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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家庭是權力意志較量的場所

女性的經濟地位,只是婚姻關係中的一個方面,過分地強調經濟對人格地位的決定權,是家庭關係異化的表現。經濟地位意味對人身自由的支配權,本質上是夫妻雙方權力意志的較量。

撰文 | 凌海青

看過最近熱播電視劇《我的前半生》,我對原著產生了興趣,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夏日的陰翳下讀了亦舒的原著。

原著中女主角和前夫的名字:涓生、子君,沿用了魯迅《傷逝》中的人名。小說《我的前半生》延續了小說《傷逝》探討的問題,對女性的處境和婚姻的基礎做了進一步闡發。

在魯迅的時代,新青年們抨擊宗法婚姻制度,以自由戀愛和婚姻為時髦,建立在青年男女自發的情感基礎之上的婚姻,真的可靠嘛?

魯迅無疑有著超越那個時代的洞察力,女性若想獲得人格的完全獨立,愛情絕不是歸宿。魯迅說,娜拉出走後,不是賣淫,就是回家。魯迅認為,沒有獨立的經濟地位,女性的地位得不到保障。

在《我的前半生》中,也涉及這一主題。

獨立的經濟地位,代表的是獨立的人身自主權,這種獨立性,也是絕對的人身自主權。在現實婚姻當中,女即便到了現代社會,在家照顧先生和孩子的也是很多女性的選擇。

女性的經濟地位,只是婚姻關係中的一個方面,過分地強調經濟對人格地位的決定權,是家庭關係異化的表現。經濟地位意味對人身自由的支配權,本質上是夫妻雙方權力意志的較量。

家庭是權力意志較量的場所。當家庭失去了更高的價值,經濟因素便成為了雙方較量的唯一憑據。涓生愛子君的時候,子君對金錢的漠然,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德,當涓生的愛消失後,子君的美德變成了弱點。

▲羅子君

相對於感情的易變無常,經濟基礎顯得更加可靠。小說《我的前半生》,對這種異化的家庭觀念做出了不同的詮釋。

女性獨立人格的完整性和感情關係的無常性,這二者的衝突,在小說《我的前半生》中得到了和解。

羅子君遭遇婚變之前,因為缺乏獨立的人格逐漸失去了吸引力,其先生的情人與之相反,庸俗粗陋但是充滿生命力。在羅子君從婚變的打擊中警醒之後,迫於生活壓力,重新工作融入社會,也重新思考和世界的關係。

在這個轉折過程中,羅子君的斯文教養,是她重生的基礎而不是阻礙。

因為子君對人格的守護,她沒有對離婚有過多的糾纏,因此贏得了前夫和孩子們的尊重。因為子君對財產的淡然態度,她從最基礎的工作做起,最後也有一份不錯的事業。因為她的溫良沒有怨恨過前夫和嘲諷、欺壓她的人,使她的內心保持溫柔和愛心,重新遇到愛情。

婚變對於羅子君來說,並不是失敗或者過錯,是讓她完善的一次挑戰。所以書中作者說,羅子君是幸運的,像她這樣走不出困境的人,千千萬萬。

▲羅子君遭遇婚變

在電視劇中,對羅子君前半生的態度基本上是否定的。將羅子君遭遇婚變定義為失敗,以此證明羅子君前半生的生活態度是錯誤的,羅子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電視劇對羅子君的前半生做出的清算是徹底的,羅子君離婚前對生活的無知幼稚,更像暴發戶而不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

小說中的羅子君是一個具有小資產階級情懷的女性,作者對她的品味和格調持讚許的態度。在電視劇中,羅子君對物質的追求,只是一個符號化的權力象徵,而不是具體的感受和品味。

所以電視劇中的羅子君是人民群眾應該批評的對象,人民群眾一邊幻想著高收入階層如何頤指氣使地消費,同時對這樣的行為表示唾棄。

不僅資產階級被金錢符號異化,圍觀資產階級的勞動人民的眼光也被異化。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被簡化為貨幣的數字,中間的各種分別粗暴地消失不見。在不同價格之間,社會中不同的人真實地存在。

一雙名牌的鞋子不僅是卷標上的數字,是人的日用品,人穿著鞋走過春夏秋冬。當然有人可以估算出不同價格的鞋子對人帶來的舒適度和滿足感是不同的,這樣的計算存在的前提,依然是標籤化的人。

抽象化、標籤化的人,對貨幣代表的物的感受度都是一致的,人都愛誇耀,否則耶穌不會勸人不誇耀。羅子君有錢必定會誇耀,落魄後必然洗心革面,這可能更符合大眾的認識。小說和電視劇不同的取向,也從側面揭示了文字閱讀者和影視觀看者的不同。

文字的閱讀經驗,相較於影視作品,更加的個體化,不同讀者對於小說有著不同的感動和理解。而電視劇使用明星和瑣碎的情節,從視覺到聽覺佔領了我們的意識,觀眾已經喪失了自己的獨立意識。用高昂的代價製造出大眾的視覺盛宴,怎麼來評判文藝作品的好壞呢?

多元化的時代缺乏統一的判斷標準,在大家一起自由地角逐意志時,最後還是收視率、票房說了算。為了收視率和票房,電視劇只能儘可能地迎合大眾的口味。在具體的家庭生活中,每日發生的劇目,也面臨同樣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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