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龍劫Ⅰ赤龍劫·第二十三章

化龍劫Ⅰ赤龍劫·第二十三章

來自專欄 三千江湖

  大漠沙飛揚。

  三十餘騎策馬奔騰,馬蹄下踏起滾滾黃沙。遠處有一個小黑點在飛奔。

  領頭一騎雙手鬆開韁繩,拉弓搭箭,射向那黑點。

  箭矢破空而去。

  那黑點側身躲過。

  飛鷹盤旋於黑點之上,為遠處的騎兵指路。

  黑點猛地停下。

  三十餘騎對面,數百騎浩浩蕩蕩的奔騰而來,左右兩側亦有騎兵包圍。黑點立馬轉身向三十餘騎奔來。

  隨著雙方距離縮短,騎兵能看清那黑點是個乾瘦的老人。他只有一條手臂,一隻眼睛,一道疤痕穿過眉骨,縱向烙印在他的左眼之上。

  騎兵抽出彎刀,用力鞭打馬臀,嘶吼著向老者衝刺。

  老者一步三丈,速度絲毫不遜於戰馬。他俯身抓起一把黃沙,向騎兵面門甩去。

  騎兵都是身經百戰的悍卒,眼睛微眯,數十把彎刀齊刷刷的砍去。

  老者側步,用肩膀頂住一匹戰馬,瞬間撞碎了它的胸骨,戰馬被撞的直立起來。彎刀砍在了馬背上,鮮血淋漓。

  上面的騎兵被甩下馬,老者輕飄飄一踩他的頭顱,借力奔出數十丈,騎兵的頭顱在老者身後迸碎。

  那三十餘騎正欲調轉馬頭,兀自紛紛嘔出一口黑血,卻是不知何時都中了毒,頓時倒地斃亡。

  近千騎開始合圍。

  獨眼獨臂老者啐了口唾沫,繼續奔逃。

  身後馬蹄聲如雷,百丈黃沙舞。

  他越過一片沙丘,看到沙丘背陰處坐著個男人。

  男人牽著一隻駱駝,穿著風衣戴著兜帽,駱駝背上還馱著厚重的行李。看上去像是掉隊的商人。

  狂風驟起,黃沙亂舞。

  獨臂老者眯眼,以防沙塵落入眼眶。待他再睜眼時,那商客模樣的男人已然不見。

  老者心臟猛然跳漏了一拍。

  他腳下沙塵暴起,瞬間倒退十丈。

  一隻手突然搭在老者肩膀上,富有磁性的男聲從後面傳來:「跑什麼?」

  獨眼老者瞳孔微縮,他內心已經恐懼到極致。冷汗不停的冒出,他緩緩的轉頭,身後正是之前商客打扮的男人。

  獨眼老者強作鎮定:「閣下是何人?為何攔我?」

  那男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粗厲面孔,濃眉大眼,臉上線條如同刀削。皮膚黝黑,身材魁梧,他頭上編著臟辮,額前戴著一條抹額。

  只聽男人操著一口彆扭的漢語道:「某乃,科爾沁,牧仁。你,跑什麼?」

  獨眼老者臉色瞬間煞白。

  科爾沁牧仁!

  這個名字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不僅響徹漠北,更是名震中原,甚至名滿天下。

  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漠北牧仁,只因為這個名字一直高掛在武榜上面。牧仁以一己之力,踩住整個江湖的頭顱二十年。

  二十年來,武榜第一。

  老者正是一路從大涼逃亡至此的羅睺生。

  這一片茫茫大漠是大涼與漠北的國界邊境。昔日此地本是青草遍野,但大涼守將喜用火攻,深秋之時放火燒原,此舉固然抵擋了漠北鐵騎,但也使得關外寸草不生。要再往深處走三百多里,才能見到漠北草原。

  天下有三大雄奇關隘,皆是大涼所築,分別為天門關、玉石關和生死關。生死關坐落於正西,是萬里長城的門戶。大涼西北與漠北接壤,若是想入漠北,除了類似商道的玉石關外,只能走生死關。而生死關往內還有三小關:函谷關、雍門關和守道關。三小關互為犄角,拱衛西北一域。

  塞北流傳著一句俗語。

  生死關外,命不由己;玉門關外,富貴在天。

  更是有童謠。

  哭哭啼啼三小關,死也不過生死關。

  而羅睺生走的便是生死關。

  剛一出關,他便被漠北的游鷹盯上。羅睺生在張落手底下廝混多年,早在漠北懸賞榜單上留名。不多時便有大批馬隊圍剿,在被羅睺生反殺近百人之後,終於驚動了正規軍,於是便落到如今這般境地。

  羅睺生心知今日必死無疑,乾脆破罐子破摔道:「天下第一都來了?好大的排場!漠北金帳實在是太看得起羅某了!」

  科爾沁牧仁皺眉。

  周邊千騎圍近了,像獵手玩弄獵物一樣,策馬圍著二人慢慢的打轉。羅睺生心生絕望,即便是他這等高手,跟百人以上的軍隊硬碰硬也只有死路一條。

  領頭一騎看清了牧仁的長相,心中一驚,立刻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科爾……」

  牧仁打斷道:「免了。你們追這人做什麼?」

  騎兵恭敬的道出原委。牧仁聽後,沉吟半晌,道:「跟你們的猛安勃堇說一聲,這個漢人我要了,權當欠你們一個人情。」

  騎兵誠惶誠恐的應諾。在漠北人眼裡,科爾沁牧仁不僅僅是武榜第一,更是大可汗耶律指武的生死兄弟,數次救其於危難之中。耶律指武能穩坐大可汗的寶座,至少有他一半的功勞,若不是他淡泊名利,如今便是權勢熏天的肱骨之臣了。

  可想而知,他許下的一份人情有多大的分量。

  騎兵一揮手,千軍勒馬。

  「走吧。」牧仁道。

  羅睺生略懂胡語,他明白自己的生死已經被牧仁攥在手上。而牧仁沒有隨手殺了他,說明自己對牧仁有用。他被牧仁氣勢壓倒,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後。千軍裂開一道口子,二人從其間走過。

  牧仁騎上駱駝,道:「跟上。」

  羅睺生施展輕功,跟在駱駝後面。他眼珠子亂轉,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和駱駝一點一點的拉開了距離。

  牧仁一路向東,在遼闊的大漠上留下一排蹄印。

  他突然轉頭,對著數十丈外的羅睺生說道:「再耍花招,殺了你。」

  羅睺生心中一凜,急忙跟上。

  牧仁道:「我要去,大涼。」

  羅睺生如遭雷劈。漠北這是要開始再次南侵了么?大涼漠北若是再次開戰,天下又將要生靈塗炭!

  「受朋友囑託,一個人去辦事,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牧仁用胡語道,「我需要一個漢人給我指路。」

  羅睺生冷笑:「那大人還是殺了我吧。我雖說貪生怕死,但還不至於墮落到叛國。」

  「你可以當我是入涼採購的北商。我入大涼沒別的意思,只是要拿一樣東西,說不定還要殺一個人。」

  「拿什麼?」

  牧仁語氣漸漸的不耐煩,「拿顆珠子。」

  羅睺生硬著頭皮又問了一句:「要殺誰?」

  「趙無言。」

  羅睺生錯愕的看著他,隨後哈哈大笑起來,連呼三聲:「好!好!好!願隨大人一路東行!」

  牧仁側頭瞥了他一眼,道:「你和你們的太子有仇?」

  羅睺生陰著臉笑道:「有仇談不上,但確實是勢不兩立啊。」

  他忽然想起路上遇到的一名黑褂道士。

  那道士白髮白瞳,身姿飄逸,自稱從武當山上來,要給他算一卦。

  當時羅睺生正隱藏行跡,拚命的逃亡,不想多生事端。本欲拒絕,卻不料自己的身份被那黑褂道士一語道出。羅睺生殺心頓起,黑褂道士虛指他眉心,他頓時動彈不得,心中大驚。

  「貧道是來給你指路的,」黑褂道士似笑非笑,「日後趙無言登基必殺張落,而你就算交出解藥,也必定會生不如死,永無翻身之日。要張大將軍死的理由太多了,功高震主、殺雞儆猴、兔死狗烹……最重要的是,你是張落手底下的人。」

  黑褂道士湊近了,附耳輕聲道:「殺了他,才有一線生機。日後若是張大將軍坐那龍椅……你就有潑天富貴。」

  羅睺生心神一震,嘴唇乾澀。

  黑褂道士與他擦肩而過,走前丟下一句話:「反正你已經動手了,不妨做到底。」

  半晌後,微風拂來,羅睺生內衫被冷汗浸濕,他打了個寒顫,身體恢復正常。

  羅睺生轉身,再不見黑褂道士蹤影。

  一國太子……那可是能和大將軍比肩的人物啊……

  殺了趙無言——這個惡念被他深深地埋進心底。他一路輾轉,風餐露宿,穿過朔州,過了生死關,只要進了漠北草原,日後或是給胡商當打手、或是買百十來頭牛羊當牧主,都能安生的度過晚年。

  但如今他遇到了牧仁。天下第一科爾沁牧仁,說要殺趙無言。

  那個被埋進心底的惡念猛地蹦了出來,並且快速的生長發芽,深深根植進羅睺生的腦海里。

  同時,他突然想起黑褂道士那似笑非笑的詭異面容。

  不管是仙人指路,還是無常引道,他都已經打定主意,要壓上性命跟著走一遭。

  ——拼盡全力,殺了趙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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