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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林:禮儀與容貌

禮容是指人的表情。禮義所重,在於誠敬。既是出於誠敬,則無論冠婚、喪祭、射饗、覲聘,行禮者的體態、容色、聲音、氣息,都必須與之相應,所以《禮記·雜記下》說:「顏色稱其情,戚容稱其服」。

  在禮儀場合,除了人的行為、舉止、服飾都要有相應的變化,更重要的是表情。人的表情要與不同的禮相對應。如果衣服穿得很得體,行為舉止也很得體,可是卻心不在焉,或者毫無表情,禮就稱為純粹的形式,沒有任何意義。

容貌要表達內心的情感

  禮緣情而作。人有喜怒哀樂,是有情感的動物。從國家大典到婚喪喜慶等各種禮儀,所要表現的主題不同,與禮者的情感應該與之相應,或者莊嚴、或者喜慶、或者悲傷等等。內心的感情在表露出來的時候,不能任其自然,而是有一定的要求的。

  但是,禮經中幾乎沒有關於容的記述,傳經時如果無人示範,儀節再全,若無容貌聲氣與之相配,則禮義頓失。漢朝有一個很有名的學者叫賈誼,他的代表作《新書》里有《容經》篇,內有立容、坐容、行容、趨容、跘旋之容、跪容、拜容、伏容等細目,可見當時已成專門之學。《漢書·儒林傳》說:西漢徐生及其孫徐延和幾位弟子,因善容而官至禮官大夫,專司教習「容貌威儀」之事。郡國的「容史」,都要專程到魯學習禮容,方才可以取得為官的資格。可見禮容的傳授,已有專門的職官系統。

  《論語》里有一篇《鄉黨》,其中有很長的篇幅談孔子在不同場合的神態表情。比如「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公門是政府機關的大門,孔子每當走進公門,都會有一種崇敬的心情,反映在形體上,就是身體略為朝前傾,好像在給人鞠躬。身體的前傾與後仰,所表達的是心態是不同的。後仰是一種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表現。鞠躬如也,是一種虔敬的表情。「如不容」,是說好像不鞠躬就進不了大門似的。

  古代有一種稱為「圭」的玉器,每每作為代表國家的禮品。圭並沒有多重,但孔子用手捧持,而且身體的形態是「鞠躬如也」。圭有特殊的象徵意義,如果很不在意它,隨便拿著、揣著、拎著,那就是不敬。奉圭一類的器物的姿勢很有講究,要「奉者當心,提者當帶」,凡是雙手捧持的,高度與心的位置差不多;如果物件較大,只能手提的,那麼高度要適中,大致與腰帶相當,絕對不能放在地上拖著走。要「執輕如不克」,小心翼翼,好像是捧著一件重得拿不動的重物一樣。參加宴請的表情,要很愉悅的樣子。不同的情況下,他的容色是不同的,處處與內心的情,與禮的性質相稱。

  《論語》說,伺候父母親,讓他衣著無憂,吃得很好,這並不難。難的是有和顏悅色。老人往往手腳不便,說話羅嗦,天長日久,子女可能會生厭煩之心,就會在表情上有所顯示,臉色自然就不會好看。所以孔子說「色難」,認為這是最難做到的。因此,伺候自己長輩的時候,不僅在行為上力所能及的要盡量做到,同時要想到每個人都會有年老力衰的一天,都會有不方便的時候,甚至纏綿病榻,令子女厭煩,但這何嘗是父母的意願?只要想想我們在孩提時父母的哺育之恩與悉心呵護,就知道父母恩情的深厚與無私,那麼在他們漸入老境之時,能夠儘力反哺,無微不至,情之所至,溢於言表,和言婉容,於是順理成章。所以,我們講禮容,敬老也好,尊長也好,都離不開內心的情感。

禮儀中的容貌

  容貌要跟內心一致,只做表面文章就是作秀。《禮記》以及出土的先秦儒家文獻上說,真情是最能打動人的。一國之君,如果身穿正式禮服,神色莊重地站立在朝廷上的時候,「一宮之人不勝其敬」,如果國家發生大喪,國君身穿衰(喪服),神情悲傷地站在殿上,「一宮之人不勝其哀」,大家都會被他的悲痛所打動,都會跟著悲痛。如果國君身穿著盔甲,慷慨激昂地站在那裡,「一軍之人不勝其勇」,他的情緒會把所有人都帶動起來。在上位的人提倡用真情,下面的民眾都會跟著他走。可見感情的力量是非常大的。《禮記》說:「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謙愨貌也),足容重(舉欲遲也),手容恭(高且正也),目容端(不睇視也),口容止(不妄動也),聲容靜(不噦亥欠也),頭容直(不傾顧也),氣容肅(似不息也),立容德(如有予也),色容庄(勃如戰色),坐如屍(屍居神位,敬慎也)。」

  君子的容貌舒緩凝重,恭敬優雅,所謂足容重,是指步子要非常的穩重。手容恭,是指手擺放的位置,都有講究,行禮時要高而正,不能隨隨便便。目容端,就是看人的眼神要正,而且不要眼波流轉,游移不定。口容止,是說嘴不亂動,似乎停止到一個禁止的狀態,有些人學西方人的腔調,嚼口香糖與人說話,這是失禮的。聲容靜,說話的聲音要平靜,不能大聲嚷嚷,更不能吼,那樣讓人感到不安,感到刺耳。頭容直,人像一座山,脖子要挺直。氣容肅,古人經常講到,在一些特別莊重的場合,好像沒有人在呼吸,連大聲喘氣都會破壞氣氛。立容德,是說一個人的站姿也可以表現他的德行,站立時不倚不靠,挺身而立,不僅精神飽滿,而且也是對他人的尊重。相反,如果走到哪裡靠到哪裡,身子都站不正,則顯得怠慢,讓人難以接受。色容庄,是指在正式的禮儀場合,神色要盡量莊重嚴肅,不嬉戲逗鬧,儘管以印象取人會失之偏頗,但至少在當時這樣的印象是能夠博得大家的敬重與讚賞的。坐如屍,這裡的「屍」,不能理解成屍體。古代祭祀的時候,要找一個小孩代表受祭者坐在上面,這個孩子就稱為「屍」。屍干坐著,吃著祭祀者奉獻的各種食品。由於要接受祭祀,所以屍坐得很端正,人平時坐著的時候,也要像屍一樣。

  《禮記》的上述要求,幾乎涉及到人體的每一個部分,歸結到一點上,就是要「正」,內外都要正,在外形上,頭、眼光等等都要很正,內在的德性也要很正。如果內在的氣和身體的各部分都是正的,就是最佳狀態。

  笑容在社交禮儀中也很重要。社會上有些禮儀手冊說,微笑是不能露牙齒的,也有人提出,微笑的標準是露出6顆牙齒,這都是故意把它技術化了。中國禮儀最強調的是人內心要有德性,對他人要有敬意。值得尊敬的人來了,內心感到愉悅,就自然會有得體的微笑,這是讓對方感到溫暖的一種笑容。因為人跟人的情況不同,笑容自然因人而異。如果強作解人,硬行規定,人們反而無所適從,禮儀的作用也就無從談起。設想一下,如果滿世界的人微笑時都笑不露齒或六齒裸露,豈非駭人聽聞?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容貌之中,最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眼光,也就是所謂的「目容」,因為我們打交道,首先是看對方眼睛,而不是其他地方。對方心中所想,眼中一覽無餘,掩飾不得。《孟子》說:「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目毛焉。」朱熹解釋說:「人與物接,其神在目。故胸中正則神精而明,不正則神散而昏。」「胸中正,則眸子」,「」就是明,人如果一身正氣,他眼睛裡的光一定是清澈的。如果胸中不正,眸子就會「目毛」,就是昏暗不明,眼神就會散而昏,顯得渾濁。孟子又說:「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人焉哉!」聽他說話,觀察他說話時的眼睛,他能躲到哪裡去呢!他能躲到哪裡去呢!臉上的笑容和漂亮的言辭,都可以偽裝,唯獨眼神是偽裝不出來的。所謂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正是此義。

  有些人找工作,找了幾十家,就是沒有單位要他。相反,有的人找單位,找一個、成一個。彼此的反差非常之大,原因究竟何在?台灣某媒體對此做了調查。該媒體採訪了大量應聘者和負責錄取的人。錄用單位最注重的條件有兩個,一是才能,二是信任度。一個應聘者,如果連話都說不利落,表達一件事情都有困難,證明此人能力較差,將來很難勝任工作,這當然不能錄取。一般而言,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大部分應聘者在這一點上都可以過關,但是,相當多的應聘者由於自己的眼神不當而栽了跟頭。

  在與人談話的時候,視線應該落在什麼位置,很有講究。如果兩眼看天,令人覺得很傲氣,目中無人,感覺不舒服。相反,如果看人家腳或者看地,就證明此人比較自卑,不自信。這就是「人焉哉,人焉哉」的含義。所以,一般來說,與人談話時要注視對方的眼睛。但是,老盯著眼睛也很辛苦,可以適度調整到對方眼睛以下、胸部以上的區域,這樣既可以避免目光時時接觸的緊張,也表明你仍然關注對方。但是目光不宜過於游移不定,一會看腳,一會看天,甚至左顧右盼,使人覺得你心情浮躁,心不在焉。《禮記》說:「上於面則放,下於帶則憂,傾則奸。」意思是說,視線過高,高過了對方的面部,就會顯得傲慢;視線過低,低過了對方的腰帶,就似有憂慮在心,讓人無端猜測;而目光游移不定,會給人以心術不正的印象。

(來源:中國政協傳媒網;作者:彭林,清華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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