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溜唐詩47】在一個喧鬧的渡口，他實現了人生的華麗轉身

熟讀《唐詩三百首》，只是一個傳說。

「醋溜唐詩」進度：    卷二，七言古詩

【說說閑話】

《唐詩三百首》卷二「七言古詩」，第7首。又到了孟浩然時間。

孟浩然是楚子最喜歡的詩人之一。很多人評價他的詩幽冷，但是楚子覺得孟詩幽則幽矣，冷卻未必；或者說冷則冷矣，卻不陰冷，而是冷中有著淡淡的快樂。

同時，孟浩然同學最愛胡鬧地將詩寫得律不像律、古體不像古體，這也是楚子喜歡的一個理由。因為這樣的作品，反而比律詩靈動，卻又比古體秀雅。

今天要讀的，就是8句七言，粗一看像七言律詩，細一讀，卻是流暢得像歌一樣的古體，而且標題里就有一個「歌」字。

【今日讀詩】

《唐詩三百首》卷二

夜歸鹿門山歌

唐·孟浩然

山寺鐘鳴晝已昏，

漁梁渡頭爭渡喧。

人隨沙岸向江村，

余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

忽到龐公棲隱處。

岩扉松徑長寂寥，

唯有幽人自來去。

【楚子歪說】

《夜歸鹿門山歌》這個標題十分易懂，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據《襄陽記》載：「鹿門山舊名蘇嶺山。建武中，襄陽侯習郁立神祠于山，刻二石鹿夾神廟道口，俗因謂之鹿門廟，後以廟名為山名，並為地名也 。」孟浩然四十歲後，一度隱居於此。

此詩描述了詩人從峴山附近的澗南園家中，夜歸鹿門隱居別墅時一路所見的情景，表達了他悠閑自適的歸隱心情。

孟浩然還有一首詩與這首內容、意境十分近似，可以參照著讀，是《登鹿門山懷古》：

清曉因興來，乘流越江峴。

沙禽近初識，浦樹遙莫辨。

漸到鹿門山，山明翠微淺。

岩潭多屈曲，舟楫屢迴轉。

昔聞龐德公，採藥遂不返。

金澗養芝術，石床卧苔蘚。

紛吾感耆舊，結纜事攀踐。

隱跡今尚存，高風邈已遠。

白云何時去，丹桂空偃蹇。

探討意未窮，回艇夕陽晚。

兩首詩都寫到了龐公，這個人就是龐德公，東漢隱士。《後漢書·逸民傳》載 ：「龐公者 ，南郡襄陽人也。……荊州刺史劉表數延請，不能屈，……後遂攜其妻子登鹿門山，因採藥不返。」

孟浩然寫這兩首詩的時候，赴京求仕失敗才兩年多，雖然到處遊歷、到處訪道交友，心卻始終沒有真正平靜下來，直到回到故鄉襄陽，來到鹿門山，想起了龐公，歸隱的決心才真正下定。

山寺鐘鳴晝已昏，

漁梁渡頭爭渡喧。

聽到山寺鐘聲，發現已近黃昏，這時渡口一片爭渡的喧嘩。首句表現的是安寧靜謐的環境，次句卻表現喧囂，形成了鮮明而強烈的比照，這是遠離人寰的禪境與喧雜紛擾的塵世的比照。

不看平仄的話，這一句和律詩就沒有什麼差別。

人隨沙岸向江村，

余亦乘舟歸鹿門。

這是一種對比，世人爭相去往一個地方，而我卻有著另外的方向。以人歸引出自歸，作為前文的具體補述。兩種歸途展現兩樣不同的心境，這又是一個比襯，從中表現出詩人與世無爭的隱逸志趣和不慕榮利的淡泊情懷。

完全可以像律詩那樣對仗的，比如改一兩個字便成「人隨沙岸向江村，余乘蘭舟歸鹿門」。但是孟浩然偏不，用了一個「亦」字，打亂詞性相對的可能，歌詠的古風味道就十分濃郁了。

有人問過楚子，是不是不押韻不講平仄的就是古體，楚子不好回答，因為並不是每句湊七字，就可以叫古體，還應當有古體的語言習慣和修辭手法。

鹿門月照開煙樹，

忽到龐公棲隱處。

詩中所寫從日落黃昏到月懸夜空，從漢江舟行到鹿門山途，實質上是從塵雜世俗到寂寥自然的隱逸道路。

我去的地方，當然比較「幽冷」，而且忽然之間，我就到了龐公隱居的地方。但是句子明朗而又富有動感，所以未必見得「冷」，因為孟浩然已經接受並且喜愛上了隱居的日子。

此句「鹿門」和上句「鹿門」是頂針的關係，這是古體很常見的修辭手法。然而這一句卻寫得十分像律詩中的句子，問題是下一句「忽到」又是經典的古體詩句法了。這種輕鬆而俏皮的敘述，讓楚子覺得孟浩然至少是「冷」並快樂著的。

岩扉松徑長寂寥，

唯有幽人自來去。

所以，結句的味道自然而然品出來了：「岩扉松徑」這麼僻靜的地方，當然是「長寂寥」的，但是這裡正好是「幽人」自由地來來去去的佳境。孟浩然在仕途上的失意，恰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好成就了隱士孟浩然、詩人孟浩然。

前四句罕見地連用四個平聲韻，後兩聯（四句）轉而採用了仄聲韻，讓節奏輕快一點，讓情緒振奮一點。讀這樣的詩，你會覺得冷嗎？

【幾句廢話】

最後一句的「幽人」究竟是誰？龐公的精靈，還是詩人自己？恐怕那時他自己也分辨不出，因為心理上他早與那位先賢同體化了。

歷史的龐德公給了他啟示，地理的鹿門山給了他方便，這兩項重要條件具備了，隱居的事實便容易完成得多了。實在，鹿門山的家園早已使隱居成為既成事實，只要念頭一轉，承認自己是龐公的繼承人，此身便儼然是《高士傳》中的人物了。

也許，正是襄陽的歷史地理環境促成孟浩然一生老於布衣，孟浩然畢竟是襄陽的孟浩然。

【課間遊戲】大家對個對子，娛樂一下，如何？

獨向蒼天題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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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前預習】

下一課我們讀李白的七言古詩《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

根據「我本楚狂人」這一句，你覺得李白是楚國人嗎？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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