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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北海集箋注》附錄:傳記及資料

附  錄

一:《後漢書·孔融傳》

     孔融字文舉,魯國人,孔子二十世孫也。七世祖霸,為元帝師,位至侍中。[一]父宙,太山都尉。

     [一]《前書》霸字次儒,元帝師。解見《孔昱傳》。

     融幼有異才。[一]年七歲,隨父詣京師。時河南尹李膺[二]以簡重自居,不妄接士賓客,勑外自非當世名人及與通家,皆不得白。融欲觀其人,故造膺門。語門者曰:「我是李君通家子弟。」門者言之。膺請融,問曰:「高明祖父嘗與僕有恩舊乎?」融曰:「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三]則融與君累世通家。」凶粴U息。太中大夫陳煒後至,[四]坐中以告煒。煒曰:「夫人小而聰了,大未必奇。」融應聲曰:「觀君所言,將不早惠乎?」膺大笑曰:「高明必為偉器。」

     [一《]融家傳》曰:「兄弟七人,融第六,幼有自然之性。年四歲時,每與諸兄共食梨,融輒引小者。大人問其故,荅曰:『我小兒,法當取小者。』由是宗族奇之。」

     [二]膺,潁川襄城人。《融家傳》曰:「聞漢中李公清節直亮,意慕之,遂造公門。」李固,漢中人,為太尉,與此傳不同也。

     [三]《家語》曰:「孔子謂南宮敬叔曰:『吾聞老耼博古而達今,通禮樂之源,明道德之歸,即吾之師也。今將往矣。』遂至周,問禮於老耼焉。」

     [四]煒音於匭反。

     年十三,喪父,哀悴過毀,扶而後起,州里歸其孝。性好學,博涉多該覽。

     山陽張儉為中常侍侯覽所怨,覽為刊章下州郡,以名捕儉。[一]儉與融兄襃有舊,亡抵於襃,不遇。[二]時融年十六,儉少之而不告。融見其有窘色,[三]謂曰:「兄雖在外,吾獨不能為君主邪?」因留舍之。[四]後事泄,國相以下,密就掩捕,儉得脫走,遂並收襃﹑融送獄。二人未知所坐。融曰:「保納舍藏者,融也,當坐之。」襃曰:「彼來求我,非弟之過,請甘其罪。」吏問其母,母曰:「家事任長,妾當其辜。」一門爭死,郡縣疑不能決,乃上讞之。[五]詔書竟坐襃焉。融由是顯名,與平原陶丘洪﹑陳留邊讓齊聲稱。州郡禮命,皆不就。

     [一]刊,削也。謂削去告人姓名。

     [二]抵,歸也。融家傳「襃字文禮」也。

     [三]窘,迫也。

     [四]舍,止也。

     [五]《前書音義》曰:「讞,請也,音宜傑反。」

     辟司徒楊賜府。時隱覈官僚之貪濁者,將加貶黜,融多舉中官親族。尚書畏迫內寵,召掾屬詰責之。融陳對罪惡,言無阿撓。[一]河南尹何進當遷為大將軍,楊賜遣融奉謁賀進,不時通,融即奪謁還府,投劾而去。河南官屬恥之,私遣劒客欲追殺融。客有言於進曰:「孔文舉有重名,[二]將軍若造怨此人,則四方之士引領而去矣。不如因而禮之,可以示廣於天下。」進然之,既拜而辟融,舉高第,為侍御史。與中丞趙舍不同,託病歸家。

     [一]撓,曲也,音乃孝反。

     [二]《融家傳》曰:「客言於進曰:『孔文舉於時英雄特傑,譬諸物類,猶行侵斜背劍俜Y之有黍稷,天下莫不屬目也。』」

     後辟司空掾,拜中軍候。在職三日,遷虎賁中郎將。會董卓廢立,融每因對荅,輒有匡正之言。以忤卓旨,轉為議郎。時黃巾寇數州,而北海最為儺n,卓乃諷三府同舉融為北海相。

     融到郡,收合士民,起兵講武,馳檄飛翰,引種菘ぁY張饒等羣輩二十萬袕募街葸€,融逆擊,為饒所敗,乃收散兵保朱虛縣。稍復鳩集吏民為黃巾所誤者男女四萬餘人,更置城邑,立學校,表顯儒術,薦舉賢良鄭玄﹑彭璆﹑邴原等。[一]郡人甄子然﹑臨孝存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命配食縣社。其餘雖一介之善,莫不加禮焉。郡人無後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為棺具而斂葬之。時黃巾復來侵暴,融乃出屯都昌,[二]為俟芎ニ鶉H詒萍保飼矕|萊太史慈求救於平原相劉備。[三]備驚曰:「孔北海乃復知天下有劉備邪?」即遣兵三千救之,倌松⒆摺?

     [一]璆音巨秋反,又音求。

     [二]都昌,縣,屬北海郡,故城在今青州臨朐縣東北。

     [三]《吳志》,慈字子義,東萊人也。避事之遼東,北海相孔融聞而奇之,數遣人訊問其母,並致餉遺。時融為管亥所圍,慈從遼東還,母謂之曰:「汝與孔北海未嘗相見,至汝行後,贍恤殷勤,過於故舊。今為偎鶉暌爍爸!勾葐尾揭娙冢榷缶褥秳洌帽越鈬傘?

     時袁﹑曹方盛,而融無所協附。左丞祖者,稱有意鄭瑒袢謨興Y納。融知紹﹑操終圖漢室,不欲與同,故怒而殺之。

     融負其高氣,志在靖難,而才垡鈴V,迄無成功。[一]在郡六年,劉備表領青州刺史。建安元年,為袁譚所攻,自春至夏,戰士所餘裁數百人,流矢雨集,戈矛內接。融隱幾讀書,[二]談笑自若。城夜陷,乃奔東山,妻子為譚所虜。

     [一]迄,竟也。

     [二]隱,憑也。《莊子》曰:「南郭子綦隱幾而坐。」

     及獻帝都許,徵融為將作大匠,遷少府。每朝會訪對,融輒引正定議,公卿大夫皆隸名而已。[一]

     [一]說文云:「隸,附著。」

     初,太傅馬日磾奉使山東,及至淮南,數有意於袁術。術輕侮之,遂奪取其節,求去又不聽,因欲逼為軍帥。日磾深自恨,遂嘔血而斃。[一]及喪還,朝廷議欲加禮。融乃獨議曰:「日磾以上公之尊,秉髦節之使,銜命直指,[二]寧輯東夏,[三]而曲媚姦臣,為所牽率,章表署用,輒使首名,[四]附下罔上,[五]姦以事君。[六]昔國佐當晉軍而不撓,[七]宜僚臨白刃而正色。[八]王室大臣,豈得以見脅為辭!又袁術僭逆,非一朝一夕,日磾隨從,周旋歷歲。漢律與罪人交關三日已上,皆應知情。春秋魯叔孫得臣卒,以不發揚襄仲之罪,貶不書日。[九]鄭人討幽公之亂,斲子家之棺。[一0]聖上哀矜舊臣,未忍追案,不宜加禮。」朝廷從之。

     [一]《三輔決錄》曰:「日磾字翁叔,馬融之族子。少傳融業,以才學進。與楊彪﹑盧植﹑蔡邕等典校中書,歷位九卿,遂登台輔。」《獻帝春秋》曰:「術從日磾借節觀之,因奪不還,條軍中十餘人使促辟之。日磾謂術曰:『卿先代諸公辟士云何?而言促之,謂公府掾可劫得乎?』從術求去,而術不遣,既以失節屈辱憂恚。」

     [二]直指,無屈撓也。前書有繡衣直指。

     [三]輯,和也。

     [四]所上章表及署補用,皆以日磾名為首也。

     [五]《前書》曰:「附下罔上者刑。」

     [六]《左傳》叔向曰:「姦以事君者,吾所能禦。」

     [七]公羊傳曰:「鞌之戰,齊師大敗。齊侯使國佐如師。郤克曰:『與我紀侯之甗,(及)[反]魯﹑衛之侵地,使耕者東西其畝,以蕭同叔子為質,則吾舍子。』國佐曰:『與我紀侯之甗,請諾。使反魯﹑衛之侵,請諾。使耕者東西其畝,是則土齊也。蕭同叔子者,齊君母也,齊君母猶晉君之母也,曰不可。請戰,一戰而不勝,請再戰,再戰而不勝,請三戰,三戰不勝,則齊國盡子之有也,何必蕭同叔子為質!』揖而去之。」

     [八]楚白公勝欲為亂,謂石乞曰:「王卿士皆以五百人當之則可。」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相宜僚者,若得之,可以當五百人矣。」乃從白公而見之。與言,悅;告之故,辭;承之以劒,不動。事見《左傳》。

     [九]《公羊傳》曰:「叔孫得臣卒。」何休注曰:「不日者,知公子遂欲殺君,而為人臣知俁謊裕鱒斦D也。」公子遂即襄仲也。

     [一0]左傳:「鄭子家卒,鄭人討幽公之亂,斲子家之棺而逐其族。」杜預注曰:「斲薄其棺,不使從卿禮。」為其殺君故也。

     時論者多欲復肉刑。融乃建議曰:「古者敦庬,善否不別,[一]吏端刑清,[二]政無過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末世陵遟,風化壞亂,政撓其俗,法害其人。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而欲繩之以古刑,投之以殘棄,[三]非所謂與時消息者也。[四]紂斮朝涉之脛,天下謂為無道。[五]夫九牧之地,千八百君,[六]若各刖一人,是下常有千八百紂也。求俗休和,弗可得已。且被刑之人,慮不念生,志在思死,類多趨惡,莫復歸正。夙沙亂齊,[七]伊戾禍宋,[八]趙高﹑英布,為世大患。[九]不能止人遂為非也,適足絕人還為善耳。雖忠如鬻拳,[一0]信如卞和,[一一]智如孫臏,[一二]冤如巷伯,[一三]才如史遷,[一四]達如子政,[一五]一離刀鋸,沒世不齒。[一六]是太甲之思庸,[一七]穆公之霸秦,[一八]南睢之骨立,衛武之初筵,[一九]陳湯之都賴,[二0]魏尚之守邊,[二一]無所復施也。漢開改惡之路,凡為此也。故明德之君,遠度深惟,棄短就長,不苟革其政者也。」朝廷善之,卒不改焉。

     [一]《左傳》楚申叔時曰:「人生敦庬。」杜預註:「庬,厚大也。」

     [二]端,直也。

     [三]殘其支體而棄廢之。

     [四]《易》曰:「天地盈虛,與時消息。」

     [五]《尚書》曰:「紂斮朝涉之脛。」孔安國注曰:「冬日見朝涉水者,謂其脛耐寒,斮而視之。」

     [六] 《前書》賈山曰:「昔者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人養千八百君也。」

     [七]《左傳》曰,靈公廢太子光,立公子牙,使高厚傅牙,夙沙衛為少傅。崔杼逆光而立之,是為莊公。莊公以夙沙衛易己,衛奔高唐以叛。

     [八]《左傳》,楚客聘於晉,過宋,太子痤知之,請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請從,遣之。至則欿用牲,加書徵之,騁而告曰:「太子將為亂,既與楚客盟矣。」公使視之,則信有焉。公囚太子,太子縊死。公徐聞其無罪,乃亨伊戾。

     [九]《史記》,胡亥謂李斯曰:「高,故宮人也。」遂專信任之。後殺李斯,劫殺胡亥,卒亡秦也。前書,英布坐法黥,論輸驪山,亡之江中為羣盜。及屬項羽,常為先鋒陷陣。後歸漢,為九江王。址矗D之。

     [一0]《左傳》:「初,鬻拳彊諫,楚子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拳曰:『吾懼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楚人以為大閽。君子曰:『鬻拳可謂愛君矣。諫以自納於刑,刑猶不忘納君於善。』」

     [一一]《韓子》曰:「楚人和氏得璞玉於楚山之中,獻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曰:『石也。』王以和為謾己,刖其左足。及文王即位,和又奉其璞,玉人又曰:『石也。』又刖其右足。文王薨,成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於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以血。王使玉人攻璞而得寶焉。」琴操曰:「荊王封和為陵陽侯,和辭不就而去。乃作怨歌曰:『進寶得刑,足離分兮。去封立信,守休芸兮。斷者不續,豈不冤兮!』」

     [一二]《史記》,孫臏與龐涓學兵法,涓事魏惠王為將軍,自以能不及臏,陰使召臏,斷其兩足而黥之。臏後入齊,威王問兵法,以為師。魏與趙攻韓,齊使田忌將而往。龐涓聞,去韓而歸。臏謂田忌曰:「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竈,明日為五萬竈,明日為二萬竈。」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卒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兵,與其輕銳倍日並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旁多險阻,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於此木下」。於是令齊軍曰:「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日莫見火舉而俱發。」涓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攢火燭之,讀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相失。龐涓自知智窮兵敗,遂自剄。曰:「遂成豎子之名矣。」

     [一三]毛萇注《詩》云:「巷伯,內小臣也。掌王后之命於宮中,故謂之巷伯。」伯被讒將刑,寺人孟子傷而作詩,以刺幽王也。

     [一四]李陵為匈奴敗,馬遷明陵當必立功以報漢,遂被下蠶室宮刑,後乃著《史記》。

     [一五]劉向字子政。宣帝時,上言黃金可成。上令典尚方鑄作事,費甚多,方不驗,乃下吏,當死。上奇其材,得踰冬減論。班固云:「向博物洽聞,通達古今。」

     [一六]《國語》「中刑用刀鋸」也。

     [一七]《尚書》:「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諸桐。三年,復歸於亳。思庸。」孔注曰:「念常道也。」

     [一八]秦穆使孟明﹑白乙等伐鄭,蹇叔諫,不從。晉襄公敗諸崤,囚孟明等,後歸之。穆公曰:「孤之罪也,夫子何罪!」復使為政,遂霸西戎。事見《左傳》。

     [一九]《韓詩》曰:「賓之初筵,衛武公飲酒悔過也。言賓客初就筵之時,賓主秩秩然,俱謹敬也。賓既醉止,載號載呶,不知其為惡也。」

     [二0]《前書》,湯字子公。遷西域副校尉,矯制發諸國兵,斬郅支單於於都賴水上。

     [二一]文帝時,尚為雲中守,坐上首虜差六級,下吏削爵。趙人馮唐為郎,為言文帝,赦尚復為雲中守也。

     是時荊州牧劉表不供職貢,多行僭偽,遂乃郊祀天地,擬斥乘輿。[一]詔書班下其事。融上疏曰:「竊聞領荊州牧劉表桀逆放恣,所為不軌,至乃郊祭天地,擬儀社稷。雖昏僭惡極,罪不容誅,至於國體,宜且諱之。[二]何者?萬乘至重,天王至尊,身為聖躬,國為神器,[三]陛級縣遠,祿位限絕,[四]猶天之不可階,日月之不可踰也。[五]每有一豎臣,輒雲圖之,若形之四方,非所以杜塞邪萌。[六]愚謂雖有重戾,必宜隱忍。賈誼所謂『擲鼠忌器』,蓋謂此也。[七]是以齊兵次楚,唯責包茅;[八]王師敗績,不書晉人。[九]前以露袁術之罪,今復下劉表之事,是使跛牂欲闚高岸,天險可得而登也。[一0]案表跋扈,擅誅列侯,遏絕詔命,斷盜貢篚,[一一]招呼元惡,以自營衛,專為羣逆,主萃淵藪。[一二]郜鼎在廟,章孰甚焉![一三]桑落瓦解,其埶可見。[一四]臣愚以為宜隱郊祀之事,以崇國防。」

     [一]斥,指也。

     [二]體謂國家之大體也。

     [三]《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

     [四]賈誼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惺緄亍9時菽司偶壣希h地則堂高也。」

     [五《]論語》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又曰:「仲尼如日月,無得而踰焉。」

     [六]形,見也。

     [七]《前書》賈誼曰:「里諺雲『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況乎貴臣之近主乎?」

     [八]《左傳》,齊桓伐楚,責以「苞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杜預注曰:「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束茅而灌之以酒,為縮酒也。」

     [九]《公羊傳》:「成公元年秋,王師敗績於[妴](女換貝)戎。孰敗之?蓋晉敗之。曷為不言晉敗之?王者無敵,莫敢當也。」

     [一0《]史記》李斯曰:「故城高五丈,而樓季不輕犯也;太山之高百仞,而跛牂牧其上。夫樓季而難五丈之限,豈跛牂而易百仞之高哉?峭漸之埶異也。」爾雅曰:「羊牝曰牂。」易曰:「天險不可昇,地險山川丘陵也。」

     [一一]鄭玄注《儀禮》曰:「篚,竹器如筐也。」書曰:「厥篚玄纁璣組。」

     [一二]《書》曰:「今商王受亡道,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孔注曰:「天下罪人逃亡者,而紂為魁主,窟聚泉府藪澤也。」

     [一三]《左傳》:「取郜大鼎於宋,戊申納於太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郜鼎在廟,彰孰甚焉!』」郜鼎,郜國所作也。

     [一四]《詩》曰:「桑之落矣,其黃而隕。」

     五年,南陽王馮、東海王祗薨,[一]帝傷其早歿,欲為脩四時之祭,以訪於融。融對曰:「聖恩敦睦,感時增思,悼二王之靈,發哀愍之詔,稽度前典,以正禮制。竊觀故事,前梁懷王、臨江愍王、齊哀王、臨淮懷王並薨無後,同產昆弟,即景、武、昭、明四帝是也,[二]未聞前朝修立祭祀。若臨時所施,則不列傳紀。臣愚以為諸在沖齔,聖慈哀悼,禮同成人,加以號謚者,宜稱上恩,[三]祭祀禮畢,而後絕之。至於一歲之限,不合禮意,又違先帝已然之法,所未敢處。」[四]

     [一]並獻帝子。

     [二]梁懷王揖,景帝弟也,立十年薨。臨江閔王榮,武帝兄也,為皇太子,四歲廢為王,坐侵廟壖地自殺。齊懷王閎,武帝子,昭帝異母兄,立八年薨。臣賢案:齊哀王,悼惠王之子,高帝之孫,非昭帝兄弟,當為懷王,作「哀」者誤也。臨淮公衡,明帝弟,建武十五年立,未及進爵為王而薨。融家傳及本傳皆作「公」,此為「王」者,亦誤也。

     [三]稱音尺證反。

     [四]處猶安也。

     初,曹操攻屠鄴城,袁氏婦子多見侵略,而操子丕私納袁熙妻甄氏。[一]融乃與操書,稱「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二]操不悟,後問出何經典。對曰:「以今度之,想當然耳。」後操討烏桓,[三]又嘲之曰:「大將軍遠征,蕭條海外。昔肅慎不貢楛矢,[四]丁零盜蘇武牛羊,可併案也。」[五]

     [一]《袁紹傳》,熙,紹之中子也。甄氏,中山無極人,漢太保甄邯後也。父逸,上蔡令。魏略曰:「熙出在幽州,甄氏侍姑,及鄴城破,文帝入紹舍,後怖,伏姑膝上。帝令舉頭就視,見其顏色非凡。太祖聞其意,為迎取之。」

     [二]妲音丁末反,又音旦。紂之妃,有蘇氏女也。紂用其言,毒虐惺N渫鮿w殷,斬妲己頭,縣之於小白旗,以為紂之亡由此女也。出《列女傳》也。

     [三]建安十二年也。

     [四]《國語》曰:「昔武王剋商,通於九夷百蠻,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肅慎國記曰:「肅慎氏,其地在夫餘國北,東濱大海。」魏略曰:「挹婁一名肅慎氏。」說文曰「楛,木也。今遼左有楛木,狀如荊,葉如榆」也。

     [五]《山海經》曰:「北海之內,有丁零之國。」前書蘇武使匈奴,單於徙北海上,丁零盜武牛羊,武遂窮戹也。

     時年飢兵興,操表制酒禁,融頻書爭之,多侮慢之辭。[一]既見操雄詐漸著,數不能堪,故發辭偏宕,多致乖忤。[二]又嘗奏宜準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內,不以封建諸侯。[三]操疑其所論建漸廣,益憚之。然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潛忌正議,慮鯁大業。山陽郗慮[四]承望風旨,以微法奏免融官。因顯明讎怨,操故書激厲融曰:「蓋聞唐虞之朝,有克讓之臣,[五]故麟鳳來而頌聲作也。[六]後世德薄,猶有殺身為君,[七]破家為國。[八]及至其敝,睚眥之怨必讎,一餐之惠必報。[九]故鼂錯念國,遘禍於袁盎;[一0]屈平悼楚,受譖於椒、蘭;[一一]彭寵傾亂,起自朱浮;[一二]鄧禹威損,失於宗、馮。[一三]由此言之,喜怒怨愛,禍福所因,可不慎與![一四]昔廉、藺小國之臣,猶能相下;[一五]寇、賈倉卒武夫,屈節崇好;光武不問伯升之怨;齊侯不疑射鉤之虜。[一六]夫立大操者,豈累細故哉!往聞二君有執法之平,以為小介,[一七]當收舊好;而怨毒漸積,志相危害,聞之憮然,中夜而起。[一八]昔國家東遷,文舉盛歎鴻豫名實相副,綜達經學,出於鄭玄,又明《司馬法》,[一九]鴻豫亦稱文舉奇逸博聞,展紙裾吲c始相違。孤與文舉既非舊好,又於鴻豫亦無恩紀,然願人之相美,不樂人之相傷,是以區區思協歡好。又知二君羣小所搆,孤為人臣,進不能風化海內,退不能建德和人,然撫養戰士,殺身為國,破浮華交會之徒,計有餘矣。」

     [一]《融集》與操書云:「酒之為德久矣。古先哲王,類帝禋宗,和神定人,以濟萬國,非酒莫以也。故天垂酒星之燿,地列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堯不千鍾,無以建太平。孔非百觚,無以堪上聖。樊噲解戹鴻門,非豕肩鍾酒,無以奮其怒。趙之廝養,東迎其王,非引巵酒,無以激其氣。高祖非醉斬白蛇,無以暢其靈。景帝非醉幸唐姬,無以開中興。袁盎非醇醪之力,無以脫其命。定國不酣飲一斛,無以決其法。故酈生以高陽酒徒,著功於漢;屈原不餔醩歠醨,取困於楚。由是觀之,酒何負於政哉?」又書曰:「昨承訓荅,陳二代之禍,及腥酥當。躍仆穌擼瑢嵢鐏碚d。雖然,徐偃王行仁義而亡,今令不絕仁義;燕噲以讓失社稷,今令不禁謙退;魯因儒而損,今令不棄文學;夏、商亦以婦人失天下,今令不斷婚姻。而將酒獨急者,疑但惜穀耳,非以亡王為戒也。」

     [二]偏邪跌宕,不拘正理。

     [三]《周禮》:「方千里曰國畿,其外五百里侯畿。」鄭玄註:「畿,限也。」

     [四]續漢書:「慮字鴻豫,山陽高平人,少受學於鄭玄。」虞浦江表傳曰:「獻帝嘗時見慮及少府孔融。問融曰:『鴻豫何所優長?』融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慮舉笏曰:『融昔宰北海,政散人流,其權安在?』遂與融互相長短,以至不穆。曹操以書和解之。」慮從光祿勳遷御史大夫。

     [五]《尚書》曰,舜以伯禹為司空,禹讓稷、契暨皐陶。以益為朕虞,益讓於朱虎、熊羆。以伯夷為秩宗,伯夷讓於夔龍。

     [六]《史記》曰:「於是禹興九韶之樂,致異物,鳳皇來儀。」

     [七]若齊孟陽代君居牀以待伲?h紀信乘黃屋誑楚之類也。

     [八]若要離焚妻子以徇吳,李通誅宗族以從漢之類也。

     [九]《史記》,范睢一餐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一0]景帝時,錯為御史大夫,以諸侯國大,請削其土。吳楚七國反,以誅錯為名。袁盎素與錯不相善,盎乃進說,請斬錯以謝七國,景帝遂斬錯也。

     [一一]屈平楚懷王時為三閭大夫。秦昭王使張儀譎詐懷王,令絕齊交,又誘請會武關,平諫,王不聽其言,卒客死於秦。懷王子子椒、子蘭讒之於襄王,而放逐之。見《史記》。

     [一二]朱浮與寵不相能,數譖之光武,寵遂反。

     [一三]鄧禹征赤眉,令宗欽、馮愔守栒邑。二人爭權相攻,遂殺欽,因反擊禹。今流俗本「宗」誤作「宋」也。

     [一四]音余。

     [一五]趙惠文王與秦昭王會黽池,歸,拜藺相如為上卿,位在廉頗右。頗曰;「吾不忍為之下,必辱之。」相如每朝,常避之。頗聞之,肉袒負荊謝之,相與為刎頸之友。事見《史記》。

     [一六]公子與桓公爭立,管仲射桓公中鉤。後桓公即位,以管仲為相也。

     [一七]介猶蔕芥也。公法雖平,私情為蔕芥者也。

     [一八]憮音舞。憮,失意貌也。

     [一九]《史記》,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法》。其法論田及兵之法也。

     融報曰:「猥惠書教,[一]告所不逮。融與鴻豫州里比郡,[二]知之最早。雖嘗陳其功美,欲以厚於見私,信於為國,不求其覆過掩惡,有罪望不坐也。前者黜退,懽欣受之。昔趙宣子朝登韓厥,夕被其戮,喜而求賀。[三]況無彼人之功,而敢枉當官之平哉!忠非三閭,[四]智非鼂錯,竊位為過,免罪為幸。乃使餘論遠聞,所以慙懼也。朱、彭、寇、賈,為世壯士,愛惡相攻,能為國憂。至於輕弱薄劣,猶昆蟲之相囓,適足還害其身,[五]諢o所至也。晉侯嘉其臣所爭者大,而師曠以為不如心競。[六]性既遟緩,與人無傷,雖出胯下之負,[七]榆次之辱,[八]不知貶毀之於己,猶蚊虻之一過也。[九]子產謂人心不相似,[一0]或矜埶者,欲以取勝為榮,不念宋人待四海之客,大鑪不欲令酒酸也。[一一]至於屈穀巨瓠,堅而無竅,當以無用罪之耳。[一二]它者奉遵嚴教,不敢失墜。郗為故吏,融所推進。趙衰之拔郤縠,[一三]不輕公叔之升臣也。[一四]知同其愛,訓誨發中。[一五]雖懿伯之忌,猶不得念,[一六]況恃舊交,而欲自外於賢吏哉![一七]輒布腹心,脩好如初。苦言至意,終身誦之。」

     [一]猥,曲也。

     [二]山陽與魯郡相鄰比。

     [三]宣子,趙盾謚也。《國語》曰:「宣子言韓厥於靈公,以為司馬。河曲之役,趙宣子使人以其乘車干行,韓厥執而戮之。邢淘唬骸喉n厥必不沒矣。其主朝升之而暮戮其車,其誰安之?』宣子召而禮之,謂諸大夫曰:『二三子可以賀我矣。吾舉厥也,中吾,乃今知免於罪矣。』」

     [四]即屈原也。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故曰「三閭」。

     [五]《夏小正》云:「昆,幸病!箤O卿子曰:「昆蟲亦有知。」

     [六]《左傳》「秦伯之弟鍼如晉脩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員。行人子朱曰:『朱也當御。』三雲,叔向不應。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於朝?』撫劔從之。叔向曰:『秦晉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晉國賴之;不集,三軍暴骨。子員導二國之言無私,子常易之。姦以事君者,吾所能禦也。』拂衣從之。人救之。平公曰:『晉其庶乎!吾臣之所爭者大。』師曠曰:『公室懼卑,臣不心競而力爭』」也。

     [七]韓信貧賤,淮陰少年侮之,令信出跨下。

     [八]《史記》,荊軻嘗游榆次,與蓋聶論剱,蓋聶怒而目之,荊軻出去。

     [九]蚊音文。虻音[亡蟲]。言蚊虻之暫過,未以為害。

     [一0]《左傳》曰,子產謂子皮曰:「人心不同,其如面焉,吾豈敢謂子面如吾面乎?」

     [一一]鑪,累土為之,以居酒瓮,四邊隆起,一面高如鍛鑪,故名鑪。字或作「壚」。《韓子》曰:「宋人有沽酒者,斗槩甚平,遇客甚謹,為酒甚美,而酒不售,酒酸。怪其故,問所知閭長者楊倩。倩曰:『汝狗猛耶?』曰:『狗猛。』『何故不售?』曰:『人畏焉。』令孺子懷錢挈壺往沽,狗迎齕之,酒所以酸而不售。」

     [一二]《韓子》曰:「齊有居士田仲,宋人屈穀往見之,曰:『穀聞先生之義,不恃仰人而食。今穀有樹瓠之法,堅如石,厚而無竅,願獻先生。』田仲曰:『夫子徒謂我也。凡貴於樹瓠者,為可以盛也。今厚而無竅,則不可以盛物,而任堅如石,則不可以割而斟,吾無以此瓠為也。』[曰:『然,穀]將棄之。』今仲不恃仰人而食,亦無益人國,亦堅瓠之類。」

     [一三]《左傳》,晉文公衷獛洠w衰曰:「郤縠可。」乃使郤縠將中軍。

     [一四]公叔文子,衛大夫,其家臣名僎,行與文子同,升之於公,與之並為大夫。僎音士眷反,見《論語》。

     [一五]言曹公與己同愛郗慮,故發於中心而訓誨。

     [一六]《禮記·檀弓》曰;「滕成公之喪,使子叔敬叔弔,子服惠伯為介。及郊,為懿伯之忌不入。惠伯曰:『政也,不可以叔父之私不將公事。』遂入。」鄭玄注曰:「懿伯,惠伯之叔父也。忌,怨也。」

     [一七]賢吏謂慮也。

     歲餘,復拜太中大夫。性寬容少忌,好士,喜誘益後進。及退閑職,[一]賓客日盈其門。常歎曰:「坐上客恆滿,尊中酒不空,吾無憂矣。」與蔡邕素善,邕卒後,有虎賁士貌類於邕,[二]融每酒酣,引與同坐,曰:「雖無老成人,且有典刑。」[三]融聞人之善,若出諸己,言有可採,必演而成之,面告其短,而退稱所長,薦達賢士,多所獎進,知而未言,以為己過,故海內英俊皆信服之。

     [一]太中大夫職在言議,故云閑職。

     [二]《漢官典職儀》曰:「虎賁中郎將,主武賁千五百人。」

     [三]《詩·大雅》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也。

     曹操既積嫌忌,而郗慮復搆成其罪,遂令丞相軍旨讕坡反鈁一]枉狀奏融曰:「少府孔融,昔在北海,見王室不靜,而招合徒校幉卉墸啤何掖舐}之後,而見滅於宋,[二]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及與孫權使語,謗訕朝廷。[三]又融為九列,不遵朝儀,禿巾微行,[四]唐突宮掖。又前與白衣禰衡跌蕩於言,[五]雲『父之於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情慾發耳。子之於母,亦復奚為?譬如寄物缻中,[六]出則離矣』。既而與衡更相贊揚。衡謂融曰:『仲尼不死。』融荅曰:『顏回復生。』大逆不道,宜極重誅。」書奏,下獄棄市。時年五十六。妻子皆被誅。

     [一]《典略》曰:「粹字文蔚,陳留人,少學於蔡邕。建安初,以高第擢拜尚書郎,後為軍旨讕疲c陳琳、阮瑀等典記室。融誅之後,人覩粹所作,無不嘉其才而忌其筆也。」

     [二]《史記》曰,魯大夫孟釐子曰:「孔丘,聖人之後,滅於宋。」服虔注曰;「聖人謂商湯也。孔子六代祖孔父嘉為宋華督所殺,其子奔魯也。」

     [三]訕音所諫反。訕謂謗毀也。《蒼頡篇》曰:「訕,非也。」

     [四]謂不加幘。

     [五]跌蕩,無儀檢也。放,縱也。

     [六]《說文》曰:「缻,缶也。」《字書》曰:「缻似缶而高。」

     初,女年七歲,男年九歲,以其幼弱得全,寄它舍。二子方弈棊,融被收而不動。左右曰:「父執而不起,何也?」荅曰;「安有巢毀而卵不破乎!」主人有遺肉汁,男渴而飲之。女曰:「今日之禍,豈得久活,何賴知肉味乎?」兄號泣而止。或言於曹操,遂盡殺之。及收至,謂兄曰;「若死者有知,得見父母,豈非至願!」乃延頸就刑,顏色不變,莫不傷之。

     初,京兆人脂習元升,與融相善,每戒融剛直。[一]及被害,許下莫敢收者,習往撫屍曰:「文舉舍我死,吾何用生為?」操聞大怒,將收習殺之,後得赦出。

     [一]《魏略》曰:「曹操為司空,威德日盛,融故以舊意書疏倨傲,習常責融令改節,融不從之。」

     魏文帝深好融文辭,每歎曰:「楊、班儔也。」募天下有上融文章者,輒賞以金帛。所著詩、頌、碑文、論議、六言、策文、表、檄、教令、書記凡二十五篇。文帝以習有欒布之節,加中散大夫。[一]

     [一]《前書》曰:「欒布,梁人也,為梁王彭越大夫,使於齊,未反。漢誅越,梟首雒陽下,布還,奏事越頭下,祠而哭之。」

     論曰:昔諫大夫鄭昌有言:「山有猛獸者,藜藿為之不採。」[一]是以孔父正色,不容弒虐之鄭籟二]平仲立朝,有紓盜齊之望。[三]若夫文舉之高志直情,其足以動義槩而忤雄心。[四]故使移鼎之跡,事隔於人存;[五]代終之規,啟機於身後也。[六]夫嚴氣正性,覆折而己。豈有員園委屈,可以每其生哉![七]懍懍焉,皜皜焉,其與琨玉秋霜比質可也。[八]

     [一]宣帝時,司隸校尉蓋寬饒以直言得罪,鄭昌愍傷寬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為文吏所詆挫,故上書訟之。

     [二]《公羊傳》曰:「孔父正色而立於朝,則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孔父可謂義形於色矣。」

     [三]紓音舒,解也,緩也。盜齊謂田常也。《莊子》曰:「田成子一旦弒齊君而盜其國。」《左傳》,齊景公坐於路寢。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公曰:「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

     [四]忤,逆也。

     [五]移鼎謂遷漢之鼎也。人存謂曹操身在不得篡位也。《左傳》曰:「桀有昏德,鼎遷於商;商紂暴虐,鼎遷於周。」

     [六]代終謂代漢祚之終也。身後謂曹丕受禪也。

     [七]「園」即「劇棺鄭粑逋璺礎G皶裊x曰:「勩^剤F無稜角也。」每,貪也。言寧正直以傾覆摧折,不能委曲以貪生也。賈誼云:「品庶每生。」

     [八]懍懍言勁烈如秋霜也。皜皜言堅貞如白玉也。皜音古老反。

二:雜考

  袁宏《後漢紀》卷三十:融字文舉,魯國人,孔子二十世孫。幼有異才,年十餘歲,隨父詣京都。時河南尹李膺有重名,勑門通簡,賔客非當世英賢及通家子孫,不見也。融欲觀其爲人,遂造膺門,曰:「我是李君通家子孫。」門者白膺,請見,曰:「高明父祖甞與僕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與君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僕累世通家也。」凶粴U息,僉曰:「異童子也。」太中大夫陳禕後至,同坐以吿。禕曰:「小時了了者,至大亦未能奇也。」融曰:「如足下幼時豈甞惠乎?」膺大笑,謂融曰:「高明長大,必爲偉器。」年十三,喪父,哀慕毀瘠,杖而後起,州里稱其至孝。初,山陽張儉與融兄裒友善,亡命來詣,裒適出。時融年十六,儉不吿。融知儉長者,有窘迫色,謂曰:「吾獨不能爲君主也?」因留舎藏之。後以人客發泄,國相以下,密就掩捕,儉得脫走,收融及裒送獄。融曰:「保內藏舎者,融也,當坐之。」裒曰:「彼來求我,求我之由,非弟之過,我當坐之。」兄弟爭死,郡縣疑不能決,乃上讞。詔書令裒坐之,融由是顯名。年二十八,爲北海太守。先是黃巾破青州,融收合夷民,起兵自守。購堭N等過青州,融逆擊,爲其所敗,收餘兵保朱虛。稱詔誘吏民,復置城邑,崇學校庠序,舉賢貢士,表顯耆儒。以彭璆爲方正,邴原有道,王修爲孝廉,告高密縣爲鄭玄特立鄕名曰「鄭公鄕」,又國人無後及四方遊士有死亡皆爲棺木而殯葬之,使甄子然臨配食縣社,其禮賢如此。劉備表融領青州刺史,年餘,爲群偎ィ荒蘢允亍=ò渤醯瑥諣憣⒆鞔蠼常w少府,每朝會訪對,輙爲議主,諸卿大夫寄名而已。

  《通鑒》卷六十二:北海太守孔融,負其髙氣,志在靖難,而才垡鈴V,訖無成功,髙談清教,盈溢官曹,辭氣溫雅,可玩而誦,論事考實,難可悉行。但能張磔網羅,而目理甚郟齏文艿萌誦模鎂靡嗖活姼揭病F淥斡茫酶g取異,多剽輕小才,至於尊事名儒鄭玄,執子孫禮,易其鄉名曰「鄭公鄉」;及清儁之士左承祖、劉義遜等,皆備在座席而已,不與論政事,曰:「此民望,不可失也。」黃巾來冦,融戰敗走,保都昌。時袁、曹、公孫,首尾相連,融兵弱糧寡,孤立一隅,不與相通,左承祖勸融宜自託彊國,融不聼而殺之。劉義遜棄去。青州刺史袁譚攻融,自春至夏,戰士所餘裁數百人,流矢交集,而融猶隠幾讀書,談笑自若。城夜陷,乃犇東山,妻子為譚所虜。曹操與融有舊,徴為將作大匠。……平原禰衡,少有才辯,而尚氣剛傲,孔融薦之於曹操,衡罵辱操,操怒,謂融曰:「禰衡豎子,孤殺之,猶雀鼠耳。顧此人素有虛名,逺近將謂孤不能容之。」乃送與劉表。表延禮以為上賔。衡稱表之美盈口,而好譏貶其左右,於是左右因形而譖之曰:「衡稱將軍之仁,西伯不過也。唯以為不能斷,終不濟者,必由此也。」其言實指表短,而非衡所言也。表由是怒,以江夏太守黃祖性急,送衡與之,祖亦善待焉。後衡腥枳媯鏆⒅?

  《通鑒》卷六十五:融恃其才望,數戱侮曹操,發辭偏宕,多致乖忤。操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內甚嫌之。融又上書,言宜準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內,不以封建諸侯。操疑融所論建漸廣,益憚之。融與郗慮有隙,慮承操風旨,構成其罪。令丞相軍旨讕坡反庾噯冢骸肝粼詒焙#娡跏也混o,而招合徒校幉卉墶<芭c孫權使語,謗訕朝廷。又前與白衣禰衡,跌蕩放言,更相賛揚,衡謂融曰『仲尼不死』,融荅『顏回復生』。大逆不道,宜極重誅。」操遂收融,並其妻子皆殺之。初,京兆脂習與融善,每戒融剛直太過,必罹世患。及融死,許下莫敢收者,習往撫屍曰:「文舉舎我死,吾何用生爲?」操收習,欲殺之,旣而赦之。

  《後漢書·楊彪傳》:建安元年,從東都許。時天子新遷,大會公卿,兗州刺史曹操上殿,見彪色不悅,恐於此圖之,未得讌設,託疾如廁,因出還營。彪以疾罷。時袁術僭亂,操託彪與術婚姻,誣以欲圖廢置,奏收下獄,劾以大逆。將作大匠孔融聞之,不及朝服,往見操曰:「楊公四世清德,海內所瞻。《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袁氏歸罪楊公。《易》稱『積善餘慶』,徒欺人耳。」操曰:「此國家之意。」融曰:「假使成王殺邵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今天下纓緌搢紳所以瞻仰明公者,以公聰明仁智,輔相漢朝,舉直厝枉,致之雍熙也。今橫殺無辜,則海內觀聽,誰不解體!孔融魯國男子,明日便當拂衣而去,不復朝矣。」操不得已,遂理出彪。注引《獻帝春秋》曰:「融見操曰:『刑之不濫,君之明也。楊彪獲罪,懼者甚小!弧梗ㄓ忠姟段褐盡ご掮鼈鰲紛⒁獨m漢書》)

  《魏志·滿寵傳》:故太尉楊彪收付縣獄,尚書令荀彧﹑少府孔融等並屬寵:「但當受辭,勿加考掠。」寵一無所報,考訊如法。數日,求見太祖,言之曰:「楊彪考訊無他辭語。當殺者宜先彰其罪;此人有名海內,若罪不明,必大失民望,竊為明公惜之。」太祖即日赦出彪。初,彧﹑融聞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了,更善寵。臣松之以為楊公積德之門,身為名臣,縱有愆負,猶宜保祐,況淫刑所濫,而可加其楚掠乎?若理應考訊,荀﹑孔二賢豈其妄有相請屬哉?寵以此為能,酷吏之用心耳。雖有後善,何解前虐?

  《魏志·武帝紀》注引《魏書》曰:袁紹宿與故太尉楊彪﹑大長秋梁紹﹑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過誅之。公曰:「當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並起,輔相君長,人懷怏怏,各有自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雖以無嫌待之,猶懼未信;如有所除,則誰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塵垢之間,為庸人之所陵陷,可勝怨乎!高祖赦雍齒之讎而羣情以安,如何忘之?」紹以為公外託公義,內實離異,深懷怨望。臣松之以為楊彪亦曾為魏武所困,幾至於死,孔融竟不免於誅滅,豈所謂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哉!非知之難,其在行之,信矣。

  《後漢書·荀悅傳》:獻帝頗好文學,悅與彧及少府孔融侍講禁中,旦夕談論。《御覽》卷三百五十六引《續漢書》曰:「荀恱,字仲豫,遷黃門侍郎。獻帝頗好文學,恱與從弟彧、孔融並侍講禁中。」

  《後漢書·王允傳》:中平元年,黃巾倨穡剡x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為從事,上除禁黨。(亦見《魏志·董卓傳》注引張璠《漢紀》)

  《後漢書·趙岐傳》:曹操時為司空,舉以自代。光祿勳桓典、少府孔融上書薦之,於是就拜岐為太常。

  《後漢書·鄭玄傳》:玄唯有一子益恩,孔融在北海,舉為孝廉;及融為黃巾所圍,益恩赴難隕身。

  《魏志·三少帝紀》注引《玄別傳》曰:玄有子,為孔融吏,舉孝廉。融之被圍,往赴,為偎Α?

  《後漢書·謝該傳》:仕為公車司馬令,以父母老,託疾去官。欲歸鄉里,會荊州道斷,不得去。少府孔融上書薦之云云,書奏,詔即徵還,拜議郎。

  《後漢書·袁紹傳》:於是以紹為太尉,封鄴侯。時曹操自為大將軍,紹恥為之下,偽表辭不受。操大懼,乃讓位於紹。二年,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拜紹大將軍,錫弓矢節鉞,虎賁百人,兼督冀、青、幽、並四州,然後受之。注引《獻帝春秋》曰:「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之鄴,拜太尉紹為大將軍,改封鄴侯。」

  又《後漢書·彌衡傳》已見注。

  《魏志·武帝紀》注引虞溥《江表傳》曰:獻帝嘗特見慮及少府孔融,問融曰:「鴻豫何所優長?」融曰:「可與適道,未可與權。」慮舉笏曰:「融昔宰北海,政散民流,其權安在也!」遂與融互相長短,以至不睦。公以書和解之。慮從光祿勳遷為大夫。

  《魏志·荀彧傳》:三年,太祖既破張繡,東禽呂布,定徐州,遂與袁紹相拒。孔融謂彧曰:「紹地廣兵彊;田豐、許攸,智計之士也,為之鄭粚徟洹⒎曇o,盡忠之臣也,任其事;顏良、文醜,勇冠三軍,統其兵:殆難克乎!」彧曰:「紹兵雖多而法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鄭曇o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後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縱也,不縱,攸必為變。顏良、文醜,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禽也。」

  注引《平原禰衡傳》曰:衡字正平,建安初,自荊州北游許都,恃才傲逸,臧否過差,見不如己者不與語,人皆以是憎之。唯少府孔融高貴其才,上書薦之曰:「淑質貞亮,英才卓犖。初涉藝文,升堂覩奧;目所一見,輒誦於口,耳所暫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弘羊心計,安世默識,以衡準之,詹蛔愎幀!購鈺r年二十四。是時許都雖新建,尚饒人士。衡嘗書一刺懷之,字漫滅而無所適。或問之曰:「何不從陳長文、司馬伯達乎?」衡曰:「卿欲使我從屠沽兒輩也!」又問曰:「當今許中,誰最可者?」衡曰:「大兒有孔文舉,小兒有楊德祖。」又問:「曹公、荀令君、趙盪寇皆足蓋世乎?」衡稱曹公不甚多;又見荀有儀容,趙有腹尺,因答曰:「文若可借面弔喪,稚長可使監廚請客。」其意以為荀但有貌,趙健啖肉也。於是腥私鄖旋X。衡知脅粣偅瑢⒛線€荊州。裝束臨發,腥藶樽嫻潰仍O供帳於城南,自共相誡曰:「衡數不遜,今因其後到,以不起報之。」及衡至,腥私宰黃穡餑頌枂G大哭。腥藛柶涔剩庠唬骸感袑畦閻g,能不悲乎?」衡南見劉表,表甚禮之。將軍黃祖屯夏口,祖子射與衡善,隨到夏口。祖嘉其才,每在坐,席有異賓,介使與衡談。後衡驕蹇,答祖言徘優饒言,祖以為罵己也,大怒,顧伍伯捉頭出。左右遂扶以去,拉而殺之。

  注引張衡《文士傳》曰:孔融數薦衡於太祖,欲與相見,而衡疾惡之,意常憤懣。因狂疾不肯往,而數有言論。太祖聞其名,圖欲辱之,乃錄為鼓史。後至八月朝,大宴,賓客並會。時鼓史擊鼓過,皆當脫其故服,易著新衣。次衡,衡擊為漁陽參撾,容態不常,音節殊妙。坐上賓客聽之,莫不慷慨。過不易衣,吏呵之,衡乃當太祖前,以次脫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褌帽畢,復擊鼓參撾,而顏色不怍。太祖大笑,告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至今有漁陽參撾,自衡造也。融深責數衡,並宣太祖意,欲令與太祖相見。衡許之,曰:「當為卿往。」至十月朝,融先見太祖,說「衡欲求見」。至日晏,衡著布單衣,綀布履,坐太祖營門外,以杖捶地,數罵太祖。太祖敕外廄急具精馬三匹,並騎二人,謂融曰:「禰衡豎子,乃敢爾!孤殺之無異於雀鼠,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所聞,今日殺之,人將謂孤不能容。今送與劉表,視卒當何如?」乃令騎以衡置馬上,兩騎扶送至南陽。

  《世說新語·言語》:禰衡被魏武謫為鼓吏,正月半試鼓。衡揚枹為漁陽摻檛,淵淵有金石聲,四坐為之改容。孔融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能發明王之夢。」魏武慚而赦之。

  注引《文士傳》曰:「衡不知先所出,逸才飄舉。少與孔融作爾汝之交,時衡未滿二十,融已五十。敬衡才秀,共結殷勤,不能相違。以建安初北游,或勸其詣京師貴游者,衡懷一刺,遂至漫滅,竟無所詣。融數與武帝牋,稱其才,帝傾心欲見。衡稱疾不肯往,而數有言論。帝甚忿之,以其才名不殺,圖欲辱之,乃令錄為鼓吏。後至八月朝會,大閱試鼓節,作三重閣,列坐賓客。以帛絹製衣,作一岑牟,一單絞及小褌。鼓吏度者,皆當脫其故衣,著此新衣。次傳衡,衡擊鼓為漁陽摻檛,蹋地來前,躡馺腳足,容態不常,鼓聲甚悲,音節殊妙。坐客莫不慷慨,知必衡也。既度,不肯易衣。吏呵之曰:『鼓吏何獨不易服?』衡便止。當武帝前,先脫褌,次脫餘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岑牟,次著單絞,後乃著褌。畢,復擊鼓摻槌而去,顏色無怍。武帝笑謂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至今有漁陽摻檛,自衡造也。為黃祖所殺。」

  《御覽》卷三百引《禰衡別傳》曰:衡著官布單衣,以杖捶地,數罵責操及其先祖,無所不至。操乃勑外具上廐驎馬三疋,並騎二人,須臾外給啓馬辨。曹公謂孔文舉曰:「禰衡小人,無狀乃爾,孤今殺之,無異鼠雀耳。顧此子有異才,逺近聞之,孤今殺之,將謂孤不能容。劉景升天性險急,不能容受此子,必當殺之。」乃以衡置馬上,兩騎挾送至南陽也。

  《魏志·荀彧傳》注引《三輔決錄注》曰:象字文則,京兆人。少聰博,有膽智。以督軍御史中丞詣揚州討袁術,會術病卒,因以為揚州刺史。建安五年,為孫策廬江太守李術所殺,時年三十八。象同郡趙岐作《三輔決錄》,恐時人不盡其意,故隱其書,唯以示象。康字元將,亦京兆人。孔融與康父端書曰:「前日元將來,淵才亮茂,雅度弘毅,偉世之器也。昨日仲將又來,懿性貞實,文敏篤眨<抑饕病2灰愴p珠,近出老蚌,甚珍貴之。」端從涼州牧徵為太僕,康代為涼州刺史,時人榮之。後為馬超所圍,堅守歷時,救軍不至,遂為超所殺。仲將名誕,見《劉邵傳》。

  注引《荀氏家傳》曰:衍字休若,彧第三兄。彧第四兄諶,字友若,事見袁紹傳。陳羣與孔融論汝、潁人物,羣曰:「荀文若、公達、休若、友若、仲豫,當今並無對。」

  《魏志·荀攸傳》注引《荀氏家傳》曰:衢子祈,字伯旗,與族父愔俱著名。祈與孔融論肉刑,愔與孔融論聖人優劣,並在融集。祈位至濟陰太守;愔後徵有道,至丞相祭酒。

  《魏志·王脩傳》:王脩字叔治,北海營陵人也。……初平中,北海孔融召以為主簿,守高密令。高密孫氏素豪俠,人客數犯法。民有相劫者,偃雽O氏,吏不能執。脩將吏民圍之,孫氏拒守,吏民畏憚不敢近。脩令吏民:「敢有不攻者與同罪。」孫氏懼,乃出佟S墒嗆缽檻胤Ee孝廉,脩讓邴原,融不聽。時天下亂,遂不行。頃之,郡中有反者。脩聞融有難,夜往奔融。儷醢l,融謂左右曰:「能冒難來,唯王脩耳!」言終而脩至。復署功曹。時膠東多倏埽瑥土蠲懯嗇z東令。膠東人公沙盧宗彊,自為營塹,不肯應發調。脩獨將數騎徑入其門,斬盧兄弟,公沙氏驚愕莫敢動。脩撫慰其餘,由是寇少止。融每有難,脩雖休歸在家,無不至。融常賴脩以免。註:融集有融答脩教曰:「原之賢也,吾已知之矣。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堯不能用,舜實舉之。原可謂不患無位之士。以遺後賢,不亦可乎!」脩重辭,融答曰:「掾清身絜己,歷試諸難,侄r過,惠訓不倦。余嘉乃勳,應乃懿德,用升爾於王庭,其可辭乎!」

  注引《魏略》脂習字元升,京兆人也。中平中仕郡,公府辟,舉高第,除太醫令。天子西遷及東詣許昌,習常隨從。與少府孔融親善。太祖為司空,威德日盛,而融故以舊意,書疏倨傲。習常責融,欲令改節,融不從。會融被誅,當時許中百官先與融親善者,莫敢收恤,而習獨往撫而哭之曰:「文舉,卿捨我死,我當復與誰語者?」哀歎無已。太祖聞之,收習,欲理之,尋以其事直見原,徙許東土橋下。習後見太祖,陳謝前愆。太祖呼其字曰:「元升,卿故慷慨!」因問其居處,以新移徙,賜穀百斛。至黃初,詔欲用之,以其年老,然嘉其敦舊,有欒布之節,賜拜中散大夫。還家,年八十餘卒。

  《魏志·邴原傳》注引《原別傳》曰:後為郡所召,署功曹主簿。時魯國孔融在郡,教選計當任公卿之才,乃以鄭玄為計掾,彭璆為計吏,原為計佐。融有所愛一人,常盛嗟歎之。後恚望,欲殺之,朝吏皆請。時其人亦在坐,叩頭流血,而融意不解。原獨不為請。融謂原曰:「薪哉埗為毑唬俊乖瓕υ唬骸該韝賭常靜槐∫玻Q詺q終當舉之,此所謂『吾一子』也。如是,朝吏受恩未有在某前者矣,而今乃欲殺之。明府愛之,則引而方之於子,憎之,則推之欲危其身。原愚,不知明府以何愛之?以何惡之?」融曰:「某生於微門,吾成就其兄弟,拔擢而用之;某今孤負恩施。夫善則進之,惡則誅之,固君道也。往者應仲遠為泰山太守,舉一孝廉,旬月之閒而殺之。夫君人者,厚薄何常之有!」原對曰:「仲遠舉孝廉,殺之,其義焉在?夫孝廉,國之俊選也。舉之若是,則殺之非也;若殺之是,則舉之非也。詩云:『彼己之子,不遂其媾。』蓋譏之也。語云:『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仲遠之惑甚矣。明府奚取焉?」融乃大笑曰:「吾直戲耳!」原又曰:「君子於其言,出乎身,加乎民;言行,君子之樞機也。安有欲殺人而可以為戲者哉?」融無以答。是時漢朝陵遲,政以賄成,原乃將家人入鬱洲山中。郡舉有道,融書喻原曰:「脩性保貞,清虛守高,危邦不入,久潛樂土。王室多難,西遷鎬京。聖朝勞謙,疇咨雋乂。我徂求定,策命懇惻。國之將隕,嫠不恤緯,家之將亡,緹縈跋涉,彼匹婦也,猶執此義。實望根矩,仁為己任,授手援溺,振民於難。乃或晏晏居息,莫我肯顧,謂之君子,固如此乎!根矩,根矩,可以來矣!」原遂到遼東。遼東多虎,原之邑落獨無虎患。原嘗行而得遺錢,拾以繫樹枝,此錢既不見取,而繫錢者愈多。問其故,答者謂之神樹。原惡其由己而成淫祀,乃辨之,於是里中遂斂其錢以為社供。後原欲歸鄉里,止於三山。孔融書曰:「隨會在秦,賈季在翟,諮仰靡所,歎息增懷。頃知來至,近在三山。詩不云乎,『來歸自鎬,我行永久』。今遣五官掾,奉問榜人舟楫之勞,禍福動靜告慰。亂階未已,阻兵之雄,若朞弈爭梟。」原於是遂復反還。積十餘年,後乃遁還。南行已數日,而度甫覺。度知原之不可復追也,因曰:「邴君所謂雲中白鶴,非鶉鷃之網所能羅矣。又吾自遣之,勿復求也。」遂免危難。自反國土,原於是講述禮樂,吟詠詩書,門徒數百,服道數十。時鄭玄博學洽聞,註解典籍,故儒雅之士集焉。原亦自以高遠清白,頤志澹泊,口無擇言,身無擇行,故英偉之士向焉。是時海內清議,雲青州有邴﹑鄭之學。

  《魏志·崔琰傳》:初,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魯國孔融﹑南陽許攸﹑婁圭,皆以恃舊不虔見誅。而琰最為世所痛惜,至今寃之。

  注引《續漢書》曰:融,孔子二十世孫也。高祖父尚,鉅鹿太守。父宙,太山都尉。融幼有異才。時河南尹李膺有重名,敕門下簡通賓客,非當世英賢及通家子孫弗見也。融年十餘歲,欲觀其為人,遂造膺門,語門者曰:「我,李君通家子孫也。」膺見融,問曰:「高明父祖,嘗與僕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累世通家也。」凶嬤瑑L曰:「異童子也。」太中大夫陳煒後至,同坐以告煒,煒曰:「人小時了了者,大亦未必奇也。」融答曰:「即如所言,君之幼時,豈實慧乎!」膺大笑,顧謂曰:「高明長大,必為偉器。」山陽張儉,以中正為中常侍侯覽所忿疾,覽為刊章下州郡捕儉。儉與融兄襃有舊,亡投襃。遇襃出,時融年十六,儉以其少不告也。融知儉長者,有窘迫色,謂曰:「吾獨不能為君主邪!」因留舍藏之。後事泄,國相以下密就掩捕,儉得脫走,登時收融及襃送獄。融曰:「保納藏舍者融也,融當坐之。」襃曰:「彼來求我,罪我之由,非弟之過,我當坐之。」兄弟爭死,郡縣疑不能決,乃上讞,詔書令襃坐焉。融由是名震遠近,與平原陶丘洪﹑陳留邊讓,並以俊秀,為後進冠蓋。融持論經理不及讓等,而逸才宏博過之。司徒大將軍辟舉高第,累遷北軍中候﹑虎賁中郎將﹑北海相,時年三十八。承黃巾殘破之後,修復城邑,崇學校,設庠序,舉賢才,顯儒士。以彭璆為方正,邴原為有道,王脩為孝廉。告高密縣為鄭玄特立一鄉,名為鄭公鄉。又國人無後,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為棺木而殯葬之。郡人甄子然孝行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令配食縣社。其禮賢如此。在郡六年,劉備表融領青州刺史。建安元年,徵還為將作大匠,遷少府。每朝會訪對,輒為議主,諸卿大夫寄名而已。

  注引司馬彪《九州春秋》曰:融在北海,自以智能優贍,溢才命世,當時豪俊皆不能及。亦自許大志,且欲舉軍曜甲,與羣賢要功,自於海岱結殖根本,不肯碌碌如平居郡守,事方伯﹑赴期會而已。然其所任用,好奇取異,皆輕剽之才。至於稽古之士,謬為恭敬,禮之雖備,不與論國事也。高密鄭玄,稱之鄭公,執子孫禮。及高談教令,盈溢官曹,辭氣溫雅,可玩而誦。論事考實,難可悉行。但能張磔網羅,其自理甚疏。租賦少稽,一朝殺五部督郵。姦民污吏,猾亂朝市,亦不能治。幽州精兵亂,至徐州,卒到城下,舉國皆恐。融直出說之,令無異志。遂與別校忠垢燦鬧藎鬧蒈姅。び釁湫。無幾時,還復叛亡。黃巾將至,融大飲醇酒,躬自上馬,禦之淶水之上。寇令上部與融相拒,兩翼徑涉水,直到所治城。城潰,融不得入,轉至南縣,左右稍叛。連年傾覆,事無所濟,遂不能保鄣四境,棄郡而去。後徙徐州,以北海相自還領青州刺史,治郡北陲。欲附山東,外接遼東,得戎馬之利,建樹根本,孤立一隅,不與共也。於時曹﹑袁﹑公孫共相首尾,戰士不滿數百,穀不至萬斛。王子法﹑劉孔慈凶辯小才,信為腹心。左丞祖﹑劉義遜清雋之士,備在坐席而已,言此民望,不可失也。丞祖勸融自託彊國,融不聽而殺之。義遜棄去。遂為袁譚所攻,自春至夏,城小寇校魘贛曇H蝗趹{幾安坐,讀書論議自若。城壞型觶肀忌綎|,室家為譚所虜。

  注引張璠《漢紀》曰:融在郡八年,僅以身免。帝初都許,融以為宜略依舊制,定王畿,正司隸所部為千里之封,乃引公卿上書言其義。是時天下草創,曹﹑袁之權未分,融所建明,不識時務。又天性氣爽,頗推平生之意,狎侮太祖。太祖制酒禁,而融書啁之曰:「天有酒旗之星,地列酒泉之郡,人有旨酒之德,故堯不飲千鍾,無以成其聖。且桀紂以色亡國,今令不禁婚姻也。」太祖外雖寬容,而內不能平。御史大夫郗慮知旨,以法免融官。歲餘,拜太中大夫。雖居家失勢,而賓客日滿其門,愛才樂酒,常歎曰:「坐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無憂矣。」虎賁士有貌似蔡邕者,融每酒酣,輒引與同坐,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其好士如此。《類聚》卷第二十六引張璠《漢紀》:「孔融拜太中大夫,雖居家失勢,賓客日滿其門。愛才樂士,常若不足,每歎曰:『坐上賓常滿,罇中酒不空。吾無憂矣。」

  注引《魏氏春秋》曰:袁紹之敗也,融與太祖書曰:「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太祖以融學博,謂書傳所紀。後見,問之,對曰:「以今度之,想其當然耳!」十三年,融對孫權使,有訕謗之言,坐棄市。二子年八歲,時方弈棋,融被收,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見執,不起何也?」二子曰:「安有巢毀而卵不破者乎!」遂俱見殺。融有高名清才,世多哀之。太祖懼遠近之議也,乃令曰:「太中大夫孔融既伏其罪矣,然世人多採其虛名,少於核實,見融浮豔,好作變異,眩其誑詐,不復察其亂俗也。此州人說平原禰衡受傳融論,以為父母與人無親,譬若缻器,寄盛其中,又言若遭饑饉,而父不肖,寧贍活餘人。融違天反道,敗倫亂理,雖肆市朝,猶恨其晚。更以此事列上,宣示諸軍將校掾屬,皆使聞見。」《世說新語·惑溺》注引《魏氏春秋》曰:「五官將納熙妻也,孔融與太祖書曰:『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太祖以融博學,真謂書傳所記。後見融問之,對曰:『以今度古,想其然也。』」

  注引《世語》曰:融二子,皆齠齔。融見收,顧謂二子曰:「何以不辭?」二子俱曰:「父尚如此,復何所辭!」以為必俱死也。臣松之以為《世語》雲融二子不辭,知必俱死,猶差可安。如孫盛之言,賬雌0藲q小兒,能玄了禍福,聰明特達,卓然既遠,則其憂樂之情,宜其有過成人,安有見父收執而曾無變容,弈不起,若在暇豫者乎?昔申生就命,言不忘父,不以己身將死而廢念父之情也。父安猶尚若茲,而況於顛沛哉?盛以此為美談,無乃俜蛉酥優c!蓋由好奇情多,而不知言之傷理。

  《御覽》卷三百八十五引《列子傳》曰:孔融被誅,幼女七歲,男九歲,以其幼弱,得寄他舎。主人有遺肉汁,男渴而飲之,女曰:「今日之渴,豈得久活,何頼知肉味乎?」兄號泣而止。或言於曹操,遂盡殺之。及收至,女謂兄曰:「若死者有知,得見父,豈非至願。」延頸就刑,顔色不變。

  《魏志·王朗傳》註:朗被徵未至。孔融與朗書曰:「世路隔塞,情問斷絕,感懷增思。前見章表,知尋湯武罪己之跡,自投東裔同鯀之罰,覽省未周,涕隕潸然。主上寬仁,貴德宥過。曹公輔政,思賢並立。策書屢下,殷勤款至。知櫂舟浮海,息駕廣陵,不意黃熊突出羽淵也。談笑有期,勉行自愛!」

  《魏志·王粲傳》注引《典略》曰:粹字文蔚,少學於蔡邕。初平中,隨車駕至三輔。建安初,以高才與京兆嚴像擢拜尚書郎。像以兼有文武,出為揚州刺史。粹後為軍旨讕疲c陳琳﹑阮瑀等典記室。及孔融有過,太祖使粹為奏,承指數致融罪,其大略言:「融昔在北海,見王室不寧,招合徒校麍D不軌,言『我大聖之後也,而滅於宋。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又云:「融為九列,不遵朝儀,禿巾微行,唐突宮掖。又與白衣禰衡言論放蕩,衡與融更相贊揚。衡謂融曰:『仲尼不死也。』融答曰:『顏淵復生。』」凡說融諸如此輩,辭語甚多。融誅之後,人覩粹所作,無不嘉其才而畏其筆也。至十九年,粹轉為祕書令,從大軍至漢中,坐違禁賤請驢伏法。太子素與粹善,聞其死,為之歎惜。及即帝位,特用其子為長史。

  《魏志·陳羣傳》:羣為兒時,寔常奇異之,謂宗人父老曰:「此兒必興吾宗。」魯國孔融高才倨傲,年在紀﹑羣之間,先與紀友,後與羣交,更為紀拜,由是顯名。

  《魏志·陳矯傳》:陳矯字季弼,廣陵東陽人也。避亂江東及東城,辭孫策﹑袁術之命,還本郡。太守陳登請為功曹,使矯詣許,謂曰:「許下論議,待吾不足;足下相為觀察,還以見誨。」矯還曰:「聞遠近之論,頗謂明府驕而自矜。」登曰:「夫閨門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陳元方兄弟;淵清玉絜,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清脩疾惡,有識有義,吾敬趙元達;博聞彊記,奇逸卓犖,吾敬孔文舉;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所敬如此,何驕之有!餘子瑣瑣,亦焉足錄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矯。

  《蜀志·先主傳》:謙表先主為豫州刺史,屯小沛。謙病篤,謂別駕麋竺曰:「非劉備不能安此州也。」謙死,竺率州人迎先主,先主未敢當。下邳陳登謂先主曰:「今漢室陵遲,海內傾覆,立功立事,在於今日。彼州殷富,戶口百萬,欲屈使君撫臨州事。」先主曰:「袁公路近在壽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內所歸,君可以州與之。」登曰:「公路驕豪,非治亂之主。今欲為使君合步騎十萬,上可以匡主濟民,成五霸之業,下可以割地守境,書功於竹帛。若使君不見聽許,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北海相孔融謂先主曰:「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與能,天與不取,悔不可追。」先主遂領徐州。

  《吳志·吳主傳》注引《吳錄》曰:(孫)邵字長緒,北海人,長八尺。為孔融功曹,融稱曰「廊廟才也」。從劉繇於江東。及權統事,數陳便宜,以為應納貢聘,權即從之。拜廬江太守,遷車騎長史。黃武初為丞相,威遠將軍,封陽羨侯。張溫﹑暨豔奏其事,邵辭位請罪,權釋令復職,年六十三卒。

  《御覽》二百六十四引《吳録》曰:孫劭字長緒,北海人,爲孔融功曹。融稱曰:「廊廟才也。」後爲吳丞相。

  《吳志·張紘傳》:建安四年,策遣紘奉章至許宮,留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皆與親善。

  注引《吳書》曰:權初承統,春秋方富,太夫人以方外多難,深懷憂勞,數有優令辭謝,付屬以輔助之義。紘輒拜牋答謝,思惟補察。每有異事密計及章表書記,與四方交結,常令紘與張昭草創撰作。紘以破虜有破走董卓,扶持漢室之勳;討逆平定江外,建立大業,宜有紀頌以昭公義。既成,呈權,權省讀悲感,曰:「君真識孤家門閥閱也。」乃遣紘之部。或以紘本受北任,嫌其志趣不止於此,權不以介意。初,琅邪趙昱為廣陵太守,察紘孝廉,昱後為笮融所殺,紘甚傷憤,而力不能討。昱門戶絕滅,及紘在東部,遣主簿至琅邪設祭,並求親戚為之後,以書屬琅邪相臧宣,宣以趙宗中五歲男奉昱祀,權聞而嘉之。及討江夏,以東部少事,命紘居守,遙領所職。孔融遺紘書曰:「聞大軍西征,足下留鎮。不有居者,誰守社稷?深固折衝,亦大勳也。無乃李廣之氣,倉髮益怒,樂一當單於,以盡餘憤乎?南北並定,世將無事,孫叔投戈,絳﹑灌俎豆,亦在今日,但用離析,無緣會面,為愁歎耳。道直途清,相見豈復難哉?」權以紘有鎮守之勞,欲論功加賞。紘厚自挹損,不敢蒙寵,權不奪其志。每從容侍燕,微言密指,常有以規諷。

  《吳志·虞翻傳》:翻與少府孔融書,並示以所著易注。融答書曰:「聞延陵之理樂,覩吾子之治易,乃知東南之美者,非徒會稽之竹箭也。又觀象雲物,察應寒溫,原其禍福,與神合契,可謂探賾窮通者也。」會稽東部都尉張紘又與融書曰:「虞仲翔前頗為論者所侵,美寶為質,彫摩益光,不足以損。」

  《吳志·太史慈傳》:北海相孔融聞而奇之,數遣人訊問其母,並致餉遺。時融以黃巾寇暴,出屯都昌,為俟芎ニ鶉4葟倪|東還,母謂慈曰:「汝與孔北海未嘗相見,至汝行後,贍恤殷勤,過於故舊,今為偎鶉暌爍爸!勾攘羧眨瑔尾綇街煉疾r圍尚未密,夜伺閒隙,得入見融,因求兵出斫佟H誆宦牐餼取N從兄琳擼鴩諅俊H謨婕逼皆鄤洌侵腥藷o由得出,慈自請求行。融曰:「今賴趺埽娙私匝圓豢桑湟愴m壯,無乃實難乎?」慈對曰:「昔府君傾意於老母,老母感遇,遣慈赴府君之急,固以慈有可取,而來必有益也。今眾人言不可,慈亦言不可,豈府君愛顧之義,老母遣慈之意邪?事已急矣,願府君無疑。」融乃然之。於是嚴行蓐食,須明,便帶鞬攝弓上馬,將兩騎自隨,各作一的持之,開門直出。外圍下左右人並驚駭,兵馬互出。慈引馬至城下塹內,植所持的各一,出射之,射之畢,徑入門。明晨復如此,圍下人或起或臥,慈復植的,射之畢,復入門。明晨復出如此,無復起者,於是下鞭馬直突圍中馳去。比儆X知,慈行已過,又射殺數人,皆應弦而倒,故無敢追者。遂到平原,說備曰:「慈,東萊之鄙人也,與孔北海親非骨肉,比非鄉黨,特以名志相好,有分災共患之義。今管亥暴亂,北海被圍,孤窮無援,危在旦夕。以君有仁義之名,能救人之急,故北海區區,延頸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圍,從萬死之中自託於君,惟君所以存之。」備斂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閒有劉備邪!」即遣精兵三千人隨慈。俾劚粒鈬⒆摺H詡鵲脻嫫尜F慈,曰:「卿吾之少友也。」事畢,還啟其母,母曰:「我喜汝有以報孔北海也。」

  注引《江表傳》曰:策問慈曰:「聞卿昔為太守劫州章,赴文舉,請詣玄德,皆有烈義,天下智士也,但所託未得其人。射鉤斬袪,古人不嫌。孤是卿知己,勿憂不如意也。」出教曰:「龍欲騰翥,先階尺木者也。」

  《吳志·孫韶傳》注引《會稽典錄》曰:憲字孝章,器量雅偉,舉孝廉,補尚書郎,稍遷吳郡太守,以疾去官。孫策平定吳﹑會,誅其英豪,憲素有高名,策深忌之。初,憲與少府孔融善,融憂其不免禍,乃與曹公書云云,由是徵為騎都尉。制命未至,果為權所害。子匡奔魏,位至征東司馬。

  《御覽》卷五百四十三引《會稽典録》曰:「盛憲,字孝章,嘗出,逢一童,容皃非常,憲恠而問之,是魯國孔融。融時年十餘歲,憲下車執融手,載以歸舎。與融談,知其不凡,便結爲兄弟。因昇堂見親,憲自爲壽以賀母,母曰:『何賀?』憲曰:『母昔有憲,憲今有弟,家國所頼,以是賀耳。』融果以英才,煒艶冠世。」

  《吳志·潘濬傳》注引《吳書》曰:中郎將豫章徐宗,有名士也,嘗到京師,與孔融交結,然儒生誕節,部曲寬縱,不奉節度,為凶韉睿瑸F遂斬之。其奉法不憚私議,皆此類也。

  《吳志·是儀傳》:是儀字子羽,北海營陵人也。本姓氏,初為縣吏,後仕郡,郡相孔融嘲儀,言「氏」字「民」無上,可改為「是」,乃遂改焉。徐性u曰:「古之建姓,或以所生,或以官號,或以祖名,皆有義體,以明氏族。故曰胙之以土而命之氏,此先王之典也,所以明本重始,彰示功德,子孫不忘也。今離文析字,橫生忌諱,使儀易姓,忘本誣祖,不亦謬哉!教人易姓,從人改族,融既失之,儀又不得也。」

  《世說新語·言語》:孔文舉融也。年十歲,隨父到洛。時李元禮有盛名,為司隸校尉,詣門者皆俊才清稱及中表親戚乃通。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親。」既通,前坐。元禮問曰:「君與僕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僕與君奕世為通好也。」元禮及賓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陳韙後至,人以其語語之。韙曰:「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文舉曰:「想君小時,必當了了!」韙大踧踖。

  注引《融別傳》曰:「融四歲,與兄食梨,輒引小者。人問其故?答曰:『小兒,法當取小者。』年十歲,隨父詣京師。河南尹李膺有重名,融欲觀其為人,遂造之。膺問:『高明父祖,嘗與僕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累世通家也。』眾坐莫不歎息,僉曰:『異童子也!』太中大夫陳韙後至,同坐以告。韙曰:『人小時了了者,長大未必能奇。』融應聲曰:『即如所言,君之幼時,豈實慧乎?』膺大笑,顧謂融曰:『長大必為偉器。』」(《類聚》卷八十六引《文士傳》曰:「孔融年四歲,與諸兄食梨,輒取其小者,人問其故,答曰:『小兒,法當取小者。』」)

  《御覽》四百六十三引范曄《後漢書》曰:孔融,字文舉,孔子二十丗孫也。李膺爲河南尹,恃才倨傲,誡守門者非吾通家子孫不得輙通。融年十二,入洛,欲以觀其人,乃謂守門者曰:「吾與李君,通家子孫耳。」守門者告膺,膺呼召問曰:「卿與吾有何所故。」融曰:「臣先君孔子與公老君同德比義,則臣與公累代通家也。」膺大恱,引坐謂曰:「卿欲食乎?」融曰:「須食。」膺曰:「教卿爲客之禮:主人問食。但讓不須。」融曰:「不然。教君爲主之禮。但置於食,不須問客。」膺慙,乃歎曰:「吾將老死,不見卿冨貴也。」融曰:「公殊未死。」膺曰:「如何?」融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向來公言未有善也,故知未死。」膺甚竒之。後與膺談論百家經史,應荅如流,膺不能下之。《世說新語箋疏》:「案:《御覽》四百六十三引范曄《後漢書》敘孔融、李膺事,與此注所引《融別傳》及今本范書《孔融傳》,字句小異,且於『累世通家也』下增出一段云云,凡百二十七字。既非范蔚宗書所有,考《魏志·崔琰傳》注引《續漢書》,亦無此一段,不知為何書之誤。惟《類林·雜說》五《辯捷》篇與《御覽》同無與膺談論以下,而多與陳煒往復語,作『「小時了了,大不能佳。」融曰:「觀君小時,定當了了。」煒甚踧踖。』與《世說》合。而與馬、范書皆不同。然不引書名,莫得而考也。」

  孔文舉有二子,大者六歲,小者五歲。晝日父眠,小者床頭盜酒飲之。大兒謂曰:「何以不拜?」答曰:「偷,那得行禮!」又:鍾毓兄弟小時,值父晝寢,因共偷服藥酒。其父時覺,且託寐以觀之。毓拜而後飲,會飲而不拜。既而問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禮,不敢不拜。」又問會何以不拜,會曰:「偷本非禮,所以不拜。」《世說新語箋疏》:「此與本篇孔文舉二子盜酒事略同,蓋即一事,而傳聞異辭。」

  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時融兒大者九歲,小者八歲。二兒故琢釘戲,了無遽容。融謂使者曰:「冀罪止於身,二兒可得全不?」兒徐進曰:「大人豈見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乎?」尋亦收至。

  注引《魏氏春秋》曰:「融對孫權使有訕謗之言,坐棄市。二子方八歲、九歲,融見收,奕棋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見執。』二子曰:『安有巢覆而卵不破者哉!』遂俱見殺。」

  注引《世語》曰:「魏太祖以歲儉禁酒,融謂酒以成禮,不宜禁。由是惑眾,太祖收寘法焉。二子齠齔見收,顧謂二子曰:『何以不辟?』二子曰:『父尚如此,復何所辟?』」

  梁國楊氏子,九歲,甚聰惠。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為設果。果有楊梅,孔指以示兒曰:「此是君家果。」兒應聲答曰:「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世說新語箋疏》:「程炎震云:『《御覽》三百八十五,四百六十四引《郭子》同。五百二十八引《郭子》作楊修、孔融。』李慈銘云:『案《金樓子·捷對》篇作楊子州答孔永語。《太平廣記·詼諧門》引《啟顏錄》作晉楊修答孔君平。』嘉錫案:楊德祖非晉人,晉亦不聞別有楊修,《啟顏錄》誤也。敦煌本殘《類書》曰:『楊德祖少時與孔融對食梅。融戲曰:「此君家菓。」祖曰:「孔雀豈夫子家禽?」』與諸書又不同。皆一事而傳聞異辭。」(《御覽》卷五百一十八引《郭子》曰:「楊脩,字德祖,九歳,聦惠。孔文舉詣其父,父不在,乃呼脩,脩爲設果,果有楊梅,融指示兒曰:『此君之家果耶?』脩應聲曰:『未聞孔雀是夫子之家禽獸。』」

  又注引《文士傳》曰:「邊讓字文禮,陳留人。才俊辯逸,大將軍何進聞其名,召署令史,以禮見之。讓占對閑雅,聲氣如流,坐客皆慕之。讓出就曹,時孔融、王朗等並前為掾,共書剌從讓,讓平衡與交接。後為九江太守,為魏武帝所殺。」

  《意林》卷四引姚信《士緯》:孔文舉金性太多,木性不足,背陰向陽,雄倬孤立。

  《意林》卷五引《傅子》:漢末有管秋陽者,與弟及伴一人避亂俱行,天雨雪,糧絶。謂其弟曰:「今不食伴,則三人俱死。」乃與弟共殺之。得糧達舍。後遇赦無罪。此人可謂善士乎?孔文舉曰:「管秋陽愛先人遺體,食伴無嫌也。」荀侍中難曰:「秋陽貪生殺生,豈不罪邪?」文舉曰:「此伴非會友也。若管仲啖鮑叔,貢禹食王陽,此則不可。向所殺者,猶鳥獸而能言耳。今有犬齧一狸,狸齧一鸚鵡,何足怪也!昔重耳戀齊女而欲食狐偃,叔敖怒楚師而欲食伍參。賢哲之忿,猶欲啖人,而況遭窮者乎?」

  《箋註陶淵明集》卷九《集聖賢群輔録》上:伯夷、太公。右二老《尚書大傳》曰:「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濵,皆率其黨曰:『盍歸乎?吾聞西伯昌善飬老。』」此二人者,蓋天下之大老也,往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其子曷往?孔融曰:「西伯以二老開王業。」

  《御覽》二百六十二引《秦子》曰:孔文舉爲北海相,有遭父喪,哭泣墓側,色無憔悴,文舉殺之。有母病差,思食新夌,家無乃盜隣人,熟夌而進之,文舉聞,特賞之。盜而不罪者,以爲勤飬於母也;哭而見殺者,以爲哀而不實也。

  《御覽》卷二百六十三引《江氏家傳》曰:統字應元,太傳東海王領州牧,請君爲別駕,與君書曰:「昔子師作豫州,末下車辟荀慈明,下車辟孔文舉。貴州人士,有堪此求者,不知君舉髙平郗道微爲賢良,陳留阮宣子爲直言,濟北程弘叔爲方正,皆於時選爲允。」

  《御覽》二百六十三引《續漢書·百官志》:李固字子堅,遷大匠,常推賢士。孔融以將作大匠遷少府也。

  《御覽》二百四十一引《續漢書》曰:魯國孔融爲北軍中候三日,遷虎賁中郎將。

  《御覽》二百四十八引《九州春秋》曰:孔融爲北海相,一朝殺部督郵。

  《御覽》九六五引《英雄記》曰:孔文舉爲東萊偎ィ怯疲渲沃凶蟪凶嬉怨僭尜x與戰士。

  《隸釋》卷六引《融別傳雲》:宙有七子,融之次第六,載於譜録者,惟有謙、襃、融三人。襃之名,見《史晨碑》。

  《金石錄》卷十五《漢泰山都尉孔宙碑》:右漢泰山都尉孔宙碑宙。孔北海父也。見《後漢書》融列傳。又據《桓帝紀》泰山都尉元夀元年置,延熹八年罷。宙以延熹四年卒,蓋卒後四年官遂廢矣。(碑文見《隸釋》卷七)

  《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五十八:魏人夜暴疾,命門人鑽火。是夕陰暝。督迫頗急。門人念然曰:「君責人亦大無理。今暗如漆,何以不把火照我?當得覓鑽火具,然後易得耳。」孔文舉聞之曰:「責人當以其方也。」(出《笑林》)

三:論贊題辭

  曹丕《典論》: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傅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耳,而固小之,與弟超書曰:「武仲以能屬文為蘭臺令史,下筆不能自休。」夫人善於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里語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見之患也。今之文人,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幹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應瑒德璉,東平劉楨公幹,斯七子者:於學無所遺,於辭無所假,咸以自騁驥騄於千里,仰齊足而並馳。以此相服,亦良難矣。蓋君子審己以度人,故能免於斯累,而作論文。王粲長於辭賦,徐幹時有齊氣,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樓》、《槐賦》、《征思》,幹之《元猿》、《漏卮》、《圓扇》、《橘賦》,雖張、蔡不過也。然於他文,未能稱是。琳瑀之章表書記,今之雋也。應瑒和而不壯。劉楨壯而不密。孔融體氣高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理不勝詞,至於雜以嘲戲,及其所善,楊、班儔也。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又患闇於自見,謂己為賢。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惟通才能備其體。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不以隱約而弗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陰,懼乎時之過已。而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懾於饑寒,富貴則流於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於上,體貌衰於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之大痛也。融等已逝,惟幹著論,成一家言。(《文選》卷五十二)

  李充《翰林論》:容象圖而讃立,宜使辭簡而義正。孔融之讃楊公,亦其美也。

  又:或問曰:「何如斯可謂之文?」答曰:「孔文舉之書,陸士衡之議,斯可謂成文也。」(《全晉文》卷五十三輯自《御覽》)

  《文心雕龍》:自後漢已來,碑碣雲起;才鋒所斷,莫高蔡邕。觀《楊賜》之碑,骨鯁訓典,《陳》《郭》二文,句無擇言。《周》《胡》斜喬逶省F鋽⑹亂蒼摱渚Y采也雅而澤;清詞轉而不窮,巧義出而卓立;察其為才,自然而至矣。孔融所創,有摹伯喈;《張》《陳》兩文,辯給足采,亦其亞也。(《誄碑》篇)

  又:至如張衡《譏世》,韻似俳說;孔融《孝廉》,但談嘲戲;曹植《辨道》,體同書抄;才不持論,寧如其已。(《論說》篇)

  又:所以魏初表章,指事造實,求其靡麗,則未足矣。至於文舉之薦禰衡,氣揚采飛;孔明之辭後主,志盡文暢;雖華實異旨,並表之英也。(《章表》篇)

  又:孔融之守北海,文教麗而罕施,乃治體乖也。(《詔策》篇)

  又:逮後漢書記,則崔瑗尤善。魏之元瑜,號稱翩翩;文舉屬章,半簡必錄;休璉好事,留意辭翰;抑其次也。(《書記》篇)

  又:孔融氣盛於為筆,禰衡思銳於為文,有偏美焉。(《才略》篇)

  又:文舉傲誕以速誅,正平狂憨以致戮。(《程器》篇)

  溫庭筠《過孔北海墓二十韻》:撫事如神遇,臨風獨涕零。墓平春草綠,碑折古苔青。 珪玉埋英氣,山河孕炳靈。發言驚辨囿,撝翰動文星。 蘊策期幹世,持權欲反經。激揚思壯志,流落歎頹齡。 惡木人皆息,貪泉我獨醒。輪轅無匠石,刀幾有庖丁。 碌碌迷藏器,規規守挈瓶。憤容淩鼎鑊,公議動朝廷。 故國將辭寵,危邦竟緩刑。鈍工磨白璧,凡石礪青萍。 揭日昭東夏,摶風滯北溟。後塵遵軌轍,前席詠儀型。 木秀當憂悴,弦傷不底寧。矜誇遭斥鷃,光彩困飛螢。 白羽留談柄,清風襲德馨。鸞凰嬰雪刃,狼虎犯雲屏。 蘭蕙荒遺址,榛蕪蔽舊坰。鐶轅近沂水,何事戀明庭。(《全唐詩》卷五百八十)

  蘇軾《孔北海賛》並敘:文舉以英偉冠世之資,師表海內,意所予奪,天下從之,此人中龍也。曹操隂匐U狠,特鬼蜮之雄者耳。其勢決不兩立,非公誅操,則操害公,此理之常。而前史乃謂公負其髙氣,志在靖難,而才垡鈴V,訖無成功,此蓋當時奴婢小人論公之語。公之無成,天也。使天未欲亡漢,公誅操如殺狐兎,何足道哉!世之稱人豪者,才氣各有髙卑,然皆以臨難不懼,談笑就死爲雄。操以病亡,子孫滿前而吚嚶涕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姦僞,死見真性。世以成敗論人物,故操得在英雄之列。而公且謂才垡鈴V,豈不悲哉!操平生畏劉備,而備以公知天下有己爲喜,天若胙漢,公使備,備誅操無難也。予讀公所作《楊四公賛》,歎曰:方操害公,復有魯國一男子慨然爭之,公庻幾不死。乃作《孔北海賛》曰:

  晉有羯奴,盜僦搖F酃氯綺伲拄傷鶒u。我書《春秋》,與齊豹齒。文舉在天,雖亡不死。我宗若人,尚友千祀。視公如龍,視操如鬼。(《蘇軾文集》卷二十一)

  唐庚:魏文帝即位,求孔融之文,以為不減班、楊。晉武帝踐祚,詔定諸葛亮故事,而比之周誥。融既魏武之仇恨,而亮亦晉宣之仇敵,二人之言,宜非當時之所欲聞,而並見收録,惟恐其墜失,蕩然無忌,猶有先王大公至正之道存焉!此吾所以特有取乎魏晉也。(《眉山唐先生文集》卷十三)

  陳師道《孔北海賛》:世以曹操爲英雄,雖孫仲指食銎湎攏吶e以犬豕視之,豈知不免而遂不屈,蓋其髙明下視之耳。方操幼時,幸許劭之目以爲重;匈奴使來,自謂不稱而代捉刀。其自處如此,至其自比劉玄徳,謂袁紹不足數,特居勢使然耳。玄徳之死,謂孔明曰:「如嗣子不肖,君自取之。」其勤勞一世,蓋不爲漢計,豈爲子孫計哉!操非其比也。操惡禰衡而畏殺士之名,故以衡予劉表。不以文舉與人,卒自殺之,其畏之亦至矣。劉毅家徒四壁,一擲百萬,世亦以爲英雄。小遇鵝炙,丐乞如奴婢,孰謂英雄而以一臠動其心哉!此其操之類乎?子曰:「棖也慾,焉得剛?」剛者所以制欲,非勝人也。是故自用之謂英,自勝之為疆。(《皇朝文鑑》卷第七十五)

  晁補之《寂默居士晁君墓》:孔北海志不就士議,處以豪傑;陶淵明一縣令,後仰其高。高_成敗,信不足論論其人物如何耳。(《雞肋集》卷第六十三)

  僧惠洪《跋邴根矩傳》:孔北海年十六時,能舍匿山陽張儉,事泄,兄弟及母,三人爭死,竟坐兄褎。北海因是顯名。遼東太守公孫度欲殺劉政,政先依根矩,矩匿之月餘,以付太史子義,旣而謂度曰:『政已去,君之害豈不除哉!』度曰:『然。』根矩曰:『君之畏政者以其智也,今政已免,智將用矣。尚奚拘政之家,不若赦之,無重悲也。』度乃出之,棄又資送政家皆歸故郡。嗚呼,東漢號多氣節之士,其天性哉!方張儉、劉政之窘,而遇北海兄弟、太史子義,根矩雖困於亨,蓋其平生取友護助何所憾焉!韓退之誌柳子厚,愛其請,代劉夢得播州曰:「嗚呼,士窮乃見節義。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悅,酒食遊戲相徵逐,翊翊強笑語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言死生不相背負,宜若可信。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髪比,反眼若不相識,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獸所不忍爲,而其人自視以爲得計,使聞子厚之風,亦可以少愧矣。」予聞退之之言太過,及親嘗之,乃知此曹,今古一律也。借能過之,安能已之哉!(《石門文字禪》卷第二十七)

  趙秉文《題東坡書孔北海賛》:黨錮之禍,豈不哀哉?此非獨小人之過,亦君子之過也。方梁冀跋扈,朝廷不能制,五侯誅之,自是宦者用事。其後人主幼沖,女主制政,継以桓靈之不君,則其勢不得不權在宦竪,而天下賢士嫉之若仇,非朝士誅宦官,則宦官誅朝士必矣。及黨錮禍起,君子既去,而小人亦無以自立於世。自後英雄得志,假外兵以除內難。董卓既沒,曹操繼之,孔文舉雖有扶漢之志,勢亦難矣。何則?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意逆而名順;文舉欲藉英雄以除君側之惡,意善而名逆。加之如操者,苟有可以寓其智巧,則亦無所不至;而文舉不過正義明道而已。操之奸雄,有所不為,是以小人嘗勝,君子嘗不勝,理固然也。東坡謂文舉使劉偹誅操無難,蓋爾有激而雲。坡作此賛,寔亦自況,元祐之黨,僅類黨錮;元豐之政,初亦有為,但荊公新法,不合人清,溫公継之,力革前弊。然紹聖,崇寕子也,一旦使子改父道,小人得以藉口矣。向使如范忠宣軰,稍變其不合者,漸以圖之,庻幾少安。其子孫爾安能為其父而咎其王父者哉?惜乎慮不出此,而使賢士竄斥畧盡,國隨以亡,亦君子之過也。然坡公身愈斥,志愈不衰,坡嘗稱太白「雄莭邁倫,髙氣蓋世」,余與東坡亦云。(《滏水文集》卷二十)

  楊慎曰:孔北海大志直節,東海名流,而與建安七子並稱;駱賓王勁詞忠憤,唐之義士,而於垂拱四傑出為列。以文章之末技而掩其立身之大閑,可惜也。君子當表而出之。(本集引)

  張溥《孔少府集題辭》:魯國男子孔文舉,年大曹操二歲,家世聲華,曹氏不敵,其詩文益非操所敢望也。操殺文舉,在建安十三年,時僭形已彰,文舉既不能誅之,又不敢遠之,並立衰朝,戲謔笑傲,激其忌怒,無啻肉餧餒虎,此南陽管樂所深悲也。曹丕論文,首推北海,金帛募錄,比於楊班,脂元升往哭文舉,官以中散,丕好賢知文,十倍於曹。然令文舉不死,親見漢帝禪受,當塗盜鼎,亦必舉族沉焚。所恨者,其死先操,狐鼠偃行,攘袂之日,天下遂無孔父仇牧耳!文舉天性樂善,甄臨配食,虎賁同坐,死不相負,何況生存?盛憲困於孫權,葆首急難;彌衡、謝該淪落下士,抗章推舉。今讀其書表,如鮑子復生,禽息不沒,彼之大度,豈止六國四公子乎?而道窮命盡,不能庇九歲之男,七歲之女,天道無親,其言不信,猶黨錮餘烈哉!陳留路粹,中郎弟子也。呈身漢伲鄽①t者,與馬融役於梁冀等耳。東漢詞章拘密,獨少府詩文,豪氣直上,孟子所謂「浩然」,非耶?琴堂衣冠,客滿酒盈,予尚能想見之。(《漢魏六朝百三家集》)

  錢謙益《宋直方林屋詩草序》:余嘗反復於東漢之季,其賢而好士,莫過於蔡伯喈、孔文舉。伯喈之愛王粲,欲舉家之書籍悉以與之。伯喈歿,其撰集漢事,遭亂弗存,仲宣不聞有所搜葺也。文舉誘掖後進,賓客日盈其門,已而死於曹氏,最後好其文而購之者廼在魏文帝。其當時故人,不過脂習一慟而已。蓋古道之難如此。(《梅村家藏藳》卷二十八)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案《孔北海集》一卷,漢孔融撰。案魏文帝《典論》論文稱孔氏卓卓,信含異氣,筆墨之性,殆不可勝。《後漢書》融本傳亦曰:「魏文帝深好融文辭,歎曰:『楊、班儔也。』募天下有上融文章者,輒賞以金帛。所著詩、頌、碑文、論議、六言、策文、表、檄、教令、書記凡二十五篇。」《隋書·經籍志》載《漢少府孔融集》九卷,注曰:「梁十卷,錄一卷。」則較本傳已多增益。新舊《唐書》皆作十卷,蓋猶梁時之舊本。《宋史》始不著錄,則其集當佚於宋時。此本蓋明人所掇拾,凡表一篇、疏一篇、上書三篇、奏事二篇、議一篇、對一篇、教一篇、書十六篇、碑銘一篇、論四篇、詩共四十五篇。其《聖人優劣論》蓋一文而偶存兩條,編次者隨析為兩篇,其實四十四篇也。張溥《百三家集》亦載是編,較此本少《再告高密令教》、《告高密縣僚屬教》二篇。大抵捃摭史傳類書,多斷簡殘章,首尾不具,非惟非隋唐之舊,即蘇軾《孔北海贊序》稱「讀其所作《楊氏四公贊》」今亦已不具矣。然人既國器,文亦鴻寶,雖缺佚之餘,彌可珍也。其六言詩之名,見於本傳,今所傳三章,詞多凡近,又盛稱曹操功德,斷以融之生平,可信其義不出此。即使舊本有之,亦必黃初間購求遺文之時,贗託融作,以重曹操,未可定為真本也。流傳既久,故仍舊本錄之,而附校其偽於此。此集中詩文,多有箋釋本事者,不知何人所作,書奏之類皆附綴篇幅末,書角之類則夾註篇題之下,體例自相違異,今悉夾注篇題之下,俾從畫一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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