得到人所信敬、口常清凈等現法果,死後往生「人」、「天」的異熟果,做事順遂的增上果。相反,人們若做妄語惡業,則必獲人不信賴、惡名流布等現法果,死後墮入「三惡道」,即便生在「人」中,亦獲為他所誑、多被誹謗的異熟果,務農經商等事業多不順利、人事不和等增上果。

  第五,如果人們行不兩舌而常作和合語的善業,就會獲得眷屬稱心、人所擁戴、多良朋益友等現法果,死後獲往生於「人」、「天」的異熟果,所居之處平正等增上果。相反,人們若行兩舌惡業,則獲人緣不好、多狐朋惡友的現法果,死後則墮「三惡道」,即使生於「人」中亦獲眷屬乖離、親知弊惡的異熟果,行往之處多險阻坑坎的增上果。

  第六,如果人們行不惡口而常作文明禮貌語的善業,就可獲得人所愛樂等現法果,來世往生於「人」、「天」的異熟果,所居之處安穩稱心的增上果。相反,人們做了惡口之業,就必獲人不愛樂的現法果,來世墮入「三惡道」,即使生於「人」中,亦獲常聞惡言、言多諍訟的異熟果,行止之處多荊棘毒剌、沙石瓦礫、土地乾涸鹽鹼等增上果。

  第七,人們如果行不綺語(指說些無用的花言巧語、誇大不實、色情淫穢之語等)的善業,就可獲得智者所愛、多有威德等現法果,死後往生「人」、「天」中的異熟果,居處多果樹園林等增上果。相反,人們做了綺語的惡業,必獲智者所異、少威德之現法果,死後墮入「三惡道」,即使生於「人」中,也必獲言無人受、言不明了之異熟果,所居之處不可意的增上果。

  第八,人們如果行不貪慾的善業,必獲福德自在,諸事順遂,心常安祥等現法果,來世往生「人」、「天」中的異熟果,謀事易成等增上果。相反,人們行貪慾的惡業,必得到所求不遂、多有怨家、心常不安等現法果,來世墮入「三惡道」,即使生於「人」中亦得多欲無厭的異熟果,所有盛事漸漸衰減等增上果。

  第九,人們若做不嗔恚而慈悲的善業,必可獲心恆柔和,眾所尊敬等現法果,來世往生「梵天」的異熟果,遠離怨家恐怖的增上果。相反,人們若做了嗔恚惡業,必得身心不寧、多諸怨憎、人不敬愛等現法果;來世墮入「三惡道」,即使生於「人」中,也要得常被他人惱恨的異熟果,生活環境多天災人禍、毒蟲猛獸盜賊等增上果。

  第十,人們若做不邪見而正見的善業,必獲福慧增長、常不作惡等現法果,來世往生「人」、「天」、趨向佛法解脫之域的異熟果,環境平正優美的增上果。相反,人們若作了邪見惡業,必得增長諸惡、減損福慧等現法果,來世墮入「三惡道」,即使生於「人」中,也會獲其家邪見、其心諂曲不直等異熟果,環境不安樂清凈等增上果。

  以上載於《業報差別經》、《華嚴經·十地品》等佛經中關於十善業、十惡業的果報學說的根本,即在打通人之「生」與「死」的界線。普通人在常識中往往把「生」與「死」視為截然不同、無法溝通的兩個領域;而「業報」說卻說明了人此生的所作所為,所言所念都會轉變為「身業」、「口業」、「意業」,從而影響並決定了人「死」後的狀態。這樣一種生死的觀念,無疑使人們在生前更加規舉,產生一種趨善的追求,以及做善事的人生努力。這就由「死」而獲得了「生」的主要方向與「生」的主要內涵。

  但是佛教的生死智慧對普通百姓震懾力最大的,當然還是「業報」論引伸出的「六道輪迴」之說。佛教指出,人死之後必輪迴於六種處所,它們是:

  ──「人界」,指人間社會。人是「眾生」中一類,「皆依食往」,即靠食物來維繫生命的存在和成長,既然如此,就必會有「生死」。眾生既然投胎為人,也就有了人間的情感慾望,必然引發出痛苦與死亡。

  ──「天界」。佛教中有「三界十八天」之說,「三界」是:1。「欲界天」,共有六層,故又稱「六欲天」,往生六欲天的人不僅壽數是凡間之人想都不敢想的長,(如生在「他化自在天」者的壽命為一萬六千歲,而且「天」上一日等於人間一千六百年,故其天壽合人間九十三億四千四百萬年)而且所居之處也格外潔靜,容貌皆端嚴美麗,無病無災無痛苦,成天嬉戲於園林池館,耳聽仙樂,鼻嗅芬芳,享受著一切美好的事物,是凡人企盼之幸福的極至。2。「色界天」,又分「初禪三天」、「二禪天」、「三禪天」、「四禪天」,共十八天,入內者亦壽算無數,清凈安逸。3。「無色界」,此界共包括四天:「非想非非想處」;「無所有處」;「識處」;「空處」,入內者壽命也是驚人的長。總的來看,往生「天」界者,雖然有凡塵無法比擬的快樂與長壽,但畢竟還有相對而言的貧富差別,會遭受阿修羅作亂的戰禍,而且無論壽命多長,終歸要死,仍然要輪迴不已,若得知自己將去地獄,則必惶惶然,恐懼凄慘。所以,《正法念處經》云:「如蜜和毒藥,是則不可食,天樂亦如是,退沒時大苦」。蜜與毒藥的混合物,雖然甜蜜無比,卻是不可食用的;「天樂」雖然幸福無比,也是不可貪戀的。眾生還是應該去努力修行,以期脫離「苦海」,跳出「三界」。

  ──「阿修羅道」,往生此道中的眾生雖然似乎進入了「天界」,但德行與受用又不如「天界」,故又稱「非天」。在「阿修羅界」中,有神通廣大的阿修羅王,與諸天神經常發生殘酷的戰爭,使世人遭殃。

  ──「餓鬼道」,往生此道的眾生,皆變為陰森恐怖之「鬼」,他們依他為食,總是處於永求不飽的飢餓狀態,故多為餓鬼;且鬼多晝伏夜出,躲躲閃閃。如果人們生前慳貪嫉妒,心地險惡、邪佞諂曲、積財不施等,就會死後墮「餓鬼道」而受苦。

  ──「地獄道」,往生「地獄道」的眾生將受到最殘忍的酷刑,派生最大的痛苦,如《十八泥犁經》中所說的「十八層地獄」:(1)光就居,入內的罪人自然手出兵器,自相殘殺;(2)居虛卒略,罪人被驅逐入火中,赤著身子互相爭鬥;(3)桑居都,入內者常被火焚燒不已;(4)樓,罪人被縛入燃著大火的「鐵樓」中燒烤;(5)房卒,罪人被置於大深谷的猛火中,燒爛卻不死;(6)草鳥卑次,罪人被丟到火城之中,焚燒而不死;(7)都盧半呼,罪人的身子被大火鐵直接貫通;(8)不盧半呼,罪人常處火中燒灸;(9)烏竟都,罪人入內寒冷逼迫;(10)泥盧都;(11)烏略;(12)烏滿;(13)烏藉;(14)烏呼;(15)須健居;(16)末都乾直呼;(17)飛逋滿;(18)陳莫。各層地獄皆有恐怖之極的刑法,百般折磨人。且入地獄者壽命很長,甚至可與諸天相比,這就使墮入地獄者受酷刑之罪無窮無盡。

  ──「畜生道」,往生畜生道有二種情況:一是在「人中」犯了各種惡業,徑生畜類;另一種是從「地獄」中往生於「餓鬼」,再往生到「畜生」。《法華經》說:「唯念水草,余無所知」,這是指畜生只知覓食,愚痴不堪,為人所役使並屠宰為食,或者互相殘殺吞啖,時時處於驚怖不安之中。

  佛教所說的「六道輪迴」,實際上提供給人的是死後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存狀態:一是較好的「人界」、很好的「天界」;二是不太好的「阿修羅界」,很不好的「餓鬼界」、「地獄界」、「畜生界」。其實質也在溝通「生」與「死」,它說明了人不僅有一「生」,更有無數之「生」;人不僅有一「死」,還有無窮多之「死」。於是,人們此生的努力與生活的性質必影響到人來生是幸福還是痛苦,這對芸芸眾生此生此世的活動與追求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中國傳統的人死為「鬼」的觀念、陰間陽間的觀念,實際上都沒有「輪迴轉世」的思想因素,只不過是說人死之後便永恆地生活於「冥府」,過著大致與人間相像的生活。自有佛教之「六道輪迴」觀進入中土之後,使中國百姓漸漸都接受了「轉世投胎」的說法,並信念堅定,對中國人的生活態度產生了絕大的影響。比如魯迅先生在其名著《阿Q正傳》中寫到阿Q糊裡糊塗被綁縛刑場砍頭:

  他省悟了,這是繞到法場去的路,這一定是「嚓」的去殺頭。他惘惘的向左右看,全跟著螞蟻似的人,而在無意中,卻在路旁的人眾中發現了一個吳媽。很久違,伊原來在城裡做工了。阿Q忽然很羞愧自己沒志氣:竟沒有唱幾句戲。他的思想彷彿旋風似的在腦里一迴旋:《小孤孀上墳》欠堂皇,《龍虎鬥》里的「悔不該……」也太乏,還是「手執鋼鞭將你打」罷,他同時想將手一揚,才記得這兩手原來都捆著,於是「手執鋼鞭」也不唱了。

  「過了二十年又是一個……」阿Q百忙中,「無師自通」的說出半句從來不的話。

  「好!!!」從人叢里,便發出豺狼的嗥叫一般的聲音來。

  (《吶喊》,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年版)

  阿Q在去法場的路上,看到自己的「戀人」吳媽,也想充充好漢,想了半天沒詞,忽然脫口而出半句「二十年後又是一個……」的話,這實際上是中國傳統陰間陽間的觀念與佛教輪迴觀相結合產生的一種樸素的生死智慧,即:人死之後必會去陰間,然後又「投胎」回到陽間。所以中國民間廣泛流傳著「二十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說法,它轉化為人們某種視死如歸的心態,使人在面對「死」時,忘懷了害怕與恐懼,在心理上獲得了極大的安慰。

  由「死」觀「生」

  佛教的生死智慧可謂博大精深,它首先要求人們重視生死問題,不要因為自己生活時限還挺長,生活的享受似乎很甜蜜,就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其實,正如佛祖所讚許的,「人命」只在「呼吸之間」,轉眼即逝,「生」與「死」如薄紙,一捅即破。所以,人們必須「生」時即念「死」、沉思「死」,重視生死之道的悟解,積極地去了斷「生」與「死」。

  佛法「了生死」的智慧核心的宗旨即是從了斷「生」來了斷「死」。人人都有生命,都在生活,但細想起來,人求生命延續,人求生活幸福,不都因為人有「身體」與「意念」之故嗎?人有「身」之慾望,故有「物執」;人有「意念」之追求,故有「我執」。執著「物我」必使人陷入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等等諸苦之中不能自拔,人生過程尤如茫茫苦海,那有個完,那有個盡?所以,人們必須由「四諦」之方法去發現原來世間萬事萬物皆因緣和合,毫無實相,故是「虛」、是「空」,所以,人們也無從執著,既然如此,人又何必去執著?窒滅了「物執」與「我執」,便了斷了「生」,便可入佛門修行,以「戒、定、慧」三學為途徑,最後達到「涅攩般攬木攭」,是為「新生」,也就是說,人們可以入於不死不生之「西方極樂世界」,此即了斷了「死」。

  當然,能最終了生死者畢竟還是有限的,更多的百姓仍然追求世俗的生活,佛教提供給大眾的生死智慧即是「六道輪迴」。這一觀念可以轉變為人們一種由「死」觀「生」、由「死」定「生」的智慧。即生存於世間的人、孜孜於求利求享樂者,一定要明白「生」與「死」是互通的,一定要樹立自己死後將如何生存的觀念。是自己死後在「陰曹冥府」打個轉再投胎為「人」呢?還是往生「天」上、「阿修羅」中享福?抑或墮入「地獄」、變為「餓鬼」、成為「畜生」而受苦受難呢?活著的人如此去思,就可由「死」之觀念派生出一種人生的追求,並努力去實現之,這就是由「死」而定格「生」,達到了以「死」後的性質來規範生前的行為之目的。

  此外,若細分起來,「涅槃」的觀念可使修行者、和尚尼姑們免於死亡焦慮與恐懼,因為對他(她)們而言此生之「死」意味著進入佛國的「新生」,意味著永恆地無生死地生活於「極樂世界」,如此,「死」又算什麼呢?他們甚至還能欣喜於「死」的降臨,這就是為什麼得道高僧多能坦然而欣喜地面對「死」,並具備無所畏懼、勇於赴死的信念與實踐。而「六道輪迴」觀則可帶給普通人某種對「死」不懼怕、不厭惡的心理。因為人「死」之後並非如「燈滅」,一了百了,還有「來生」;還可以「轉世」。所以,人們會想:焉知「我」來世的狀況不更好?也許「我」此生的受苦在「來生」就可得到全部的回報。一般而言,大多數人在現世的生活過程里,皆痛苦多多,企盼來世更幸福是人們共同的心愿,而佛法的「六道輪迴」觀恰恰就提供了這種可能,這給必死之人、即亡之人以極大的心理安慰,不僅使人免於死亡的恐懼與焦慮,甚至在某些情景下,還會讓人急迫地擁抱「死」,因為他們急於擺脫現世的苦難,急於想獲得來世的幸福。這就是佛法的大功用所在,也是佛教「了生死」之智慧的精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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