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不講道理的人，請掏出歸謬法

來自專欄 心理學·哲學·批判性思維

小學生軒轅飛天打了小明一拳，把小明打哭了。小明就跑到老師那裡告狀，要求懲罰軒轅飛天。軒轅飛天為自己辯解說：「是歐陽天問讓我打的，我是被迫去打小明的。老師你不應該懲罰我，應該懲罰歐陽天問。」

老師便說：「難道歐陽天問讓你跳樓，你也跳嗎？」

以上對話雖屬虛構，但在小學生糾紛中屢見不鮮。常有小孩欺負別的小孩，然後說自己是受人指使，不用承擔責任。老師則站出來說類似的話：「難道別人要你跳樓，你也跳嗎？」

很顯然。軒轅飛天如果接受了跳樓指令，自己會主動思考一下要不要服從指令，結果當然是不會去跳樓。也就是說，軒轅飛天憑藉自己的自由意志做出了選擇。而在打人的情況下，軒轅飛天在聽到歐陽天問要求他去打人的指令後，也是憑藉自己的自由意志，選擇了聽從這條指令。

如此一來，既然是軒轅飛天自己選擇了欺負小明，那當然要承擔後果，被老師懲罰。

老師此時的論證方式，用批判性思維的話說，叫歸謬法。也就是通過模仿對象的論證形式，顯示出對方的論證實際上很荒謬，其結論不能成立。

我再舉一個例子。最近寫了篇名為《沒有人擁有保持愚蠢的權利》的文章，結論如題。有評論者留言道：「人當然有保持愚蠢的權利，人只是沒有不為自己的愚行負責的權利。」

我便使用歸謬法，來駁斥這條評論。歸謬法的要點，就是保留對方論證的形式，抽出其原本的內容，然後填入另一些內容，使得整個論證看起來很荒謬。如此一來，我們就能知道對方的論證形式是無效的。

我是這麼說的：「人當然有殺人、放火、搶劫、偷盜的權利，只是人沒有不為自己的殺人、放火、搶劫、偷盜的行為負責的權利。」

這樣的說法顯然是荒謬的，如此我們就能看出，對方所使用的論證形式是荒謬的。

論證形式是什麼呢？

這裡，我們可以藉助英文字母X的幫忙。英文字母X表示可以表示未知數，我們這裡用來表示變數，也就是可以變化的東西。

「人當然有保持愚蠢的權利，人只是沒有不為自己的愚行負責的權利。」這句話中，我們抽出一些詞當變數X，那就變成了「人當然有做出X行為的權利，人只是沒有不為自己的X行為負責的權利。」

然後往X這個變數中填入其他詞。如果填入某些詞後，我們發現這個論證很荒謬，那就說明這個論證的形式是無效的。比如，我填入的殺人、放火、搶劫、偷盜等詞，都可以顯示出該論證是無效的。

歸謬法的拉丁文是Reductio ad absurdum，英文是Reduction to absurdity，意思就是歸於荒謬。維基百科中的中文詞條「歸謬法」中，還有一個很好的例子：

「假如殺人都應該償命，小美家被歹徒闖入洗劫一空，小美還被歹徒強暴，後來小美趁歹徒不注意拿起身邊利器抵抗，不小心把歹徒弄死了，那麼小美該死嗎？」

這個例子中，先預設了「殺人都應該償命」這個命題，然後推論出結論「小美應該償命」。但我們又認為，小美是正當防衛，不應該償命。所以，「小美應該償命」這個結論是荒謬的。那麼，「殺人都應該償命」這個命題就是錯誤的。也就是說，不是所有的殺人行為，都要償命。

哲學家丹尼爾·丹尼特（Daniel Dennett）在他2013年的書Intuition pumps and other tools for thinking中，向我們介紹了70多個思考工具。一旦我們學到這70多個思考工具，思維能力便能大幅度提升。其中第二個思考工具，就是歸謬法。丹尼特自己稱之為「by parody of reasoning」。

Reasoning就是推理，Parody就是戲仿，翻譯成惡搞也很恰當。大家可能看過電影《斯巴達300勇士》，但還有一部電影叫《這不是斯巴達》。後者就是對前者的惡搞。電影《驚聲尖笑》就是對電影《驚聲尖叫》的惡搞。這類惡搞電影的娛樂程度，不必周星馳的無厘頭港片要低。看的時候，往往讓觀眾笑得人仰馬翻，肚痛不已。

可想而知，「by parody of reasoning」，也就是歸謬法，娛樂效果簡直滿分。金庸的小說《天龍八部》中，慕容復會使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武功，威力很大。這個歸謬法與慕容復的武功有相似之處，用對方使用的論證形式，反駁對方的論證內容。我在《思維的利劍》的第116到117頁里，簡要提到了歸謬法，現在看來，有點後悔。這個歸謬法，其實應該詳細講，而不是幾筆帶過的。

大家以後如果遇到蠻不講理的人，大可掏出歸謬法這件法寶。如果是典型的邏輯謬誤，那可以在《思維的利劍》第7章找到反駁方式，也可以參見維基百科中的「謬誤列表」詞條。如果是不典型的論證形式，那就按照本文所說的，藉助英文字母X的力量，抽出某些詞，再代入某些詞，以此顯示對方的話究竟有多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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