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博士"陳遠輝的傳奇人生

05-26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是中國流傳的一句古話，從這句話里，足可見人們對蛇的恐懼。不過，在湖南郴州宜章縣的莽山自然保護區，卻有這麼一個「痴蛇」人，他和蛇打了幾十年的交道；曾被先後被毒蛇咬傷過9次，第8次被咬時還寫了遺書，第9次是2003年8月20日，陳遠輝到「鬼王寨」將一條一歲大的莽山烙鐵頭幼蛇放歸山林時，幼蛇反咬住他的中指後中毒昏迷不省人事。在家裡昏睡了三天三夜終於闖過了「鬼門關」，奇蹟般的死而復生。陳遠輝多次遇險都大難不死，這就是他經歷過很多次死裡逃生的傳奇人生。「九死一生」之後，留下傷殘的中指。他以鮮血和生命創製出一套治療蛇傷的獨門絕技，打破常規治療卻神奇有效，30多年來他已成功救治了500多名蛇傷病人。在當地，人們都叫他「蛇博士」，也有的稱他之為為「蛇王」。陳遠輝的名字和莽山這片神奇的大森林一樣出名了，他的事迹並多次在中央電視台亮相，2006年4月7日「鄉約」專門為其製作了一期節目叫做《九指蛇醫》。

九指蛇醫——陳遠輝

我和陳遠輝有過兩面之緣。第一次是2010年5月3日，我和耒陽幾個文友在郴州王仙嶺遊覽時，有幸與他相遇。身材瘦削的陳遠輝，大概1.64米的個頭，滿頭銀髮，就連一臉絡腮鬍子也是花白色，雖然是60歲出頭的人了，但依然精神矍鑠，兩眼炯炯有神。當時，莽山烙鐵頭科考隊穿越原始大峽谷志願者選拔暨王仙嶺生態公園戶外越野大賽正在郴州王仙嶺生態公園舉行。作為莽山烙鐵頭科考隊的領頭人陳遠輝，親自組織了這次王仙嶺生態公園戶外越野挑戰賽選拔活動，這次大賽將選出一批優秀的志願者參加莽山的科考活動。文友們見是大名鼎鼎的「蛇博士」，大家懷著敬仰之情都紛紛搶著和他合影留念。

第二次是2012年9月15日，我和陳月新、鄧南南、趙招生三位同學一行4人，自駕車去莽山遊玩，再次與他相見。在他的陪同下，我們參觀了莽山自然博物館。自然博物館廣場門前有他的塑像，是一家企業2008年捐建的。莽山自然博物館分為動物館和莽山烙鐵頭蛇館兩大部分。動物館以生活在莽山境內的動物標本為主，烙鐵頭蛇館是專門以介紹莽山獨一無二的烙鐵頭蛇為主題的展館。博物館不大，但是展出的內容很豐富。動物館內，各種栩栩如生的飛禽猛獸標本300多種，它告訴人們，莽山曾是神奇的動物王國，不過現在不少猛獸都已經絕跡了。當然，最吸引人們視線的，卻是莽山特有的烙鐵頭蛇。這種蛇體型如蟒蛇，毒性和眼鏡蛇一樣，也能噴射毒液，頭部呈三角形，形如烙鐵，尾部呈白色，因此又被稱為莽山白尾蛇。莽山烙鐵頭蛇數量稀少，全世界僅有不足五百條，是我國特有的珍稀瀕危物種，和大熊貓同屬「國家特危一級」珍稀保護動物。

他給我們講述了自己與蛇結緣的傳奇經歷和坎坷人生，讓人深受感動。陳遠輝是廣東羅定市人，1968年畢業於郴州衛校。來莽山前，他在郴州蛇類研究所工作，參與蛇葯的研製，醫治蛇傷患者200多人，積累了豐富的治蛇經驗。1982年研究所解散後，他毅然告別城市，來到蛇獸出沒、離郴城130多公里的莽山林管局職工醫院，繼續干起了老本行參與蛇類研究與保護工作。

1984年，林區一個姓肖的老職工進山時不慎被一種怪蛇咬傷，其毒性怪異，找他醫治。他在查看病人的傷口時發現咬痕巨大，只有五步蛇這種大型毒蛇才會有這樣的傷痕，但病人體內的蛇毒十分兇險，比五步蛇更甚，顯然又不是五步蛇。他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把這個職工體內的蛇毒清除，而巨大的毒性也激起了他尋找這種毒蛇的好奇心。他想，這是不是傳說中莽山瑤族人崇拜的圖騰「小青龍」？從此，他開始上山尋找這種神秘的毒蛇。1989年9月，莽山林管局一名職工在保護區發現了兩條成蛇和一窩奇怪的小蛇，它們都有白尾巴。陳遠輝立刻意識到這就是他苦苦找尋了5年的白尾毒蛇，便立刻聯繫中科院成都動物研究所的爬行動物專家趙爾宓，經過研究比較，確定這是一個新的蛇種。他倆於1990年在《四川動物》第一期上發表論文，向全世界宣布在中國莽山發現了一種比大熊貓更為珍稀的新蛇種，並命名為莽山烙鐵頭。

名聲鵲起的莽山烙鐵頭蛇，後來被蛇販走私到了美國和德國，他們人工繁殖幼蛇後，聲稱中國的莽山烙鐵頭蛇首先由美國和德國專家人工繁殖成功。2002年在德國一家雜誌上公開發表論文，說他是世界上人工培育中國莽山烙鐵頭蛇的第一人。其實，全世界最先對莽山烙鐵頭蛇開展各項研究的，是陳遠輝。1989年他從家裡拿出準備買冰箱的400元錢，買回一籠蛇帶到家中人工養殖，可是沒有場所怎麼辦？他家的客廳，女兒的閨房，兩老口的卧室都成了陳遠輝的研究室。當時，他住在一間只有51平方米，牆壁上到處是裂縫，已經有十年沒有整修的危房裡。就是在這樣艱難困苦的條件下，生活雖然拮据，可他在蛇類研究保護上花錢卻毫不吝，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收入和精力都花在了烙鐵頭上。

他買來的莽山烙鐵頭蛇很快成了家裡的一個沉重負擔：莽山烙鐵頭蛇主要以活鼠、活蛙、活鳥為食，成蛇一般都有3公斤以上，一頓得吃1公斤以上的食物，每10天就得喂一次。當時，在吃一頓肉都算是大餐的當地，這種餵養幾乎是個無底洞。為此，妻子曾與他爭吵過多次，有幾回還差點離婚。陳遠輝非常理解妻子的心情，他說：「搞新蛇種研究至今，十幾年了，我沒得過一分錢研究經費，自己貼進去的工資就達數萬元，搞研究窮得要靠吃老婆的工資過日子，這也難怪老婆生氣。」陳遠輝個人的力量是單薄的，但他為拯救、保護瀕危莽山烙鐵頭蛇所做的一切，其價值卻不可估量，他才真正是世界上成功人工繁殖莽山烙鐵頭蛇第一人。1994年他人工繁殖的60多個蛇卵，第一次孵出5條莽山幼蛇。至今，已成功孵出8批90餘條莽山烙鐵頭蛇，全部放歸山林，擴大了它們的野外種群數量。

隨著莽山烙鐵頭蛇的出名，它的身價水漲船高，1996年，莽山烙鐵頭蛇被國際保護組織列入紅色名錄後，一條小蛇的黑市價格已漲到了100萬美元。而當時，陳遠輝在家裡自費繁殖了近百條莽山烙鐵頭蛇，如賣給國外的科學家作研究，他早就成了千萬富翁了。但是他一直守住清貧，甘於奉獻。那段時間，經常有人用袋子提著鈔票去陳遠輝家，要交換一條莽山烙鐵頭蛇，都一一遭到了陳遠輝的嚴詞拒絕。一天，一蛇販開著一輛嶄新的北京吉普來到他家，要用他的吉普換一條莽山烙鐵頭蛇，同樣被拒絕了。對於家庭面臨困境的陳遠輝，非常需要錢，可他經受了誘惑，不為金錢所動。他說：「你賣、我賣、大家都賣，莽山烙鐵頭蛇在3至5年內就會絕種。這個蛇的絕種，很可能就是因為我陳遠輝公開帶頭賣了莽山烙鐵頭造成的，那麼我一輩子就是罪人了。」

陳遠輝有一個溫馨的家，妻子和女兒陪伴著他在深山老林度過了14年的艱辛歲月。2006年7月31日，陳遠輝年過半百的妻子因腦動脈破裂不治身亡。朝夕相處多年的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一句話，就撒手人寰。陳遠輝懷著十分內疚的心情訴說著：「我現在才知道，幾年前她就經常頭痛，她怕我擔心，從來不說。20年前她就只剩一隻腎，可我不但沒照顧她，每次都是她下班後做好飯菜等我回家。她為了這個家節衣縮食，付出一生的心血。結婚28年來，我沒給她買一件好衣服，沒讓她過一天好日子，我對不起她啊!」是啊，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陳遠輝事業的成功，就是因為家中有這樣一個默默支持他的「賢內助」。陳遠輝一生愛蛇如命，幾十年與蛇打交道，他失去了左手中指，失去了相濡以沫的老伴，失去了本可以富足安樂的生活，卻依舊痴心難改。現在，他正忙著為蛇類保護立法積極呼籲，為建立蛇類自然保護區苦心籌劃，為尋找接班人四處奔走。他用行動，書寫出「農夫與蛇」的新故事，也書寫出讓蛇與人類和諧共處的熾熱心聲。在一篇日記中，他寫過這樣一段話：「雖然蛇是冷血動物，我一輩子偏偏就喜歡「他」了，我老婆說我也是冷血動物，其實我的心是火熱的，我愛她們勝過愛自己。」

莽山自然博物館蛇博士塑像《老人與蛇》

作者2010年5月和蛇博士在王仙嶺合影

2012年和蛇博士在塑像前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