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護照

中國護照

文/胡曼荻

    一個朋友來電說她的護照突然不見了，連同一起不見的，還有她的美國綠卡。她在電話的那一端焦慮不安，惶惶地似乎不知所措。可以理解她的煩愁，在美國丟掉中國護照絕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這意味著你未來的一段時間將面臨更多的煩惱。

    來美國的第二年的一天，晚上回到公寓的時候，陡然發現屋內一片狼藉。那時腦子一片空白，當意識到被偷盜時，立刻報了警。警察幾分鐘便到了，在他們幫著清點下，驚恐不安的我只看到一些大物件不見了。等到警察離開之後，從震驚中清醒後才意識到更嚴重的事情：我的中國護照、新加坡的永久居民旅行證和美國的一些證件不見了。它們原本都放在一個很精緻的小旅行護照掛包，不幸的是放了一些新加坡未用的貨幣在裡面，這是一個錯誤，其實對偷竊者來說，這個包真的沒有很多價值，那些貨幣換成美元也不會值很多。但是那些證件的丟失對失者來說無疑是一場惡夢。

    還好有所有證件的複印件。覺得護照最重要，第二天一清早先給大使館打電話，電話好難撥，都是語音留言，好不容易接通，有人告訴我要到紐約總領館去換護照，本人親自去，並且要先在地方報紙上登一份遺失聲明。不顧怎樣，有個指示，我覺得好多了， 就像找到娘家人兒一樣，感覺自己有了著落。

    然後給新加坡大使館打電話，其實不一定再回新加坡定居，只是那個永久居民也是記憶中的一部分，有個證件還是很好。新加坡大使館的官員很客氣，告訴我寄過去兩張近照，還有原來永久居民旅行證的複印件，以及警察的報告書，再加上十五元的個人支票，他們會幫著做一本新的旅行證寄回來。感覺鬆了一口氣。

    最後打電話給美國移民局，電話也是很難接通，不過最終有人在那邊講話的時候，被告知只要填張表，附上費用，寄過去複印件，他們便會有正本寄回給我。 似乎一切很順利。驚恐的心漸漸平復下來，覺得不過是一個過程，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凌亂的公寓被整理乾淨，以為日子會恢復如常。

    在一家地方中文報紙上登了護照遺失聲明。大約一個星期以後，報紙出來的時候，看到和自己一樣類似的廣告，感覺同病相憐的人似乎不少，心境一下平靜很多。原本丟失護照的人不少嘛。只是不知他們是否都有我後來補護照的經歷。

    請了一天的假，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到紐約總領館去。不知為什麼，看到總領館的大樓，突然眼淚有些想掉下來。有一種回到故鄉的感覺，似乎自己是一個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回到家中，要向父母撒嬌一樣。只是，我的感覺並沒有傳遞給領事。她看著我的所有材料，告訴我領事館要回國內查詢，確認以後才能給我補發一本新護照。指著原來護照的複印件，告訴她我確實原來有這本護照，只是被偷了，有警察出的證明。她看著我，面無表情地說這是他們的正常手續，她只是例行公事。問那需要多久啊？她說那要看情況，半年或是一年，她也不知道。我告訴她旅遊需要護照，另外辦理各種手續，也需要護照，沒有護照就像丟了自己一樣。她還是說這是程序，只能照辦，無能為力。

    從領事館出來，有些悻悻。好似在外邊受了委屈，回到家中還被父母責備一頓一般。 回到費城已經是傍晚，整整一天過去了。信箱里有一封信，厚厚的。打開，從裡面掉出一本護照一樣的東西。是新加坡的永久居民旅行證。用這個證件，可以回新加坡和去東南亞一些國家。可惜沒有辦法用它回中國。覺得那才是我的家。不管是窮還是富，都是自己的根。

    再過兩個星期，美國移民局也寄來了補發的文件。可是中國護照還是沒有消息。打電話過去，總是自動語音，好不容易有人接，告訴還沒有結果，只能等著，結果出來，他們會通知的。我還是很急，甚而專門打電話回天津，託人到國內公安局，讓他們傳真給總領館，證明他們確實簽發了那本護照。還是沒有消息。追了多次無結果，心漸漸涼下來。原本回國和去歐洲的計劃全部泡湯，只有在美國本土逛逛算了。

    終於有一天，領事館有人打電話給我，說我的護照好了，可以去拿了。時光荏苒過去半年了。似乎已經沒有了熱情。我說工作很忙，可能沒有辦法去紐約，可不可寄回來，我願意付郵資。電話那頭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問：你到底還要不要護照？要想要你的護照，就要自己來取，因為你是補發的護照，別人不可替你拿。趕緊點頭：要要要。可惜隔著電話，對方看不到我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一般，否則他一定會笑得前仰後合。據說如果護照過期，都要自己親自去領館換髮，突然慶幸自己住在費城了。只是不知幾百萬的華僑，星羅棋布住在全美各地，去領館使館一趟並不輕鬆，他們是怎樣排除萬難的。

    又專門抽了一天，放下工作做個閑人，坐車去紐約。再次看到領事館，沒有了第一次時的激動。從紐約回來的時候，落日在九十五號高速公路的盡頭，一點點地消逝。第一次在高速上看夕陽在遠遠的天和地之間墜落，就那樣傻傻地在兩個小時盯著黃昏中的暮日，直到它不見消失在絢爛彩霞的那一刻。拜領事館之福，那是生平首次有時間看一個完整的日落。那一瞬間的感動，一輩子都忘不了，不再覺得自己的紐約之行是個累贅。

    完稿於美國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