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地震更可怕的是讓地震預警成為敏感詞

朱文強／文

剛剛發生的四川九寨溝7.0級地震又奪去了20多位同胞的生命，這個數字不知道到哪個點才會停止。

地震，似乎已成為人們心中最恐懼的一種災難。遺憾的是，我們卻拿它毫無辦法。

曾經作為記者，採訪汶川震後餘生，經歷蘆山震痛，劫後餘生，生離死別是最扎心的。清晰的記得，當年在去往蘆山縣城的一條救災通道上，每天都有一群孩子大聲喊著感謝來往於這條路上的每一個人。

但當我們真正經歷了災難，我們不免又想矯情的問一句：「我們真的沒辦法嗎？還是……」

仍然要舊事重提了，那就是我的家鄉，唐山。1976年7月28日凌晨3時42分53秒，唐山發生里氏7.8級大地震，死亡人數超過24萬。

有關這場地震的記錄大多是官方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這場地震發生時，中國正在進行的一場政治運動還未結束。

小時候關於這場地震的記憶都是來自長輩們的言傳，那些親身經歷者對這場災難的記憶除了痛苦，還有恐懼。

直到後來，大學畢業，做了記者，參與到一次唐山抗震30周年紀念的活動中，我才對那場地震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

事實上，在一些親歷者心中，那場慘絕人寰的天災的損失本可以減輕，死去的24萬人本可以有所準備。非常遺憾的是，因為當時某些官員的「維穩思維」和「不可言說的原因」，提前的預警被取消了，唐山人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在熟睡中等來了一場地震。

關於唐山大地震的預報至今仍有巨大爭議，其實，時至今日，關於「地震預報」這個話題仍然是不能被提及的，因為，人們心中已經埋下了一個執念——地震，全世界範圍內都不可預報。

這條結論似乎已經成了真理，每次出現地震預報的信息，這條結論便被拿出來使用，而我們的地震局似乎就成了專業的闢謠機構，除了震後發布一條地震信息，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闢謠。

弔詭的是，闢謠後卻真的發生了地震，這種啪啪打臉的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地震預報作為一個世界性難題，這毋庸置疑，但是不是因此我們就坐以待斃似的什麼都做不了呢？歷史的記錄里告訴我們，並非如此。我們能做的很多，甚至可能會有意外收穫，關健是我們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這個事。

其實，唐山大地震的預報從來沒有官方認可的記錄，而1975年2月4日，遼寧海城7.4級地震可能是唯一一次官方和業內認可的成功預報案例。

但事實上，當年的一批地震研究者留下的資料，可以清晰的顯示，唐山大地震的預報預警工作的真實情況。

1974年6月29日，國務院發布了一個69號文件，即《國務院轉中科院關於華北及渤海地區地震形式的報告》，這個文件指導了唐山大地震的中期預測，青龍縣做地震預防時候，縣委書記冉廣岐的尚方寶劍便這是這份文件。

1975年1月12日，全國地震會商會，國家地震局分析預報室華北組組長汪成民在「對我國東部1975-1976年地震形式分析」報告中指出，1975-1976年我國東部可能發生強震，可能地點是華北北部與蘇魯皖交界，可能強度達6級左右。

1976年初，中共唐山市委主持召開了唐山市防震工作會議，唐山地震辦公室負責人楊友宸作了關於當前唐山地震形式的報告，唐山地震中短期預測，唐山市方圓50公里內在1976年7-8月份或下半年其他月份將有5-7級強震發生。

而據楊友宸介紹，那個年代的地震預報工作屬於「土洋結合」，但範圍非常廣，唐山八中、十中、二中，自來水公司，電廠，鋼廠，馬家溝礦、趙各庄礦、東八里庄，西八里庄，王攆庄，殷各庄等觀測點遍布。

一份來自河北省地震局的數據顯示，1976年上半年，僅僅唐山地區的測報點有很大的發展，骨幹點由60個增加到85個，一般點由485個增加到508個，此外還設有觀測哨5552個。

對比現在，還有多少這種機構在做一些最實際工作呢？

有關唐山大地震的預報預警，之所以不被重視，其實無非兩個原因，第一，技術確有壁壘，以當年的設備和技術，準確預測地震是不可想像的；第二，人為壁壘，這一點不多述，懂中國的自然明白。

我還是想說說技術，呂興亞，當年山海關一中地震科研小組負責人，憑簡陋的設備，能觀測出應力、水氡、磁偏角等指標在1975年9月份開始出現270天異常期，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做的更好呢？我並沒有什麼樂觀情緒，當年唐山大地震的預警報告被「官僚主義」壓制了，今天仍然沒什麼實質改變，比地震更可怕的是讓地震預警成為敏感詞。

其實，在現階段，我們並不求能通過技術手段躲過天災的侵襲，或許在今後的某一天能。但我們希望看到的是，我們在為此做了什麼努力。

面對那些生離死別的場景，我們真的就可以用一個「天災」而平復內心嗎？少些官僚話術，多一點人情味的東西不更好嗎？

當年青龍奇蹟的出現，開灤煤礦奇蹟的出現，是不是能說明一些問題？

2006年1月，唐山作家張慶州出版的《唐山警示錄》單行本最上方有這樣一行字——那場震驚中外的唐山大地震，本不該出現幾十萬冤魂。遺憾的是，這本書已被中國列為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