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花店

華夏出版社《收集德國好時光》（節選之連載八）

　　德國人大概是世界上最喜歡種花草的民族之一，不論城鎮還是鄉村，到處樹蔭遮天，綠草茵茵，花叢簇簇，家家戶戶植物常青，鮮花盛開。德國人去別人家拜訪做客最常送的禮物也是鮮花。婚禮鋪滿鮮花，紀念日慶典鋪滿鮮花，就連葬禮也鋪滿鮮花。

　　相對於城市，小鎮鄉村更像個生態花園，我們小鎮家家前後庭院和窗前門下都被鮮花綠植裝點得生氣勃勃。但儘管家家均種花卉，小鎮花店仍然會有客人上門。

　　小鎮花店很好認，在鎮中心主街的一棟老房子里。門旁兩棵古藤纏繞的蒼老紫藤樹像巨大的遮陽傘，枝葉搭滿門窗。這兩棵百年老紫藤樹是小鎮的標誌。聽一位家住杜伊斯堡市的退休老工程師說，他年輕時常騎車去荷蘭邊境小城，我們小鎮是必經之路，每看到這兩棵老紫藤他就知道路程已過半。

　　花店不大，就臨街的兩間屋。花店櫥窗隨著時令變換著裝飾風格，尤其春天紫藤花開時節，紫藤花如同淺紫和淡藍的幔帳穗簾般遮了滿牆滿窗。德國人管紫藤叫「藍雨點」，每當紫藤怒放時節，遠近的攝影愛好者都會來拍好片子，我也是其中之一，記錄過「藍雨點」的各種紛紛洒洒。花店女主人說，很多人都把自己拍下的紫藤照片送給她，她家裡的一面牆都貼滿了，好像糊上去的紫藤牆紙。

　　和藹的花店女主人七十多歲，是本鎮居民，擺弄花草輕手輕腳，傾注著感情。每天她用不同的鮮花和綠葉植物搭配出風格不同的花束，供客人挑選。她熟識花語，會根據客人的需要，推薦適用於不同場合的花卉，或者幫客人挑選些可愛的小飾件，搭配出心儀的插花盆。

　　德國花束和中國有些不同，比較講究色澤及形狀的搭配，在幾支花朵之間高低錯落地穿插著綠色植物和葉子，甚至青草，很有立體感也更自然，而不是同樣的花滿滿的一大捧。德國有園藝職業學校，可以學習花草植物種植技術和花卉工藝。

　　小鎮花店裡還擺了些蔬菜、水果及果汁，都是本鎮農莊的純有機食品。有些小鎮居民喜歡來這裡買些蔬果，尤其上了年紀的人，他們不願意去大超市買蔬菜。

　　女主人說她從小就特別喜歡花草，年輕時學過園藝，開這家小花店已經53年了。她說：「這麼多年，人們對花草的熱愛一直沒變，只是每個時代的插花風格在變化，還不時有新的花卉品種出現，我得經常學習新知識新手藝呢。現在我已經老了，雖然還很健康，但慢慢地也該退休了。我很高興的是，年輕的一代依然喜歡花，儘管他們愛玩電腦玩手機，但他們還是會選擇鮮花作禮物，經常有年輕人來買花。」

　　五十多年，歲月在小店裡流淌，年華在花草間老去，花店還是這麼小小一間，店面還是這麼大。我心中有疑問：這麼偏僻的小鎮這麼小的客戶群，能賺到錢嗎？於是不由得問她：「小鎮不大，人口不多，您怎麼能在這裡堅持開了整整一輩子花店呢？」女主人坦然地回答：「我並不想成為百萬富翁呀，我愛花草，愛這裡的人們，一輩子做我喜歡的事，很開心。」

　　德國很多家庭小店都是這樣的，他們做生意不急功近利，不圖發財致富，而是將其當作生活的內容，講究質量，看重信譽，專註用心，享樂其中。

　　臨走，在我跟女主人用言語表達謝意時，我先生老沃在店裡買了一束鮮花。其實我家並不缺少鮮花，在打擾了人家後他用自己的方式不動聲色地表示尊敬。他的德式教養讓我汗顏，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啊。

　　本文節選自《收集德國好時光 - 小鎮生活風物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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