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奮戰，不為改變世界，而為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文/擊木長歌

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熔爐》

聽見時光的聲音，如流水，如清風，是屋檐下叮咚的風鈴，是天邊愜意的捲雲。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我一直都信。

這座城市風很大，孤獨的人，總是很晚回家···

隔壁的咖啡廳關了燈，蚊子和我還坐在燒烤攤上，隨口喝著早已沒了滋味的冰啤酒。

沒了肉的木簽子，夾雜在橫七豎八的空啤酒瓶中央。

「走嗎？」蚊子沒來由地問了句。

「去哪兒？回你家？還是回我家？」

「當然你家啦，我哪兒還有家！」

「哎，你就不能···」

「別說了，這麼多年，你還不懂我嗎？決定的事，又怎麼會回頭！」

1、

2010年的時候沒考上喜歡的學校，心灰意冷地在家裡頹廢了3個月，把課本從頭到尾翻了5、6遍。最後實在翻不動了，又經不住老媽的嘮叨，只能每天早早爬起來，躲在縣城的圖書館裡打發時間。看到大學快開學，我基本上把圖書管里的圖書分布記了個遍，成了圖書管里御用的「尋書人」。

蚊子跟我一樣，每天定時出現在圖書館，拿一本書，一看一整天。說是看，倒不如說是發獃，因為他經手的書，從沒翻開超過10頁。而且，每次他都只拿新書，前幾頁被摸得「黑白分明」。

他只是陪鄰桌的女生讀書，一個臉上一片青春痘印的女生。

「你知道卡夫卡嗎？」蚊子第一次跟我說話，就問得毫無章法，讓我一陣錯愕。

「哦，你是說卡夫卡的大蟲子？還是裝在套子里的卡夫卡？」沒來由地，我決定逗一逗他，腦子裡瞬間蹦出了這句話。

「有人說我像卡夫卡小說里的套中人，這是什麼意思？還有魯迅的《傷逝》和《狂人日記》又是什麼？怎麼會有這麼多拐彎抹角的東西？」對蚊子這樣純粹的理科生來說，與文學相關的東西，就好像是天書一樣。

「你為什麼不問問她《殺死一隻知更鳥》里最有哲理的一句話是什麼？又或者，她是否喜歡《麥田裡的守望者》，而你只想做那個麥田裡的守望者？」

令我目瞪口呆的是，蚊子真的用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回給了小桃，而更狗血的時，兩個人還真的就在一起了。

2、

我跟蚊子一直保持著聯繫，2014年畢業，蚊子帶著小桃，從他們的城市出發，沿途捎著我，一起去穿越半個中國，去拉薩看布達拉宮。黎明時分，漫天星空澄澈，布達拉宮的輪廓隔著朝陽的紅暈，鋪面而來。

出發前，蚊子已經跟我商量過，我知道他的打算，而他在稀薄的空氣里，緊張地發抖。

他跪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拿著亮晶晶的玻璃戒指，對小桃說：「你願意嫁給我嗎？小桃？」

剛說完一句，蚊子就因為缺氧，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拚命地喘氣。桃子一面按壓著蚊子的胸腔，一面做著人工呼吸。

桃子說：「怎麼戒指還沒給我，就暈倒了，還把我的初吻騙走啦！」

蚊子一邊喘息，一邊說：「桃子，你可以嫁給我嗎？」

桃子沒說話，把臉湊過去，和蚊子吻在了一起。

3、

2015年，結婚一周年紀念，蚊子送了桃子一條項鏈。另一條玻璃材質的首飾，他鼓搗了3個月，一點一點地把項鏈和玻璃粘貼、粘合在一起，拼拼湊湊，總算完成。

蚊子很奢侈地請了我和桃子的閨蜜，以及其他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去吃了烤肉。吃完出來，蚊子被灌得有的多了，摟著我一個勁地說：「桃子對我可好了，我總覺得對不起她啊，到現在她連化妝品都捨不得買。她帶的耳環，還是情人節的時候，我攢了3個月的工資給她買的。而我們為此吃了兩個星期的泡麵······」

大家都覺得有些尷尬，紛紛跟桃子道別，打車離開。

桃子眼裡閃著淚花，嘴角卻掛著微笑，輕輕地對蚊子說：「傻瓜，有你就很幸福啊！哪有那麼多的要求，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算再困難，也會有雨過天晴的一天啊！」

我無言，於我而言，從未感受過這樣的銘心刻骨的承諾。

4、

2017年，蚊子和桃子分手。

桃子把蚊子的東西打包，送到我租房的地方。

我說，「蚊子還沒下班，要不要等他回來談一談？」

桃子搖頭，「沒必要，你替我把這些東西給他，告訴他，別找我。」

我說，「他也想有話像個你說。」

桃子說，「沒什麼可說的，該談的，已經談過了。我們不合適。」

我說，「那再見！」

桃子說，「再見！」

蚊子消失了很久都沒出現，直到夏末，蚊子突然找到我，在桃子和他租住的房屋樓下，喝酒喝到沒有了時間的觀念。醉倒的片刻，他問我「蝸牛，你知道《熔爐》嗎？」

跟第一次見面一樣，我愣了一下，說「不就是那部電影嘛！」

他說，「我就知道，明明就是你告訴我的。」

我說，「你醉了！」

蚊子說，「走嗎？」

我說，「去哪兒？回你家？還是回我家？」

蚊子說，「當然你家啦，我哪兒還有家！」

······

5、

就這樣，蚊子在沒有出現過，桃子也沒有出現過。

我沒有勇氣再去布達拉宮，卻打開了桃子留下的，蚊子的東西，玻璃項鏈上，每一顆上都刻著一個字，連起來是——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麥田裡的守望者》里說：

我將來要當一名麥田裡的守望者。有那麼一群孩子在一大塊麥田裡玩。幾千幾萬的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

我呢，就在那混帳的懸崖邊。我的職務就是在那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來，我就把他捉住。

我是說孩子們都是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兒跑。我得從什麼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干這樣的事，我只想做個麥田裡的守望者。

守望者守望的是一個人的記憶。

那些想從腦海里逃竄的回憶無比清晰，而你一旦碰觸，就會淪陷，過去瞬間崩塌。把我們的銘心刻骨，把我們的念念不忘，把我們之間的線，一根根地崩斷。

如果回頭，就會被過去掩埋。所以我們面向未來的方向守望，不忍回頭，也不能回頭，哪怕回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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