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航天城 . 追憶我的童年
最早寫嘉峪關的時候,提過嘉峪關的匆匆帶過,是為了去一個更重要的地方。
後來直接寫了敦煌,是把那個地方跳過去了。
把它放在最後寫,因為這裡對我此行來說最重要。
想寫,卻又怕寫。
這裡是東風航天城,它還有一個更出名的稱呼——酒泉衛星發射中心。
隨著神舟飛船的升空,它變得家喻戶曉。
但在我小時候,這裡就是個藏在巴丹吉林沙漠深處的秘密小城。
我的回歸
從酒泉到東風,二百多公里,開了將近五個小時。
發車一個小時的時候,汽車路過金塔縣城,我上幼兒園的地方。
那時候我還是個熊孩子,幹些小壞事,還坑過一些小士兵。
五歲的時候被我爸一頓狠揍,從此轉了性子,變成乖乖女一枚(至少表面是乖乖女)。
不過面對變乖的我,聽說我爸還挺後悔的。
後來全家搬進發射基地。
那時候還沒有修公路,我似乎還能朦朧記起裝滿傢具的大卡車行駛在顛簸的茫茫戈壁,以及吐得昏天地暗的自己。
這些年戈壁灘的綠化做的很好,開進基地的路已不再是充斥全程的無際黃沙。
發射基地的外圍也被植被圍了若干圈,生機盎然。
提前托小學同學佳佳辦了通行證,順利通過檢查站,抵達時天色已暗。
住宿也是佳佳幫忙訂好的,這裡的容客率很低,住宿緊俏。
旅行團都是當天來回,走過路過,就算是沒有錯過。
稍作整頓之後我們去覓食,這裡的物價讓我大吃一驚。
太貴?太便宜?
NO!是太正常!
在交通不變的曾經,物資運到這戈壁荒漠的深處,總要翻個好幾倍的價格。
小時候去爸爸連隊,爸爸常會給我買一支兩塊五毛錢的雪糕。
十二歲時全家回到安徽,才發現原來雪糕的價格基本都是五毛錢。
蔬菜類的價格可以達到家鄉小集市的十來倍,基本和現在的菜價差不多。
不過也不用擔心吃不起菜,連隊每周都會給軍屬家庭提供新鮮的蔬菜。
我爸爸還在連隊菜地的旁邊開墾了一塊小菜地,那裡成了我每個夏天的小樂園。
填飽肚子,我開啟記憶導航,帶大家走到小城的地標性建築——大禮堂。
它收集了小城裡大大小小的活動,小到小學生的六一晚會在這裡上演,大到國家主席的歡迎儀式也在這裡舉行。
大禮堂前的廣場是小城居民各種活動的中心位置。
夏天的夜晚,出門散步的居民聚集到這裡,享受噴泉帶來的絲絲涼意。
冬天的節日,每個連隊在廣場上劃分的區域內構建自己的創意,有花團錦簇的舞龍舞獅小花車,也有充滿北國風情的冰雕冰屋冰樂園,讓我兒時的春節充滿了儀式感。
這個是一個有魔力的小城,它讓人有種逃離在時間之外的錯覺。
光陰被拉慢,安靜的包圍著這裡。
大禮堂對面幾十年前的紅房子也還是以前得樣子,它曾經是前樓韓阿姨工作的百貨商場,現在也就換了軍人服務社的牌子。
看著依依爬我小時候爬的階梯,跑在我小時候玩耍的廣場,我感受到一種傳承的力量。
那些歷史
第二天一早我們去了發射中心的展覽館。
展覽館並不大,本計劃參觀完就去胡楊林,可誰知竟在裡面泡了一上午。
這是個充滿故事的地方,但如果並無興趣只是想留下到此一游的記錄,十分鐘也能逛完一圈。
這裡從一片荒漠說起,中國的精銳部隊神秘失蹤,來到這裡。
經過數代人艱辛的努力,創造了許多成就:從中國的第一顆原子彈,到中國的第一艘宇宙飛船,這裡已經有二十四個第一!
這是一個漫長而艱辛的故事,卻會讓每一個國人燃起熱血。
在中廳有一個弧形頂的星空展廳,讓你如同置身宇宙,回望航天城的歷史。
大屏幕上是神舟飛船的從運送,組裝,升空,太空對接,宇航員工作,最後到回收的完整高清視屏,楊同學和陳美女看了三四遍。
我小時候看過很多次真實的火箭發射。
每次發射前很多天,小城就開始沉浸在一種緊張而興奮的狀態里,小夥伴的爸爸們都開始變得很忙碌。
在這裡工作了好些年,我爸爸竟然沒有親眼看過發射,每次都奮戰在第一線。
作為軍屬的我們卻會有各種各樣的觀發射體驗,比如在沙漠里春遊野餐看發射,或者在零下二十度的冬夜,裹著棉被站在泳池邊上等發射。
時間之外
小城邊上,有一片胡楊林,以前叫自然公園。
再遠一點,有兩條河,叫二道河。
這些名字起得都相當實在。
我們到來自然公園的時候,胡楊林還沒變黃。
這些年,這裡似乎並沒有得到任何青睞和照看,既沒有增加綠化,也沒有修築道路,連石凳子和石桌子都是我小時候就有的。
野草肆意生長,胡楊隨意傾斜,一切都顯得相當不精緻,卻又相當有風情。
走到河邊,時間修改的畫面,又讓我吃了一驚。
記憶中的二道河常年乾涸,旱季這裡是玩沙子的好地方,雨季也就變成個泥坑,或溢出一條水線。
現在它真的成了條大河,水流湍急,岸邊蘆葦飄蕩,直到遠方。
這裡航拍一定很美,但軍事重地,我可不敢逾越。
此時是中午,依依在我懷裡午睡。
看著美景心癢想去拍幾張照片,於是學電視劇里把蘆葦叢壓倒做個小床,以天為蓋地為席,想讓依依睡個帥氣的午覺。
結果剛把她放上去,她就被扎醒了——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
醒後的依依對這裡充滿了興趣,我卻不敢讓她亂跑。
這裡有條河,我卻不會游泳。
這是一個在光陰之外的下午,時間似乎失去了意義。
清風帶著舒心的味道,吹過胡楊葉,吹過蘆葦盪,吹散我們的髮絲,吹到我們心裡。
心被一點一點撫平,心事被一點一點擦掉,仿若時空之外的空無一物,仿若回到歸處。
我們就這樣坐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直到夕陽西斜,似乎應該換個角度看落日了,我們才離開。
順著二道河走了很遠,來到一座大橋之上,看著河水洶湧,沖開記憶的閥門。
追憶 . 小時候
離開已經十七年了。
我長大了改變了,失去了學會了,終於回到了這個最讓我有歸屬感的地方。
那麼多年,還是西北大漠天蒼蒼沙茫茫的傲然無際,和這軍事小城的遠離塵世寧靜安然,合上了我心跳的步伐。
那天,我還回到了我曾經的家所在的位置。
家屬樓已經重建,似乎一切都面目全非,但那種幸福的味道卻還回蕩在空氣里。
一家三口的大漠生活,雖然少了親戚往來的熱鬧,卻也不會有家庭爭端的複雜。
那是一種拋出塵世紛擾的生活,孩子生活在童年,成人也被拉回了單純。
最多的娛樂就是幾家人的聚會,有時候一起去自然公園拍照野遊,有時候集合到某一家吃喝玩樂。
大人們打牌聊天,輸牌的鑽桌子喝涼水。
小孩子結伴玩耍,劃地盤過家家搶玩具。
到處都是笑聲。
可能不少熟人都不知道,我爸爸那時候還是個做飯高手。
時常是他一個人在廚房拉一種西北麵食拉條子,廚房外一屋子人流著口水等吃。
每年辣椒成熟的時候,爸爸還會用家裡一台絞肉用的機子,攪碎很多辣椒做辣椒醬。
爸爸連隊里的叔叔們,都對這辣椒醬朝思暮想,纏著他想討個一兩瓶。
那時候時常有身邊的小夥伴隨父母轉業離開。
每年夏天,家屬樓下開始出現裝傢具的木頭集裝箱。
我會覺得離開這裡是個不可思議,且讓人倍感排斥的事情。
其實,小孩子總能準確的感知到,幸福在哪裡。
路過家附近的一條馬路,小時候覺得它無比寬大,如今卻發現,原來只是條雙車道的水泥路。
清晰的記起一個冬日的晚上,媽媽帶我去單位澡堂洗完澡,在這條路上騎車載著我回家。
天上繁星無比燦爛,小小的我坐在后座上如痴如醉的望著星空,濕噠噠的頭髮凍成了一條一條的冰溜溜,美麗的畫面定格在了記憶里。
還去看了我的小學,它變化不大,我在這裡受到了全面又優良的小學教育。
二十年前,這裡的老師就帶著我們參加全國各種作文和繪畫比賽,算是比較前衛的。
也常常舉辦各種活動,比如每年春天都會在操場舉行一次放風箏比賽。
爸爸用日曆親手給我做的風箏飛的非常高,讓我好得意。
每到六一兒童節,學校都會舉辦一場晚會。
三年級那年我們班跳的《天鵝湖》得了全校第一,我是最中間站著的那隻小天鵝,可惜並不是因為跳的最好,只是因為長得最高。
六一節最讓人開心的還是收禮物。
軍隊給學校贊助,每個小朋友都會得到很大一包零食,等長大一些就變成一隻書包。
小時候我一直以為,全國的學校都會在六一節這天給每個小朋友發一大包禮物。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自己的那份快樂,有多麼難得。
體育總是重要的,學校每年還會舉辦一次運動會和長跑比賽。
我那總也用不完的鉛筆盒,都是運動會得來的獎品。
望著校門口那那條不再寬敞的馬路,眼前清晰的浮現出四年級的那場長跑比賽的畫面。
當我精疲力儘快要抵達學校大門的終點時,爸爸站在路邊為我吶喊加油還領跑。
那年我沒能衛冕冠軍,跑了個第三名,爸爸牽著我去校門口的商店買了一大堆零食,不是獎勵也不是安慰,只是爸爸對女兒的寵愛。
中國的父親總是不善表達,就像我的爸爸,總是把愛變成各種各樣的零食拿給女兒。
哪怕我已經結婚生子,他還是會把我當成孩子,在我回家的日子裡,網羅各種小吃甜點送到我的面前。
逝去的光陰在我的記憶里偷梁換柱,不經意間,很多情景已經慢慢的變模糊或被遺忘。
那些最美的曾經,漸漸成了被打散在腦海中的畫面,就像被我忽略的那些幸福一樣。
望今後不再在當下無知無覺
徒留回憶里咀嚼五味
願在任何時候都懂得珍惜
尤其是那個名叫現在的時刻
我回到這裡,就像個拾穗的人,一點點撿起那些塵封的記憶,翻閱回味,再珍藏起來。
一個地方,因為承載著各種記憶,被不同的人賦予著不同的意義。
東風航天城,於我來說,就意味著幸福。
我相信記憶是有生命的,就像一個人對於另一個人的存在,並不是只有真實相處那些時刻的意義。
人很渺小,於世界只是這沙漠中的一粒沙。
可於自己又很宏大,承載著數年的過往與經歷,成為我們與最重要的人的鏈接。
那些重要的人和事,都將在我的生命里以另一種形式一起生長,從來不曾離開,永遠陪伴著我。
因為我在,所以他在。
只要我在,他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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