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珠| 上海人的口才(04.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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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孔明珠

　　上海人大多數伶牙俐齒，女孩子自不用說了，連男子如姚明、劉翔那樣運動神經如此發達的口才也那麼好，出口成章，一番答記者問，硬是讓人一愣一愣的，令全世界為之矚目。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有些談交際與口才的雜誌在上海的發行量上不去，想必很多上海人都覺得天生已有了能說會道的本領。

　　其實能說會道有很多技巧，如順水推舟、聲東擊西、欲擒故縱、正話反說、明褒實貶……然而，掌握那些技巧卻不是那樣容易。所以上海人中有一些貌似的好口才，卻不太令人消受得起。同事間、朋友圈常常因為有人「口才」太好而鬧出齟齬來。

　　上海的建設發展有目共睹，前不久去了一次香港，我發現香港導遊的口氣好謙虛，介紹任何高樓大廈、高速公路總不忘說：「上海也有的哦，不稀奇的哦。」講得一車上海遊客心裡很受用。真是那樣，維多利亞港和外灘相差不大，尖沙嘴銅鑼灣旺角中環，女人街廟街蘭桂坊，在上海都能找到大致相對應的地方，然而這只是表面現象，也就是「硬體」。「軟體」諸如人的禮貌、道德，包括口才，要和香港人接觸了才能感受到。

　　都說香港是購物的天堂，因為免稅東西便宜。那天去太古城中心購物，看見日本某品牌的美白液，一問價格，香港營業員，一個年輕的女孩用粵語說：「易白狗。」哈哈，我笑煞了，因為我剛剛在上海百盛裡面買的，要三百八呢，「易白狗」不是一百九嗎？才半價，香港這個自由港免稅免得爽。我忙叫同伴買。可是，開了票一看， 290港幣！噫？怎麼啦？上下浮動一百嘛，是不是聽懂我的上海話啦？於是以日益強硬的「內地消費者」不容欺負的氣勢指責她，女孩子好像聽懂了，但是她不會說普通話，臉很紅很羞澀。這時跑過來另一個年紀大的，用比較生硬的普通話回答說沒有錯，是二百九。並且她想不通我何以會誤會。突然，我有點醒悟：「你再用粵語說一遍！」哇，果真還是「易白狗」，敢情粵語中易（一）就是二，二就是一，「易白狗」就是二百九。天哪，我找不到地洞鑽下去，只能硬挺。可是兩個營業員一點也沒有怪罪我的意思，和和氣氣小跑著幫我們付款，還贈送小小的禮品給我們每個人。

　　我很感慨，原本想批評香港服務窗口普通話普及工作做得不夠好的，遭遇溫柔，我現在只能請求她們，好好努力學講普通話。

　　回到上海，就不同了。也許是欺軟怕硬的思維定勢，知道上海服務窗口沒有溫柔，土生土長，一直不太敢被上海人服務。上海大大小小的服務窗口，能不去的就不去，付水電煤電話費都轉賬，買東西願意上超市……更好笑的是，人到中年，進店內摸時裝面料時害怕遭遇「沒有你的尺寸」。

　　那天，我趕去銀行換一張磁卡。銀行大堂里坐鎮的女孩服飾體面，長得很秀氣，對人說話卻全用的反問句。問她，為什麼卡的磁條會壞？她凜然說：「我哪能曉得？！」問她，自助銀行電腦終端補登折時，存摺翻開是白面朝上還是磁條朝上，為什麼不寫清楚？她說：「你列印東西是白面朝上還是什麼朝上？！」被嗆了兩句我還不識相，再問她，為什麼換張磁卡還要付 5元錢，不是銀行要多吸引儲戶常常上門來推銷免費做卡嗎？她說：「什麼銀行這樣，我哪能不曉得？！」臉上沒有笑容不說，答話簡直是句句逆耳字字譏誚，「口才」何其好！

　　說實話，現在上海的銀行裝修得挺括，客戶服務換作「零距離」，「理財」櫃檯明示公告，應該算和國際接軌了，可是我無論如何找不到客戶應有的感覺。經歷過那種小姐的搶白，我想一般老百姓，決不會去委託她理財自取其辱的。想想啊，這種幾萬抑或幾十萬元的小戶，咪咪小的戶頭理什麼財，你那個是財嗎？給你個反問句也是多餘。

　　我們知道上海現代化建設的規劃，基於很多方面的考量，市中心區域將著力發展第三產業，服務業將變成主流產業，我是暗暗著急，不是其他，著急我們服務窗口裡的上海人感覺太佳，「口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