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去裝傻,是機制不滿足激勵相容 | 來自96年諾獎得主
來自專欄 計量模型與這個世界
James Mirrless(詹姆斯·莫里斯)教授於1996年獲得經濟學諾獎。他的中國學生張維迎老師較早地在大陸傳播信息經濟學,使得莫里斯教授所提出的委託代理、道德風險等模型為廣大中國經濟學學子(尤其是研究生水平的學生)所熟知。本期介紹的是一個有趣的模型,我們常見的個人所得稅安排,即收入越高納稅越多的安排,會帶來社會福利改進么?
莫里斯教授的結論是,對於能力最高的人,應該採用累退稅,且超出某限額之外的稅率應該退到0. 按照後來的解釋,既然有人有了「私人信息」,就應該讓他享受這個信息帶來的好處,否則他會刻意隱瞞真實的自己,進而損失社會福利。讓掌握私人信息的人說實話的辦法,是在制度上確保,說實話帶來的收益,不小於說假話帶來的收益。這就算激勵相容約束。
維克瑞的二級密封價格拍賣(Vickery auction)是一種典型的「讓人說真話」的制度設計。
下面藉助張維迎老師的簡化後的模型,正式介紹一下莫里斯教授的模型。在介紹之前,有一點意識形態需要灌輸:新模型未必就好,流行的模型未必就好,好用的模型、適合問題的模型,才是好的模型。有一些老模式,因為形式簡單而原理深刻,格外討人喜歡,比如李嘉圖兩部類比較優勢模型;另一些模型,因為在數學上好用,變得難以替代,比如柯佈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模型。今天所講的,是一個老模型,處理代理人有私人信息時,委託人怎麼設計制度。
個人的生產函數可以定義為
,a為勞動方面的有效投入,可以看出努力程度或者真實表現; 代表這個人的能力,x代表這個人的產出。顯然,投入越多,或者能力越強,會帶來相應幅度的產出增加。
定義個人的效用為u,效用函數為
,其中y為稅後的可支配收入:
如果想要維持一定的效用,就需要更多消費和更多閑暇。其中,勞動投入越多,就需要越多的收入來彌補心理的損失。就這樣,我們可以畫出無差別效用曲線
圖中,紅色線條描述了能力較強個人的效用無差異曲線,對於他們來說,更多的產出只需要較少的有效時間投入,因此只需要較少的稅後收入彌補。而對於能力較弱的個人,更多產出意味著較多的勞動投入,只有換來較高的稅後收入才能維持效應的無差異。
若對每個人都只有非負的稅收(tax>0),考慮到y=x-tax,恆有y<x,
因此,無差異曲線上y>x的部分被有意地擦去了。
只有本人知道自己能力的強弱,那本人的最優選擇a是多少呢?
下面最大化效用函數:
根據對a求一階導數等於零的方法,可以得出最優的a*= .
在稅收與生產的努力程度無關的背景下(不徵稅、人頭稅、鹽稅等),會發生能者多勞的現象,每個人根據自己對自己能力的認知,決定投入多少強度的勞動。才高八斗的人,勞動強度也選擇8(每天工作8小時);能力為1的人,勞動強度也選擇1(選擇休息未嘗不是優化社會福利的一種選擇)。
假如政府全知全能,成功發現了社會上存在兩個人,一個能力為1,另一個能力為2;當政府需要1.5單位稅收的時候,不妨不對能力為1的人徵稅,他們會按照自己的最優選擇,工作1小時(a*= ),獲得0.5單位效用;強制能力為2的人繳稅1.5,他們會按照自己的最優,工作2小時(a*= ),徵收1.5單位的稅之後,能力強的人也獲得了0.5單位的效用:
不同的人工作了最優的時間,收穫了相同的效用,實現了某種效率和公平的平衡。(有的人工作1小時,收穫1單位可支配收入;有的人工作2小時,收穫2.5單位可支配收入;假如效用可比較,他們平等地獲得了效用)
問題在於政府沒有足夠信息。
能力為2的人,會假裝自己能力為1,只創造1單位的產出,逃避納稅;而這1單位產出只需要消耗自己0.5單位的有效工作時間,從而達到了0.875單位的效用水平,這是某種不公平;
能力強的人工作較短的時間,這是某種不效率;財政還損失了稅收。在社會福利產出和政府財政收入上,這種累進稅(鞭打快驢)導致了嚴重的損失。
如果想讓能力強的人多工作,就要確保多工作所得的效用不低於0.875。倘若政府規定,對能力強的人徵收1.125的稅,能力強( =2)的人則會猶豫,一方面可以自己找自己的最優,工作兩小時,達到0.875的效用水平;一方面自己可以假裝自己能力很低,只產出1單位,同樣達到了0.875的效用水平。如果繼續減稅,對能力強者的徵稅低於1.125,則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工作兩小時,這就實現了最優生產的安排,財政安排沒有導致扭曲或者效率損失。
能力為2的人收穫了比能力為1的人更高的效用(0.875>0.5),這是一種信息的租金。
讓勞動者按照自己真實的能力選擇勞動的有效投入,意味著稅收沒有造成資源浪費和行為扭曲。但是如何在不扭曲勞動者的前提下,實現最高的財政收入呢?
效用無差異曲線可以給我們更多的知識:
Tax= u + a^2/2 –x
式子當中的u代表能力強的人所選擇的效用水平。
如果追求最大稅收,一定要設法讓能力強的人處於最低的效用水平上。而這些人最低的效用水平,總不會低過說假話(假裝自己是能力低的人,跟能力低的人生成同樣多商品,繳納同樣多稅收,享受較多閑暇)所帶來的效用水平。
在求取最大稅收之前,可以先求能力強的人「說假話時」的效用,也就是他們所能接受的說真話的最低效用(效用再低的話,他就一定說假話)。
在曲線確定之後,計算曲線與直線y=x的垂直距離,也就是政府所徵收的稅收了。不難看出,在強能力勞動者的最優勞動點附近,可以爭取到最多的稅收。如果少徵收些稅款,好處會被強能力勞動者拿走;而多徵收稅款,強能力勞動者會隱藏自己的能力,造成社會福利和政府財政的雙重損失。
值得一提的是,強能力勞動者的最優勞動點附近,邊際產出等於邊際稅後收入,邊際稅收為0。動態地看,隨著產出的增加,強能力勞動者的邊際納稅在不斷減小。這一點可以表述成,第九個桃子少納稅,第十個桃子不納稅。
當一個經濟由眾多的不同能力的人組成時,考察所得稅最優稅率要考察 的分布函數和政府的福利函數。講分布函數引入信息經濟學,是莫里斯的重要創見,使得分析變得簡單。一方面能力強的人多納稅是合理的,因而累進稅制有合理之處。但是對於能力強的人本人,如果已知他能力很強,則針對他的生產實行累退稅制(邊際稅率為0),對政府獲得最大收入、社會獲得最大產出有好處。(必需指出,政府獲得收入的背後是低收入者同樣有機會獲得好處。)
王小波在紅拂夜奔里寫到:「李衛公年輕時玩了命地證明自己是聰明人,老了又要裝傻。」這背後一定有勞動安排上能者多勞、激勵上鞭打快驢、分配上平均主義,一定是制度安排不滿足激勵相容約束所造成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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