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dier Not Hero——《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影評

想給這部電影寫影評（我這水平也就算觀後感）已經「蓄謀已久」，周末了索性睡得晚點寫一寫吧

我所接觸到的媒體對這部電影的宣傳，幾乎側重點都放在了這部電影的攝製技術——4K120幀。據說使用這樣極高成本的攝製具有一定的歷史意義，據說為什麼這樣做現在不被大眾所理解但在未來會有一個更公平的說法。這些「據說」的可靠性我沒有能力去考證，也不是我本文想寫的重點，我只想說這部電影在使用了超前的技術之外，在編劇和導演方面也非常可圈可點。

? 同事看完這部電影以後，我問他這算什麼題材，他想了想，反戰題材？好像不是。更不是戰爭題材。美式精神輸出？好像有一點。商業片？我感覺不是。當時看《斷背山》給我的比較大的感觸一部分是影片中讓人心曠神怡的風景，另一部分是刻畫地十分細膩的愛與性。除了情感飽滿之外，《中場戰事》給我的最大感觸之一是真實，人性的真實，職業的真實（除了影片最後男主舌戰白頭總裁那段屬於劇情需要），為什麼這麼說，請聽我講。

? 影片的全稱是Billy Lynns Long Halftime Walk，直譯過來是「比利林恩的漫長的中場漫步」，用「Walk」來形容這場短暫而孤獨的華麗盛宴很有意境，李安把整個故事以及主人公比利林恩的所有回憶、思緒、情緒和感悟交織融合在這個Halftime中，看完以後給我的感受引用這樣一段話：「有時候看完一部電影淚流滿面，心裡會湧起一陣奇異的感動來，認為自己與電影里的人物心意相通。人類在某些時刻非常的幸運。因為一部分人對著世界吶喊出的聲音，會被另外一部分人完整的接收到，並且感動。一段頻率對接上另外一段相同的頻率，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值得喝上一杯的幸運時刻。????」（這段話是我在微博上一個叫「@白娘娘」的博主那裡看到的）影片選角上選用了英國舞台劇演員喬·阿爾文，為了飾演好這個角色他事先操練了一口純正的德州口音。愛看電影的朋友都知道，一些科班出身的英國演員受其獨特文化氛圍的熏陶而且遠離好萊塢的喧囂，在表演上確實不俗。卷福和抖森這些家喻戶曉的不必多講，《哈利波特》系列裡飾演斯內普教授的艾倫·里克曼、《國王的演講》里飾演國王的科林·費爾斯、《萬物理論》里飾演霍金摘取奧斯卡桂冠的埃迪·雷德梅尼等等相信觀眾都不陌生。李安對喬?阿爾文的評價是「他是我見過的頂級的天才演員，頂級的演戲天分，長的很帥、楚楚動人、非常能夠得到觀眾的同理心。」看完電影的我也是這種感受，傳神的演技加上導演傳神的剪輯，把電影所想表達的一切情緒都通過熒幕表達了出來，李安不愧為大師。現實中，我想軍隊里幾乎不可能有比利林恩這樣一個人，但電影畢竟是電影，也只有塑造這樣一個比利林恩，才能傳遞出影片所想傳遞的內容。

? 英雄？短暫的光榮。林恩所在的B班因為林恩的事迹而在美國家喻戶曉，作為一次表彰實質上更是一次全國性地政治宣傳，B班成員受邀來觀看這場橄欖球公開賽，也才有了整個影片的來龍去脈。林恩和B班一時成為媒體所宣傳的「英雄」。他們身著英俊的軍裝，接他們的是豪華的加長轎車，經紀人為他們招攬商業投資的電話從頭打到尾。但華麗的背後，是舞台上黑人舞蹈演員對林恩的嗤之以鼻，是觀眾席上普通民眾對軍人職業的嘲諷，是舞台後工人們對「英雄」們進行的埋伏和毆打，是財閥在分紅時利益至上的討價還價。人們敬佩「英雄」，但不會有人真正在意、關心和理解「英雄」，除了他們的家人，無論財閥，政客還是民眾。這是必然的，這是人性。B班的「英雄」們也是普通人，觀眾席角落裡林恩和戰友聊著自己的薪水、生計和入伍初衷。「這裡的薪水糟透了，我乾脆還不如入伍算了。」服務員嘬了一口大麻說。比利林恩參軍的初衷也不是為了保家衛國打擊恐怖主義，而是為了給自己的衝動行為買單，也給毀容的姐姐掙錢做修復手術。稍縱即逝的華麗過後，B班依然是開赴戰場的軍士，繼續拿著比一般工薪階層稍高的薪水，他們還會有犧牲，他們也許會被記錄在舊新聞和維基百科裡，但他們終將在世俗里被遺忘。

? 比利林恩的眼淚。影片中球賽開場前女歌手領唱美國國歌時，伴隨著歌聲，比利林恩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幅幻想的畫面，鏡頭來到了比利林恩的家：推開柵欄步入別緻的花園，他的愛犬迎了上來，推開屋門我們跟隨鏡頭來到了玄關，進而是客廳、餐廳，環顧四周後我們最終來到了卧室，床上林恩正在與剛才邂逅的啦啦隊姑娘雲雨。高潮中鏡頭回到賽場，比利林恩淚流滿面。這一段是整個影片給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按照一般影片的套路來講，此刻林恩腦海中應當浮現的是飄揚的國旗，或者槍林彈雨的戰場，再或者犧牲的班長生前美好的笑容。然而都不是，這樣莊嚴肅穆的場合浮現出的卻是一個溫馨的小家，因為高潮而扭曲的容顏（影片里主演均為素顏，不是裸妝）和難聽卻真實的叫床聲。我想不用我多解釋，有耐心讀到這裡的人應該都能理解。縱觀全片，啦啦隊姑娘對比利林恩的愛慕是真實的，衝動的，短暫的，更是永恆的。影片結尾部分林恩與姑娘分別時，深情擁吻過後有這樣一段對話：

「Wow，姑娘，我差一點就和你私奔了。」

「私奔？但你們還要重返戰場呢。你可是授勛的英雄。」姑娘疑惑地看著林恩。

「Right.Of course.I was just kidding.」林恩笑了，笑地英俊而又溫柔。「Well，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我想我該走了。」林恩深情地說。

「我會為你祈禱的。」姑娘真誠地說。

林恩禮貌地一笑，兩人深情對望後姑娘轉身離去，不再回頭，林恩也轉身離去，不再回頭。這一段讓人意猶未盡。

…

? 忘了誰曾說過：「雌雄同體」是一種很高的人生境界，當然，不同的人對這個詞的理解必然大相徑庭。我想李安的導演水準之所以能被奉為大師級別，一方面是因為他擅於通過影片極好地展現真實的人性，另外和他本人性格里既有男性的理性也有女性的溫婉、細膩有關，這種性格導出的電影必然不會浮於表面。

? 影片最後結尾地很酷，十分地酷。寂寥且瀟洒的吉他讓我想起了星際2里人族的BGM。「踐踏一個國家很容易，堅持自己的立場才是真正的英雄」林恩的姐姐本想勸說林恩留下，然而經歷了這一切，回憶與感悟最終讓林恩選擇了重新回到戰場。「I』m not a hero.I』m a soldier.這是我的歸屬」。回到車上，林恩把自己的想法向已故的班長娓娓道來：「這兩周來我一直在思考，我以為我了解一些普通民眾不懂的東西。但你知道嗎，他們才是真正的主角，我雖然活在戰場，但那仍是他們的戰爭。」「我們是一國的子民，我們得背井離鄉才能成長，有時就此犧牲。你挺身而出的時候到了。Remember,the bullet』s already been fired.」班長和藹地說。林恩對著班長一笑，再轉過頭來時已是淚目，誠懇地說：「I』m ready.Sergeant.」

「I love you」…鏡頭回到加長轎車，戰友們等候在此並向林恩一一獨白。

「全員到齊了，我們出發吧。」軍士長說。B班的戰士們表情複雜，或沉思，或不舍。

「Hell yeah.快帶我們離開這裡吧」戰友A說。

「Yeah,免得被他們宰了」戰友B笑說。

「帶我們回到安全一點的地方」 戰友C說。

「帶我們回到戰場」 戰友D說。

「帶我們回家」 戰友E說。

…

轎車啟動，車窗外陰暗交織的光影在林恩臉上迅速略過，BGM加大音量，黑幕上CAST緩緩升起。

回來的路上，皎潔的月光下我和同事手提外賣，同事問我：「你說他們軍人算不算最不容易的職業？」

「肯定不是。」我回答。

「最辛苦的職業？」同事追問。

「也不是」我毫不猶豫地說。

「那是最什麼的職業？」同事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認真思考了片刻，腦海中略過一幅幸福美好家庭的幻象。

「最身不由己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