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必讀之八十——《厭惡》
在薩特看來,人與其周圍的一切總是脫節,相互之間既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也毫無意義;人和事物的存在,只是存在著,彼此相逢相迎卻不能溝通,既無規律可循,也沒有因果關係;人生是荒誕的。但是當你意識到這一點時,眼前浮動的一切,就會在你的心裡翻騰,令你感到不適,於是就想嘔吐、噁心。洛根丁對周圍生活產生厭惡,正是作者這一思想的體現。他忙於鑽圖書館,查閱資料,疲憊不堪。他發現自己過去確實喜歡過這個人物,但現在只是對這本書感興趣。最後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沒有什麼意義。他想,既然自己都把握不了自己,又怎能去掌握別人的生活,給他人作傳?他每日把發生的事情記下來,不放過任何線索和細節,如街道、人群、咖啡店、公園、大便紙、撲克牌、啤酒杯、各種人的臉等。所有這些事物,既不重要,相互之間也毫無聯繫。而他自己反而在記錄過程中,情緒發生變化,產生了厭惡感。他逐漸地意識到,任何事情都是不可理解和沒有意義,生活是荒誕的,「存在就是虛無」。
作者認為,《厭惡》的核心是「孤獨」。作品中也多次出現「孤獨」一詞。從某種程度上說,主人公「厭惡」的根源就來自於「孤獨」。他不滿小市民的麻木、庸俗和虛偽,更看不慣資產階級的兇狠和貪婪。他揶揄、嘲諷小市民根本不懂生活真正的意義,一切行動都只不過在消磨時間。那個宣稱自己是人道主義的學者,只知道按圖書目錄卡的字母順序讀書,真是愚蠢而又怪僻。可自己又怎麼樣呢?整天忙忙碌碌,不知在幹些什麼。在無聊中,他與自己並不喜歡的旅店老闆娘鬼混,卻得知老闆娘每天要換一個男人。他希望在情人安妮那裡得到安慰和理解,但發現她已變成一個心灰意冷的粗笨女人。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餘的,對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命運難以把握,感到更加噁心。主人公正是從這種陌生感和孤獨感中,體會到現實的荒誕。
《厭惡》醞釀的年代,正是西方世界社會處於動蕩的時期。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浩劫剛剛過去,新的戰爭危機又將來臨。席捲西方的經濟危機,使資本主義世界陷入更大的混亂。一些人認為「上帝已死」,失去了信仰的依靠,但又找不到正確道路。希特勒上台時,薩特正好在德國研究哲學,目睹納粹分子的戰爭狂熱和對民主力量的迫害,使他對人們的焦慮、不安、孤獨的情緒有了更為深切的了解。這部作品面對的正是這種不合理、醜惡、虛妄和荒誕的社會現實。小說中既有作者對現實的感受與思考,也包含著他對現實的否定和反抗意識。但在作品中,作者沒有讓自己的主人公在孤獨和厭惡中消沉下去,而是給他安排了新的生活:主人公打算撰寫另一部書,他完成了從「自為存在」到「自在存在」的超越。
小說用日記體寫成,以「我」的思想活動和對人生的看法構成全書內容。雖然沒有動人的情節,也沒有離奇曲折的故事,但主人公的心理變化卻層次分明。從他對生活意義感到困惑,個別事物令自己「噁心」,到逐漸擴大,以致包圍自己,到最後忽然醒悟,決定嘗試拯救自己。線索的發展十分清晰。全書的思想和描述渾然一體,有真實細緻的生活細節的再現,也有主人公哲理性的內省過程和心理感受。小說語言樸實、辛辣。
洛根丁是個單身男子,孤獨而自由。他和一個名叫安妮的女子有過戀情,後來外出在世界各地漫遊,後來為了寫書獨自定居於布城。期間他一天天與俗世隔離,沉浸在自己的內心感受里,不太管外界的紛擾,似乎遠離塵囂,過得優裕而平靜。他鄙棄資產階級的思想及生活方式,憎惡市民社會的上層人物;同時也脫離和漠不關心下層民眾。他有著個人主義的生活態度。
主人公孤獨的深層原因在於他人格的獨立,思想的不盲從。在布城他與任何人都沒有親密的關係,就連與飯店老闆娘的上床也純屬於一種肉體需要的互利交易。洛根丁輕視那些「要有幾個人在一起才能存在」的人們,而他不想藉助幾個人湊在一起的儀式來掩蓋存在的空虛。例如侍女露茜,總是處在無法解脫的煩惱之中,卻又竭力剋制自己,用喋喋不休的談話與唱歌來逃避和無視痛苦,只是被動忍耐而從未有所反思。她代表了掙扎於苦難中的某類人們:用一些簡單的責任觀念、道德教條自欺欺人,服從世俗與命運的安排,想方設法地維持一種安安穩穩、庸庸碌碌的卑微生活。洛根丁則有著較充分的生存自覺性:他不願像常人那樣用一些廉價的觀念來使心理獲得安慰與平衡,故他的孤獨根深蒂固。
有的人,如文中的阿基耳先生,因為自己與他人的疏離而深感不安,他希望回到常人圈子,希望在那裡他能作為一個可被治療的病例而被貼上合理性的標籤,不致自我懷疑和惶恐。他不堪忍受孤獨,也就是不堪忍受存在的真實狀況,不敢承認自身的真實感覺。阿基耳對洛耶大夫的「經驗」佩服得五體投地:後者自恃見多識廣,知識豐富,對人世的一切似乎無不了解,任何事物都可以被他憑「經驗」貼上標籤。而洛根丁明白:人類狹隘的理性是靠不住的,從經驗得來的日常觀念不確切、不牢固。像洛耶大夫這樣的人其實是陷入了一大堆成見里,有的只是欺人和自欺而已。「他們這些專家是在麻木不仁和半睡半醒中過日子,他們因為沒有耐心等待,匆匆忙忙地結了婚,他們隨隨便便地生育了孩子。他們在咖啡館,在婚禮中,在喪禮中遇見了許多別的人。有時他們落在逆流中,他們就拚命掙扎,卻不能理解他們遇到了什麼。」
最後再來談談作者薩特吧,讓-保羅·薩特,法國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法國無神論存在主義的主要代表人物。他也是優秀的文學家。戲劇家、評論家和社會活動家。薩特是西方社會主義最積極的鼓吹者之一,一生中拒絕接受任何獎項,包括1964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在戰後的歷次鬥爭中都站在正義的一邊,對各種被剝奪權利者表示同情,反對冷戰。
薩特出生於巴黎一個海軍軍官家庭,幼年喪父,從小寄居外祖父家。他很小就開始讀大量的文學作品。中學時代接觸柏格森、叔本華、尼采等人的著作。1924年考入巴黎高等師範學校攻讀哲學。1929年,獲大中學校哲學教師資格,隨後在中學任教。1933年,赴德國柏林法蘭西學院進修哲學,接受胡塞爾現象學和海德格爾存在主義。回國後繼續在中學任教,陸續發表他的第一批哲學著作:《論想像》、《自我的超越性》、《情緒理論初探》、《胡塞爾現象學的一個基本概念:意向性》等。1943年秋,其哲學巨著《存在與虛無》出版,奠定了薩特無神論存在主義哲學體系。 二戰期間應徵入伍,1940年被德軍俘虜,第二年獲釋。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薩特既在戰場上,也在文壇上參與反法西斯運動。1950年代,薩特是西方社會主義最積極的鼓吹者之一。1960年代,薩特和他的終生女友西蒙·德·波瓦的身影出現在世界各地最敏感的前線上:1960年加勒比海危機時,他們在古巴;1967年中東七日戰爭爆發時,他們在加沙地帶。1964年,薩特更以他的超常舉動,令世界震驚。這就是對諾貝爾文學獎的拒絕。這是歷史上第一個自覺拒絕諾獎的人(之前有兩人因政治原因被迫拒領)。理由是他是一位和平主義者,他不願意將自己的名字和一個研究炸藥的人聯繫在一起。薩特一生中拒絕接受任何獎項。 1960年代後期,法國多次發生學潮和工潮,而薩特始終是運動中的精神領袖。
薩特認為「哲學家應該是一個戰鬥的人」,他在戰後的歷次鬥爭中都站在正義的一邊,對各種被剝奪權利者表示同情,他反對冷戰,1954年曾經懷有很大希望訪問蘇聯,但看到實際情況後又覺得很失望。他先後訪問過北歐、美國、中國和古巴,在蘇聯入侵捷克後,他斷絕了和蘇聯的關係,他的原本暗示反對德國法西斯佔領的劇本《蒼蠅》在捷克上演,成了反對蘇聯佔領的代言,受到捷克人熱烈的歡呼。1971年以後,他走上街頭,親自兜售左翼書刊,參加革命活動,提出「用行動來承擔義務而不是言詞」。
薩特在1955年9月訪問中國,受到高規格的接待。9月29日在人民大會堂出席了周恩來主持的國慶招待會,10月1日登上天安門城樓參加了國慶觀禮,毛澤東、陳毅分別接見了他。
1980年薩特去世時,巴黎有五萬多人自發參加了他的葬禮。
後人對讓·保羅·薩特的評價褒貶不一,但基本上依然是左派褒者多貶者少,右派貶者多褒者少。
直至如今,爭論還在繼續。當薩特百年誕辰和25周年祭日來臨時,關於他的評論是五光十色的:有頌揚,有批評,有反駁,有善意的調侃,有惡意的嘲弄,把薩特弄成了一個千面人。法國最有影響的雜誌之一「EXPRESSE」新聞周刊的有關專號是以如下句子作為主題的:「薩特總是搞錯嗎?」這提出的就是在今天如何看待薩特的「錯誤」的問題。
薩特曾經在美國一家雜誌寫過一篇哲學雜文,其中說:「我想創造一種炒雞蛋,期望它能表達存在的虛無。但到燒成,它卻並非如此,只飄散出一股乳酪味。我眼睜睜地看著盤子里的它,而它卻不回答我。我試著把它端到黑暗裡去吃,但這一點兒也沒用。馬爾羅(薩特同時代的法國作家)建議我在裡面加辣椒粉。」如今的薩特也如一盤炒雞蛋,人們在裡面添了不少料,很難再找到其原味了。
但是即便有爭議也無法抹去薩特在各個方面做出的貢獻。2005年是薩特誕辰一百周年,從3月至6月,法國和世界各地有許多紀念活動。其中6月21日,在巴黎索邦大學將舉行正式的紀念儀式,同時有連續兩天的大型討論會。法國國家圖書館3月起舉辦為期半年的題為「薩特和他的時代」展覽會。摩納哥還專門發行了一枚1.11歐元的薩特紀念郵票。在法國,報紙頭版、雜誌封面上,隨時可看到薩特手持雪茄的著名照片;電台、電視台則不斷有專題節目播出。時值春季,有此風氣,以至有「薩特之春」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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