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易天翔的威脅

來自專欄 《憶長安》

世上的人和事總是不會那麼合適，比如說當你趕到對方身邊時，雖不是太晚，但已經遲到了，總會錯過一些東西。面對這種有「前科」的另一半，尤其是自己是「身家清白」的時候，任誰的心裡都不會痛快吧。於是聯想到，原來她給你的美好，同樣也給過別人，你得到的並不是唯一。這時就忍不住追根究底地細問。對方若說得少，覺得太假、不真實，他在隱瞞；但他若是真的說出了你心裡想的那些來，怕是更加不好受了。這真是一種矛盾而又痛苦的心情。

易天翔正在苦惱的時候丁嘯風進來了，在丁嘯風眼裡易天翔只不過是凌青苹用金錢、權勢籠絡住的小白臉，一個被藏起來的小戀人，其實以凌青苹如今的地位，對他們的關係那個確實是比較合理的解釋。對於他們之間的這種關係，丁嘯風想想就讓他覺得好笑。太子交給他任務將那個偷書信的人抓出來，現在他找到了，但因為牽扯到了他師妹凌青苹因此他下手得慎重。

「你來做什麼？」易天翔見他出現立即擋在門口，用這種方式拒絕丁嘯風的進入。「年輕人就是火氣大，你阻止得我進這裡，還能阻止得了我去找凌青苹嗎？」丁嘯風仍是那副陰陽怪氣的腔調。易天翔：「我警告你不要再去糾纏她，否則休怪我刀劍無情。」丁嘯風突然好奇了，問道：「哎，你跟凌青苹到底是什麼關係呀？你難道是真心要跟她？」易天翔回道：「是真心又怎樣？」

這下他可就上鉤了，只見丁嘯風聽完他的回答後即哈哈大笑，易天翔從這笑聲中聽出了他對這份感情的嘲笑，他吼道：「有什麼好笑的？再笑我割了你舌頭。」丁嘯風立即收住了笑聲，又搖頭輕聲嘆息道：「可惜呀，可惜。」他這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其實就是在引易天翔再次上鉤。果然，易天翔又開腔道：「可惜什麼？」丁嘯風等的就是他這一問，他答道：「可惜他最美好的時光都跟我在一起了。」易天翔聽後，血液立即上涌，喝道：「你胡說！」

見他這副樣子，丁嘯風心裡有一種報復的快感，誰叫凌青苹如今這樣囂張，他要在凌青苹後院放把火，「你不是已經知道我們的關係了嗎，誰也不能否認我們是青梅竹馬的師兄妹，要不是後來我不要了，哪還有你的份？」

易天翔只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這侮辱他必須要拿鮮血來清洗，他若有本事就取丁嘯風的血，否則就流他自己的血。他們動手了。二人從屋內打到屋外，從地上打到樹上，從山腳打到山坡。正在他們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凌青苹來了，她止住了這場殺斗。她後悔昨日自己太大意了，以至於讓丁嘯風發現了這裡，回去後她一直不放心，所以今天才過來看看，果然丁嘯風來這裡生事了。她冷冷的盯著丁嘯風，丁嘯風仍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懶洋洋樣子，「丁嘯風，你有本事就沖著我來，他沒招你惹你，離他遠點。」凌青苹用冰冷的口吻警告道。

「喲，沒想到師妹你還挺護著這小子的，小心過幾年你年老色衰了，他一腳踹了你。」這句話同時激怒了對面這兩人，易天翔手中的長劍立即就要砍過來，凌青苹奪住他那隻伸在空中的手臂。「丁嘯風，我就是被全世界的男人都作賤了，也不會向你討半點同情的。如今你在我心裡的分量比不上一條狗，那東西你有本事自己去問師父要，在這裡耍手段使暗算算什麼男人。你見不得別人好是吧，那你就要想想當你摟著別的女人快活的時候，我們在做什麼。你還真以為有幾分小聰明，你就是天下無敵的大英雄了，做你的白日夢去吧。這裡永遠都不歡迎你，快走吧。」

凌青苹這一番話說得刻薄狠辣至極，只要稍微有點羞恥心的人聽到她這話後都沒辦法再呆在這裡。直到丁嘯風的身影消失，她才鬆開那隻手，易天翔心中怒氣仍未消解，舉起的長劍順勢劈了下來將旁邊一棵小樹都攔腰斬斷了，他將這棵樹當作丁嘯風，所以當那樹的另一截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他手中長劍跟著又是一陣飛舞，他將那樹枝上所有的枝條都削光了。這一通發泄之後，他的心潮仍舊平伏不下來，恨恨的說道：「我一定要殺了他。」

凌青苹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不許你這麼做。」易天翔懷疑自己聽錯了，於是轉過身來盯著凌青苹，凌青苹仍舊錶情嚴肅的說道：「這個人你不能殺，這是我的命令。」這是凌青苹第一次用命令這麼嚴重的字眼跟易天翔強調她的意志。以前他們遇到有意見分歧的時候，凌青苹總能耐心的跟他解釋說明，總是有點餘地的。可現在她明知道易天翔在感情上不能接受，卻一點緩和的時間都不給他，她對他是如此的沒有耐心了嗎？對他們是從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的師兄妹關係這件事，易天翔還沒消化，此刻凌青苹又如此態度，已經能夠說明一些東西了。猜疑在易天翔心中滋生了。

其實過去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凌青苹不願作過多的回顧，最主要的原因是過去的生活苦多於甜，許多回憶都是痛苦的，那樣的日子她都是耐著性子一點點熬過來的，所以對於過去她一點都不懷念甚至不願去記起。對於丁嘯風這個人，凌青苹已經淡忘多年了，當年他們小兒女的一段感情隨著歲月的流逝早就腐爛了。這麼多年過去凌青苹早明白了，自己當年不過是丁嘯風無聊時的一個陪伴，不是因為她是凌青苹，而是因為她是個女人，是離丁嘯風最近的女人。「你丁嘯風待我如沙石，我難道會視你為珍寶嗎？不會。」對那段感情凌青苹很快就唾棄了。他們的同門情誼凌青苹也連帶著一併抹去了，對丁嘯風的出現凌青苹除了有些意外，還有一些害怕，她並不是怕丁嘯風武藝高強對自己的性命有威脅，她心裡藏著一些永遠都不打算說的秘密，她怕丁嘯風會去揭開它們。

但仔細想過一晚之後，凌青苹的心思又發生了一些變化，她主動約丁嘯風見面了，她約的是長安城郊外，凌青苹換上了一件十分樸素的青衫，這是當年丁嘯風最喜歡看的顏色，他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身世可憐的小師妹，兩人並排走著，丁嘯風在等著凌青苹開口，但凌青苹一路都默默無言。丁嘯風不知道凌青苹在想什麼，但她營造的這個氣氛跟昨日完全不同，裡面似乎含有某些念舊的情義。

凌青苹說話了：「師兄，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她叫他師兄，而且聲音中頗為感傷，讓丁嘯風心裡一下子也不那麼好受了。凌青苹繼續傾訴：「當初你棄我而去，我又背叛了師父，真是前進無門，後退無路，我一度想到過自殺。」

這些年來丁嘯風一直都只關懷自己的那些痛苦經歷，只覺得自己最苦，從未想過他的小師妹會怎麼樣，凌青苹的基調將他同樣地帶回了以前的歲月中：「師妹，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利用你去偷師父的秘笈。」凌青苹：「那如果能補償呢？放過天翔好嗎？你跟他我誰都不想出事。」丁嘯風清醒過來了，原來凌青苹跟他敘舊就是想討交情達到她的目的，她是在演戲欺騙自己嗎？

凌青苹仍舊深情地剖白道：「這些年來我在天龍幫里受過無數次欺負，那些男人們見我是女人不是想佔便宜就是輕視踩踏，多少次死裡逃生。」她說到動情處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下來了。丁嘯風看著她，不再將她當作天龍幫幫主，而是將她當作一個受了委屈找自己告狀的柔弱女人，他忍不住像以前一樣伸手替她擦抹臉上的淚痕。凌青苹抬起頭看著他：「師兄，他是我唯一的幸福了，你能答應嗎？」丁嘯風心中一陣激蕩，一個「好」字脫口而出。

剛說完這個字，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在幹什麼？！」丁嘯風和凌青苹立即收回了剛才的情緒各自都後退了一步。是易天翔，他昨夜越想越不對勁，今晨他就想再去找凌青苹問清楚，結果就看見喬裝打扮的凌青苹從天龍幫後門走出，於是就悄悄地尾隨其後，他不敢跟太近，所以凌青苹和丁嘯風說的話他都聽不到，但見丁嘯風竟將手放到了凌青苹臉上他立即就炸了，什麼也不管了沖了出來質問這兩人。

其實凌青苹剛才對丁嘯風那樣只不過使了點小手段，男人都是想當護花的大英雄，因此凌青苹懂得趁機示弱，滿足他們這種心理，同時達到她的目的。凌幫主真是能屈能伸。眼見易天翔就要壞了自己的事了，凌青苹先對丁嘯風道：「師兄，你先走吧，記得答應我的事。」易天翔攔住不讓：「想走，沒那麼簡單，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他要拚命。凌青苹擋在丁嘯風面前：「那你現在先殺了我。」事情一下就僵住了，丁嘯風走了，走之前給了易天翔一個勝利的微笑。

易天翔恨得心臟都要爆炸了：「為什麼不讓我殺他，你是心裡還在念著他，戀著他嗎？」

「沒有。」

「沒有？你剛才的表情已經出賣你了。老情人出現了，你又心旌動搖了，想起了以前在一起的快樂日子了。」

「我如今有了你，怎麼可能還會有其他想法呢？天翔，你要相信我。」

「騙人！」

「我承認我們以前是在一起過，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能老揪著我的過去不放。我先前不跟你說實話，就是怕你多想。」

易天翔甩開她拉著自己的手，湊過來盯著凌青苹有些刻薄地說道：「你還要說謊嗎？剛才我的眼睛都看到了。你們二人被我捉姦在場，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話剛說完，「啪」地一聲脆響，他的心隨著凌青苹這一巴掌也「嘭」地一聲。

「啪」這次凌青苹的回答是一個清脆的巴掌，「我有這麼下賤么？」

易天翔也知道剛才自己在氣頭上，一時口不擇言說錯了話，但明明是她有錯在先，反倒還打自己，此時他心中氣苦至極，望著凌青苹，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只不流出來。

凌青苹見他這樣，心中也有些後悔剛才氣急出手扇了他，柔聲問道：「打痛了沒有？讓我看看。」

易天翔指著自己的心臟道：「臉上不痛，這裡痛。」

凌青苹又輕輕地道：「都是姐姐不好，讓姐姐和你一起痛。」

易天翔將她一把拉入自己的懷抱，喃喃地說道：「姐姐，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凌青苹頭靠在他肩上，接道：「姐姐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丁嘯風我會讓他離開的，你不要再理他了好嗎？」

易天翔完全屈服了，有些無奈地道：「我什麼都聽姐姐的。」

凌青苹還真是吃定了易天翔，聽話呢，她就好好哄，跟她鬧彆扭的話，她就干晾著，若實在都不行呢，她就打。這是由於凌青苹在他面前所扮演的角色既是師父又是姐姐，更是情人，她在這三種角色中任意遊走，隨意轉換，主動權都在她手中，易天翔當然就只能俯首稱臣。

而易天翔就是想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多要一點，凌青苹一動手就不但宣告了這種希望的不可能，還似乎要將原有的都收回去，這樣易天翔害怕了只得又退回到零基礎上，有多少就算多少吧，不要萬一因此什麼都沒有了。人心真是矛盾！

這樣委曲求全的愛情，有時想想覺得真是窩囊，但一個人能如此努力地盡量去抓住，難道不是一種值得敬仰的勇氣嗎？錯過的人就能體會得到，有些人有些事一輩子就只有一次，所以真的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