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往詩酒人生

　 作者：xyf771107 

　　對酒的解讀，似乎男人更有資格。

　　我，如假包換的女兒身，從不貪杯，也不解酒，只是艷羨詩酒人生。而且，對酒的那份情愫一直無法言明堆積於胸。今日，終想一吐為快。

　　

　　[一]　　

　　朔古追今，無論諸侯爭霸或是戰火紛飛的年代，無論曾經的白色恐怖或是如今的太平盛世，不同的歷史給中國的酒文化注入了不同的內容，而酒也給不同的時代帶去不一樣的感受。

　　對酒的好奇，緣於少時痴迷的電視劇《濟公》。他，日日壺不離身，鞋兒破，帽兒破，袈裟破，笑得瘋瘋癲癲，走得踉踉蹌蹌，貌不驚人的他卻愛憎分明好善樂施。最讓我感覺神奇的是，看他成天喝得爛醉如泥，行得東倒西歪，內心卻十分清楚明白，誰藏了壞心眼動了壞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那形象真是深得我心。

　　後來，看《神鵰俠侶》，當看到斷臂的楊過隱於山谷與大雕為伴，一壺濁酒連連啜飲，便似懂非懂地知道他飲下的是一半苦澀一半甜蜜，是分離的苦澀與相思的甜蜜。那個被他稱喚做姑姑的清麗脫俗、生性冷漠的美麗女子，是他一生念念不忘的牽掛。

　　從那時開始，便天真地以為，酒也許生來就應該與俠客相遇、相知、相憐、相惜，一個溫暖，一個孤絕，一個熱烈，一個冷漠。世上唯有這樣的組合，才是堪稱天造地設的完美，在蒼茫塵世中透著飄逸雲端的凜冽，孤獨著，亦誘惑著。

　　猶記小時候，鄰居的爺爺奶奶叔叔伯伯一天勞作下來，便會在傍晚來臨時，炒幾個家常小菜，溫幾壺自釀的小米酒，圍成一桌把酒話聊憶苦思甜，重溫曾經的苦難歲月，感慨著人世變遷，那些陳年往事在酒香的浸潤里散發著悠遠的古意與安詳，大人的表情隨著抑揚頓挫的訴說豐富地變化著，孩子們一臉天真饒有興趣地打破沙鍋問到底。

　　若在炎炎夏日，這樣有滋有味的晚餐大多在露天的坪里或是葡萄架下進行，月兒淺照，星兒解語，把酒臨風，還有忽遠忽近極具韻律的蟲吟蛙鳴一浪疊過一浪衝擊著耳膜，清幽的旋律里流淌著無盡的詩意。

　　酒闌，人不肯散去。幾壺酒，暖到月上三更，一桌人都略帶醉意，可意識卻無比清醒，此時的他們不用再堅強地偽裝，可以將那些快樂與委屈、艱難與疲憊在酒後快意傾吐。說到雙眼潮濕，又和著幾杯濁酒吞下，慢慢輕釋和寬解，而星月已在繚繞的酒韻中酣然沉睡。

　　印象中，爸爸是很少喝酒的。可是，一到逢年過節等特殊日子，也會放開喝上幾杯。特別是每每去到外婆家，舅舅們都熱情而豪爽，他們輪番邀杯互敬，盛情難卻加上氣氛酣濃，爸爸便也興趣盎然。喝到小醉之時，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平時沉默內斂的他便開始話多了。親情亦隨著酒精的催化而漸漸升溫，無聲地散在酒里，化開在心間，凝成無以言說的幸福。

　　無酒不成席，無酒難成歡，這是孩提時代便有的感覺。那時，村裡左鄰右舍誰家辦喜事，村民們都習慣捧個場湊個熱鬧，而主人會竭盡所能好吃好喝地接待，屋裡屋外密密挨挨的桌椅與人群是孩子眼中無限驚喜的盛大。酒席間，酒自然成了主角，鄉鄰們你一杯我一杯聯絡著感情。喝到興起，有人開始划拳比試，有人開始抬高了嗓門，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起鬨挑釁。頓時，震天吼的吶喊聲，齊刷刷的歡笑聲，還有此起彼伏的鼓掌聲，那場景不亞於一場精彩的電影或是明星演唱會。

　　對酒的初解，更多的是懵懂的好奇。那時的我，無限期待解讀它身上散發的無窮魔力。

　　

　　[二]　　

　　酒，恰似一壺干洌的清泉，始於一滴水，輔以五穀雜糧，在歲月中悠然沉澱，終成精品，聞之若香，嘗之若甜。

　　古時，崇尚煮酒論詩、把酒論英雄。於是，美酒芬芳，孕育和催生著縱橫的才情與衝天的豪氣。

　　酒，是詩意的叢生，是靈感的源泉，更是情感的升華。有時更能真切地呈現一個人的內心，讓我們將這個世界看得清楚明白。

　　於是，有許多人為之痴狂和傾倒，縱是醉生夢死，縱是今霄酒醒何處，也甘心這樣的沉醉。

　　孔乙已，魯迅筆下極具個性的人物之一。他的一生，是被酒支撐的一生，也是深受科舉制度侵害的可悲人生。科舉失敗懷著隱痛卻又以讀書人自居，貧困不能自存卻又嗜酒如命，想要潔身自好卻被生活逼到窮途末路無奈偷竊，怕人嘲笑又喜好自欺欺人。做為科舉制度犧牲品的他，可憐又可恨，為度餘生選擇以酒麻醉，麻木了身體，亦麻木了靈魂。其實細想想，若是沒了酒，或許他對這個世界不會如此依戀，如此他便不會選擇艱難地過活，他的性格與人生也就沒機會被人去挖掘和呈現。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一場五光十色、琳琅滿目、酒香四溢的筵席，大家把酒暢飲，將生死置之度外，透著無限的豪邁與視死如歸的勇氣，與這盛大如此搭調與契合，豪華、豪氣、豪放，全因了酒而展現得淋漓盡致。

　　李白是屬於酒的，寫詩要喝酒，舞劍要喝酒，仰天長嘯要喝酒，傷花惜別要喝酒。酒傳情，詩達意，鑄就了被眾人敬仰的詩酒人生。會炙人口的《將進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足見其痛飲狂歡縱情歡樂的豪放與自在。「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於他，五花馬、千金裘都不足惜，只圖一醉方休，消解那剪不斷理還亂的千愁萬緒。足可見，美酒於李白生命中之重要，除了是催生靈感的源泉，還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陪伴。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月下獨酌，一個「獨」字，道盡一份踽踽涼涼之感。花間，美酒，月影，歌舞，孤影徘徊中寄託著對明月的深情厚誼，那份皎皎美好的純潔是詩人終其一生一往情深的嚮往。這美酒將詩人的心與明月拉近，孤高、桀傲而又天真的詩仙李白甘願做明月的朋友。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魏王曹操慨嘆人生短促日月如梭，用杜康酒排解心中的憂思。現代人，似乎也總喜歡借酒消愁愁更愁，明知酒醒後疼猶在夢難醒，明知短暫的麻醉只是自欺欺人，卻就是欲罷不能。

　　相思如酒，所以，才有了範文公的「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長長的思念層層繞緊，唯有對月獨酌，將相思的苦以酒作合，孤單地向星狂舞，在無垠的天幕中醞釀一段旖旎的心事，看它翩然而起，又嫣然謝幕，留心中一道冷冷美麗的弧線，黯然神傷。

　　酒，斟酌古今，寫意人生。酒入愁腸的惆悵，浪子遊俠的豪情宿醉，傷感騷客的倚樓銷愁，演繹著古今滄桑而厚重的風骨。

　　酒中人生，自是越釀越香。

　　

　　[三]　　

　　小飲怡情，是我喜歡的淡淡小資。寂寞如酒，越釀越芬芳滿屋。

　　夜闌人靜，思緒如潮，便渴望那精緻透明的酒杯中那一抹暗紅的誘惑，晶瑩剔透，散發著幽幽的醇香。搖曳於清淺的月色之下，慢飲下那陣陣清冽醇香，心裡燃燒起千年積澱的溫柔，透過層層疊疊的暗香浮動，清晰地看見冷月優雅的碎影，只一眼，便如痴如醉，一醉千年。

　　在這場寂靜如水的對白里，沒有歡笑，沒有淚流，唯有執著如初的凝望與深情似海的守候，淡淡的馨柔流轉於多情的空氣里，牽起雙眸中潛藏已久的渴望，氤氳成心底那一方絕世的美麗。

　　酒逢知己千杯少。志趣相投的朋友，於推杯換盞間相談甚歡，情的升華，心的靠近，自是「會須一飲三百杯」。我不甚酒力，而與無話不談的閨密或是情深意重的兄長、友人相聚時，絕對不吝杯中酒。幾杯酒下肚，徽暈的感覺衝擊著異常清醒的神經。本是隱忍的人，而喝到動情之處，難免會真情流露淚染兩腮，心情卻格外輕鬆和歡愉。

　　出差時曾與領導同桌吃飯。飯桌上，領導帶頭舉杯對同行的人表示感謝和慰問，大家頻頻舉杯回應。最後，杯中酒深淺不一，有的一飲而盡，有的淺嘗輒止。此時，領導端著自己見底的酒杯拉開了話閘：「酒是一種文化，酒桌上最容易了解一個人的品性和為人處世的態度，有的豪爽乾脆，有的圓滑世故，有的唯唯諾諾。所以，酒的藝術也是需要學習的。」聽這一席話，自是有人不以為然，細想卻覺不無道理。

　　於我，並非好酒，但尤喜酒桌上你來我往談笑風生的氣氛。那樣輕鬆愜意的場合，有人借著酒興口若懸河，初次見面的兩個人因酒而少了生分開始稱兄道弟或是姐妹相稱，有人在酒桌上把酒縱情，有人卻因酒精的催化而潸然淚下，男人喝了酒開始牛皮吹破天卻無人有異議，女人因了酒兩腮染上淡淡的紅暈不勝嬌羞……正所謂，小小世界覽盡世間百態，儀態萬方，風情萬種。

　　喝酒，我願意堅持自己的風格，看似柔弱的外表，其實有著非一般的豪爽。對於我尊敬和喜歡的人，若他們歡喜喝上兩口，我絕對會二話不說甘願奉陪。他們喜歡乘著酒興娓娓道著心事，我就願意安靜地聆聽。他們若喜歡感情深一口悶，想要喝個痛快，我也會捨命陪君子毫不吝嗇。因為，那不是酒桌上簡單的客套，而是我對他們情感的另一種表達。因為喜歡，我才喝。

　　我更喜歡，於獨處時借酒的微溫給自己一份別樣的感受，氳散開別樣的滋味，在心頭盤旋久久。那種感覺，不是醉，只是想要那種微暈的飄忽，卸下所有的負累，思緒輕盈飄逸，可以天馬行空地幻想、信馬由韁地馳騁。酒醒後，卻無所蹤。

　　靜坐屏前，紅酒飄香，心事微醉，回憶如蘭。酒飲下的一刻，經年的渴望開始激情燃燒，深埋的苦楚開始鮮活地鬧騰，跳躍的指尖里翻飛著玲瓏的思緒，一路洋洋洒洒，刻下幾多愁懷，流連幾度夢回。

　　其實很嚮往，那一種詩酒人生，厚重地歷練，詩意地生活，溫暖地積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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