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止庵:張愛玲的殘酷之美
止庵,本名王進文,學者,自由撰稿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樗下隨筆》、《張愛玲畫話》和《罔兩編》等作品。
張愛玲的殘酷之美
張愛玲不同時期有不同時期的風格,它們之間又有一致之處——她始終是用兩種眼光去看這個世界,去看這個世界上的人;她看到他們悲劇的一面,也看到他們喜劇的一面。
關於張愛玲,常常見到一種批評:她的作品悲觀,沒有展現理想,不曾塑造英雄。有論家曾引用《金鎖記》里的一句話,來概括她的小說:「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這種意見,假如不看作價值判斷,單就陳述事實而言,本身並不錯。但張愛玲為什麼這樣,這不是簡單的「悲觀」或「樂觀」所能解釋的,背後還有一個東西,就是今天講的題目——《張愛玲的殘酷之美》。
我們先來看看張愛玲對待她筆下若干「好人」的態度。這些人物各不相同,都是善良的人,對於生活都有一些小小的願望,都有一種對於「好」的追求,一種向著「好」的程度不同的發展。但是在張愛玲筆下,所有這些努力都落空了。這裡提到的第一個人物,是《茉莉香片》里的言丹朱。張愛玲曾經說過「我寫的故事裡沒有一個主角是個『完人』。只有一個女孩子可以說是合乎理想的,善良,慈悲,正大……」所指就是言丹朱。她想幫助一位同學聶傳慶,結果差點被他打死。這麼個人,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呢。因為聶傳慶對這個世界充滿仇恨,要找一個報復的對象,就選定了言丹朱;按照他的想法,她根本不應該在世界上存在。
再看另外一個人物,《紅玫瑰與白玫瑰》里的王嬌蕊。這是個情感很豐富的女性,過去都是她拋棄別人,後來遇到佟振保,卻被他給拋棄了。張愛玲說:「從前的嬌蕊是太好的愛匠。現在這樣的愛,在嬌蕊還是生平第一次。」但是「這一次,是那壞女人上了當了!」——按照佟振保的想法,嬌蕊就是個「壞女人」。在跟佟振保的關係里,王嬌蕊很無辜,沒有什麼過錯,但是也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多年以後,佟振保在公共汽車見到王嬌蕊,她已經變得不像樣了,但還是執著於這份情感。
第三個人物,是《金鎖記》里的姜長安。姜長安是曹七巧的女兒,資質並不算好,因為已經被母親給調理壞了。可是在婚姻這件事情上,她還是很純潔的。她希望能夠好好找一個人,得到一點幸福。她遇到了童世舫。這是個經歷過世面,希望能夠過安定生活的人。他認定姜長安是傳統的中國女性;對於她的缺點,他都不當作缺點來看。但是這場婚姻被曹七巧破壞了。結果姜長安一生也沒有找到人。小說寫道,她只剩下一點回憶了,不過這個可供她回憶的東西非常之少。
上邊這三個人,姜長安也好,王嬌蕊也好,言丹朱也好,在張愛玲筆下都落得最悲慘的結局。不過她們的悲劇到底還可以歸咎於某一個人:姜長安可以歸咎於她母親,王嬌蕊可以歸咎於佟振保,言丹朱可以歸咎於聶傳慶。我們再來看看《花凋》的主人公鄭川嫦。這是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她想找一個人,在第一次相親的時候,就遇見了她想找的人,可是當天她就生病了。小說里寫她不斷生病,直至病死,這麼一個過程。鄭川嫦的悲劇,是一出沒有任何人為因素的悲劇,一出純粹的悲劇。她更顯得無辜了。
張愛玲這種態度,使我聯想到文學史上她的一位前輩,就是魯迅。魯迅小說《明天》的主人公叫單四嫂子,她有個孩子叫寶兒。寶兒生病死了,被埋葬了。小說的結尾,單四嫂子希望能夠夢見寶兒。作者沒有寫她到底是夢見了,還是沒有夢見。魯迅在《吶喊·自序》里說,「但既然是吶喊,則當然須聽將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筆,」特地說明,「在《明天》里也不敘單四嫂子竟沒有做到看見兒子的夢,因為那時的主將是不主張消極的。」張愛玲實際上是把魯迅所用的曲筆,沒有寫的東西,給寫出來了。言丹朱,鄭川嫦,完全有著單四嫂子式的無辜。可以說張愛玲是在魯迅開始的那個方向,又往前走了一步。也就是說,在他們筆下,對於無辜者有個特別的態度。這個態度,魯迅稱為「消極」,實際上我們可以說是「徹底」,也就是不留餘地,直接把這個人真實的命運給揭示出來。在中國現代其他作家那裡,要麼是沒有想到,要麼是想到了,不忍心或者不敢這麼寫,但是魯迅和張愛玲寫到了。這是兩位不同於他人之處。
這樣一種寫法,我覺得其中包含著兩個視點。其一是人間視點,也就是說站在普通人的立場去看。人都有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以此來看待自己或者別人,正是一個人的看法。其一是在這個視點之上,俯看整個人間的視點。是把人類的悲哀,或人類的——剛才說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整個看在眼裡。無論寫《明天》的魯迅,還是張愛玲,都同時擁有這樣兩個視點。從人間視點出發,他們真實地寫出人物的願望,這時作者完全認同於他們,承認人生的價值;從俯視人間的視點出發,則揭示出這種價值的非終極性。
這樣兩種視點,可以舉中國古代的兩本書作代表。《論語》代表了人間視點,那裡孔子總在站在人的立場考慮問題,總是從人的角度發表議論。《老子》代表了非人間的視點,當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以及「大道廢,有仁義」、「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等時,我們發現,作者是超越於所有這些之上,所指出的是一個事實,而不是一種可能性。不是說假如「天地不仁」,而是告訴你就是這麼回事。他不是作為「萬物」或「芻狗」之一來說這件事情,他和「天地」是處在同一位置。我覺得正因為同時擁有這樣兩種視點,魯迅也好,張愛玲也好,他們筆下才會出現上述情況。他們寫到單四嫂子、言丹朱、鄭川嫦、姜長安,才有這種態度。
我們可以具體看看,同時擁有兩種視點,在小說中是如何實現的。《花凋》中的鄭川嫦生病了,末了不想活了,計劃自殺,但出去轉了一趟之後,家人把她給接回來了。這時她已經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病得不行了,所愛戀的人也不能再等她了,整個世界對她來講,除了生病已經沒有別的意義了。她反而安心了,甚至變得有點樂觀了。接著小說寫她母親在弄堂里發現一個賣鞋的,可以買便宜的鞋,她給每個孩子買兩雙,給川嫦買了三雙。然後寫道,「當然,現在穿著嫌大,補養補養,胖起來的時候,就合腳了。不久她又要設法減輕體重了……川嫦把一隻腳踏到皮鞋裡試了一試,道:『這種皮看上去倒很牢,總可以穿兩三年。』」可是接著就是一句話:「她死在三星期後。」我們很明顯地看到,當寫到母親買鞋和川嫦的想法的時候,作者認同於這些人物;當寫到「她死在三星期後」的時候,作者是俯看她們的。這就是兩種視點。
張愛玲後來寫了一篇小說《色,戒》,主人公叫王佳芝,她參與一次刺殺漢奸的行動。當正要實施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要殺的這個人是喜歡她的,於是她把這個人放跑了,這次行動也就失敗了。我第一次讀這小說,奇怪主人公怎麼沒有結局,她到哪兒去了。仔細一看,原來說:「他一脫險馬上一個電話打去,把那一帶都封鎖起來,一網打盡,不到晚上十點鐘統統槍斃了。」然後寫:「她臨終一定恨他……」本來是女主人公,現在卻成了「統統」之一;這裡我們明顯感到作者視點的轉化。這樣交代人物,用的就是非人間或超越人間之上的視點。
在《茉莉香片》中,聶傳慶把言丹朱打得要死。但小說最後一句話說:「丹朱沒有死。隔兩天開學了,他還得在學校里見到她。他跑不了。」——聶傳慶跑不了。整個小說都是從聶傳慶的心理出發,他這麼想,所以才這麼做。但是當寫到「他跑不了」,作者就不管他了,把他放到這麼一個位置上,他怎麼辦呢。此時這個視點也是人間之上的視點。
附帶說一句,大家都講,張愛玲和市民文學有很深的關係;但是剛才講的這些,恰恰是張愛玲最不同於市民文學的地方。因為市民文學一切都是基於人間視點的,並沒有超越人間之上的視點。悲劇也好,喜劇也好,大團圓也好,都是人間本身發生的事情,這是市民文學的特點所在。而張愛玲不是這樣。
我們再來看看,張愛玲筆下另外一些相對成功的人物。寫他們的時候,作者其實還是用的兩種視點。第一個要提到《傾城之戀》里的白流蘇。她是離了婚的女人,住在自己家裡。有天晚上忽然來了個客人徐太太,報告白流蘇的前夫死了。於是她在家裡住不得了,突然面臨生存危機。經過徐太太的提示,白流蘇明白自己需要找個男人結婚。她說,「一個女人,再好些,得不著異性的愛,也就得不著同性的尊重。」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如此。——張愛玲後來講,「流蘇實在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有決斷,有口才。」經過很多的波折,最後她嫁給了范柳原。但是這個結局,完全不是白流蘇自己的成就。因為范柳原只想把她當成情婦,不願意正式結婚。白流蘇花了好大精力,都白費了。小說快到中間部分,實際上這個結局已經定了,她只能做她不想做的事,變成范柳原的情婦。誰知就在這時,戰爭爆發了。兩人的關係因此改變,白流蘇的命運也因此改變,她終於如願以償地結婚了。小說結尾處說:「流蘇並不覺得她在歷史上的地位有什麼微妙之處。」實際上張愛玲還是用俯視的眼光來看這一切,在她看來白流蘇自己的一切努力並無意義。以後她在《自己的文章》里說,「柳原與流蘇的結局,雖然多少是健康的,仍舊是庸俗;就事論事,他們也只能如此。」白流蘇並不是這個時代的英雄,是因為「傾城」,才成就了她的「戀」。
再舉一個例子,就是曹七巧。張愛玲說,「我的小說里,除了《金鎖記》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徹底的人物。」似乎可以理解為,她超越了張愛玲對待人物的一般安排。曹七巧的「徹底」就是「徹底破壞」。破壞可能喜歡她,也可能是算計她的姜季澤;破壞她的兒子姜長白;破壞兒媳婦芝壽和兒子的妾絹姑娘——她們都死了;破壞她的女兒姜長安。當然她更破壞了自己。我們可以說,曹七巧是個人世間的英雄。但是她超越不了這一點。小說結尾有一段話說:「七巧的女兒是不難解決她自己的問題的。謠言說她和一個男子在街上一同走,停在攤子跟前,他為她買了一雙吊襪帶。也許她用的是自己的錢,可是無論如何是由男子的袋裡掏出來的……當然這不過是謠言。」這時曹七巧已死,也就管不了了。說來她這個英雄還是有限的,她的力量超越不了人世間的範圍。而張愛玲寫到結尾的時候,眼光注視到人世間與人世間之外。在人世間之外去看曹七巧,她無能為力。
張愛玲筆下這些人物,大多出現在《傳奇》這本書里。《傳奇》的前後順序,並不是按照寫作時間排列的。如果按照寫作順序重新排列一下,以最後一篇《留情》(寫於1945年1月)對比第一篇《沉香屑第一爐香》(寫於1943年4月),會發現不到兩年時間,作者的風格已經有了很大變化。如果我們以中間一篇《年青的時候》(寫於1944年1月)作為臨界點的話,此前的小說,把剛才說的那種殘酷之美,寫到非常極致,非常徹底。無論《金鎖記》也好,《茉莉香片》也好,《傾城之戀》也好,張愛玲把人和人之間,人和他的命運之間的衝突,都寫得很激烈。與此同時,小說的意象很豐富,語言也很華麗。從《年青的時候》開始,小說的情節性減弱了,相伴隨的,小說里的意象減少了,色彩也變淡了。但是我覺得,她的殘酷之美仍然存在。以前她更強調衝突;以後她更多寫的是人面對命運的無可奈何,更強調的是這一點。其實這裡還是有兩個視點,只不過人間視點更把非人間視點所看到的東西視為前提,非人間視點被融入到人間視點之中。
舉個例子,就是《傳奇》里最後寫的那篇《留情》。小說寫一對夫婦,男的叫米晶堯,女的叫淳于敦鳳,是他的小老婆。小說開始,大太太病了,米先生要去看她。敦鳳有點不高興,說我也要出門。米先生就跟著她到她的舅母家了,在那兒百無聊賴地呆了好長時間,終於走了,去看大太太。這時敦鳳跟舅母說,她與米先生其實沒有什麼感情。——我們知道,米先生那時已經有六十歲了,而敦鳳才三十七歲。一會兒,米先生回來了。敦鳳感到高興,兩個人就走了。這時候小說寫天上出現了一道虹,「米先生仰臉看著虹,想起他的妻快死了,他一生的大部分也跟著死了。」然後說,「對於這世界他的愛不是愛而是疼惜。」可是正因為這樣,米先生還得要留住跟敦鳳的情,雖然這個情並沒有什麼情;敦鳳也要留住跟米先生的情,因為她也要活下去。他們得相依為命。小說結尾處說,「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創百孔的,然而敦鳳與米先生在回家的路上還是相愛著。」我們發現,這時的張愛玲,跟寫《金鎖記》和《傾城之戀》時的她有些不同了。以前的張愛玲好像什麼都可以寫明白,多少有點年輕氣盛;到這個時候——實際上中間相隔不到兩年——她已經覺得有的事情是沒法說的。這世界是個事實,對此你只能把它接受下來。因為有個人間之上的視點,把世界看清了;然後她再回到人間視點來看這些事情。這個特色,可以叫做蒼涼。
張愛玲還有一篇小說《鴻鸞禧》,寫一個人家娶媳婦,新娘子叫邱玉清。《鴻鸞禧》這篇小說有點喜劇色彩,此前的《琉璃瓦》,此後的《五四遺事》《相見歡》,也有那麼一點。但這些小說,我們讀起來卻有不同程度的苦澀滋味。尤其是《鴻鸞禧》,寫的雖然是件喜事,但完全是悲的味道。剛才說的《留情》里沒有什麼「情」,同樣《鴻鸞禧》里也沒有什麼「禧」。婚禮過後,玉清的婆婆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看見的婚禮:「那天她所看見的結婚有一種一貫的感覺,而她兒子的喜事是小片小片的,不知為什麼。」整個小說,讀來就是這樣一種淡淡的悲哀。這種悲喜交集,正反映了作者的兩種視點。魯迅說過:「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這句話里隱含一層意思:悲劇是以「人生」「有價值」為前提,喜劇是以「人生」「無價值」為前提。進一步說,悲倒是人間視點的體現,因為覺得它有價值,才有悲涼的感覺;而喜劇呢,倒是非人間的視點的體現,看出它的可笑之處,它的無價值之處。悲劇和喜劇關鍵並不在於結局如何,或者說不僅僅在於結局如何,而在於你是怎麼看法,在於是用兩種完全不同的眼光去看。
剛才說,張愛玲的小說有兩種特色,一個叫殘酷,一個叫蒼涼;前期的小說殘酷色彩更重,後期的小說蒼涼色彩更重。而蒼涼是因為有個殘酷的前提:殘酷之下,這個人還得繼續活著,就是蒼涼。這在她後期的小說里,表現得更明顯。從前的她寫得非常飽滿,非常徹底;現在則是一言難盡,乃至無以言說。五十年代以後寫的《五四遺事》,由《金鎖記》改寫的《怨女》,還有《相見歡》《浮花浪蕊》《色,戒》,以及新近發現的《同學少年都不賤》,幾乎都是點到為止。
《同學少年都不賤》寫的是一個人活在世上,要給自己找個支點,找個生存的理由。小說描寫趙珏與恩娟兩個女人之間微妙的心理關係。題目是從杜甫的詩句「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裘馬自輕肥」化出來的。改了一個字,當然不是誤記。「都」比「多」還多,所多出來的「不賤」,正是主人公趙珏的自我感覺,具體說來,是她與恩娟相比較的感覺。趙珏的姨媽曾提到恩娟「這股子少年得意的勁受不了!」——恩娟早已是「不賤」了;相對於成功者恩娟,趙珏處處不如意。但在小說結尾處,趙珏找到了自己也「不賤」的感覺。原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女學生都有一點同性戀的傾向;過了某個年齡,這種事情就過去了。趙珏以前喜歡一個人,恩娟也喜歡一個人。但是沒過多久,趙珏就不願意理那個人了。小說結尾的時候,恩娟來看她,講起自己喜歡的人,還是非常在意。這時候趙珏發現,恩娟從來沒有走出這個情結。她想,「難道恩娟一輩子都沒戀愛過?」相比之下,自己畢竟是真正有過愛情的。這時小說寫了一段話,猶如神來之筆:趙珏想起得知甘迺迪(肯尼迪)遇刺時,她正在家裡刷碗,「甘迺迪死了。我還活著,即使不過在洗碗。」恩娟與她正好有此一比。接著寫道,這是「最原始的安慰。是一隻粗糙的手的撫慰,有點隔靴搔癢,覺都不覺得。但還是到心裡去,因為是真話。」由此,趙珏取得了人生的立足點。這是張愛玲深刻入骨的地方。
據專家考證,《同學少年都不賤》是1973年到1978年之間寫的。《傳奇》里最早的一篇小說寫於1943年,其間經歷了三十多年。張愛玲的創作是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里有她自己的發展變化。她的早期小說寫得很強烈;她的後期小說,用胡適的話來形容,叫做「平淡而近自然」。也就是說,更多言外之意,需要細細體會。張愛玲的早期小說,比如《金鎖記》《傾城之戀》,非常有名,對大家影響很大,於是論家或讀者就以這些作品作為整個張愛玲的代表,認為這才是她的風格所在。後來她的寫法發生了變化,大家就覺得好像寫得不如以前。在我看來,張愛玲不同時期有不同時期的風格,它們之間又有一致之處——她始終是用兩種眼光去看這個世界,去看這個世界上的人;她看到他們悲劇的一面,也看到他們喜劇的一面。
文字來源:《博覽群書》,2005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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