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有多少人去香港買買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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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8日，香港，銅鑼灣商業區租金下跌，引發了奢侈品零售連鎖反應的恐慌。（CFP/圖）

「以前，很多人去趟香港覺得高大上，現在都不這麼認為了，」郭子悅說，「加上反水客、各種鬧心，讓人感覺很不友好，很多人去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想去了。」
本文首發於南方周末微信號：nanfangzhoumo郭子悅在2015年「十一黃金周」的最後一天又去了趟香港，沒想到從羅湖口岸過關時，居然也能「秒過」。

郭是深圳人，持「一簽多行」港澳通行證，3年前開始在淘寶網做香港代購，平均每周都要去香港兩三次。過去為了節省時間，她都要趕早出發過關，排隊30-60分鐘，今年4月份以後排隊時間越來越短，她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工作日都不用排隊了，直接過，周末人稍微多一些，也就排個10分鐘左右。

據香港入境處公布的數據，2015年國慶黃金周假期，訪港旅客較去年同期上升1.5%，其中內地遊客共約112萬人次，較去年同期微增2.3%。據香港零售管理協會2015年10月6日發布的調查結果，十一黃金周期間，香港零售業銷售額同比大跌近40%，為香港2003年開放自由行以來首次在此期間錄得下跌。

康輝旅行社一位港澳游負責人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今年黃金周期間發團數量比去年減少四成多。

對香港這個曾經的「購物天堂」來說，大筆吸金的好日子過去了。作為佐證，香港最大的化妝品代理商——莎莎國際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莎莎國際，股份代碼0178）在10月11日拿出了難看的財報。

1莎莎不再風光對於內地遊客來說，去莎莎買化妝品、護膚品幾乎是香港游的「標配」。

莎莎是香港知名的平價化妝品連鎖超市，遍佈於香港商圈的街頭巷尾。依託香港的獨特貿易地位，莎莎不受單一供貨渠道限制，可以較低的價格直接從產地拿到國際一線化妝品品牌，銷售價格遠低於內地商場。同時，莎莎還銷售自己的獨家品牌，訪港遊客多數會買些化妝品、香水當手信送給親朋好友。

這天，郭子悅在一家莎莎店買了不到兩百塊的東西，店員一見到她籃子里有東西馬上就過來打招呼，「你提著東西累啊，我先幫你放收銀台」。

郭子悅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過去店裡客人多，你進去買個雅詩蘭黛之類的、一下好幾百塊的東西，根本沒人理，或者說他們只關心那些店裡獨家代理品牌、可以拿提成的產品。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熱情起來，開始懂得維護客戶關係了，開始加客人微信，或者讓客人關注她們的微信，在朋友圈發活動信息。

2015年10月11日，莎莎上屬的莎莎國際公布了2015年10月1－7日（十一黃金周）期間香港及澳門零售業務之未經審核銷售數據，莎莎港澳地區零售銷售業務同比下跌10.4%，同店銷售額則下跌8.7%。

自2015年春節（2015年2月19日－25日）之後，這是莎莎國際收穫的第二個銷售業績下跌10%的假期，也是第二個錄得負增長的十一假期。四年前的這一假期，莎莎國際港澳地區零售銷售額增長了29.7%。

莎莎國際是香港十大零售集團之一、香港最大的化妝品代理商之一。按照莎莎國際2014/15年報（截至2015年3月31日），在香港和澳門加起來一共1130多平方公里的地盤上，莎莎國際一共開有110家店鋪／專櫃，占其集團總收入的81.8%，而來自中國內地的顧客又占其銷售價值的71.5%。

莎莎集團主席及行政總裁郭少明在新聞通稿中表示，2015年國慶黃金周假期入境的內地遊客人次同比微增2.3%，其中有相當部分來自過境及來港考試的學生簽證，並未能帶旺本地零售市場。內地遊客被吸引至香港以外的旅遊目的地。「在未有任何實質措施改善並提升本港旅遊競爭力前，本港旅遊及零售業較難受惠於內地長假期。」

莎莎的有力對手、另一家化妝品零售商香港卓悅集團也好不到哪裡去，其2015年半年報顯示，經營業績同比亦下降14.4%。卓悅集團在半年報中寫道，更多高端的中國遊客吸引到其他地方外游，訪港遊客中當天往返的比例越來越多，消費模式較為保守，中國內地訪港遊客組合趨向來自次級城市且消費力較低，令香港旅遊架構改變，影響平均每宗銷售額。

莎莎在2014/15年財報中也提到了上述理由，同時還稱，市場放緩情況下會以更多的優惠推廣來帶動銷售，導致毛利率下降，同時公司還引入更多非獨家品牌，如韓國產品，以加快應對顧客產品喜好的轉變。

對內地人來說，現在買化妝品也不一定要去香港了，一些人選擇直接去原產地。中國最大的在線旅遊網站攜程發布《2015十一黃金周出境旅遊報告》，綜合其跟團游、自由行、郵輪數據顯示：黃金周十大出境游國家（地區）為日本、韓國、泰國、港澳、台灣、美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馬爾地夫和義大利。日韓上位，港澳從此前的第一位跌至第四位。

一名和郭子悅打過幾次交道的卓悅銷售員請她多多幫襯，「不景氣，從來沒這麼凄慘過」。郭子悅收到的各種促銷信息明顯多了，譬如買夠多少可以贈券、刷銀聯卡滿減等等，「一個活動結束了，另一個又來了，總之就是鼓勵你買買買」。

訪港中國內地旅客數量變化（李伯根/圖）

2遊客轉移目的地從香港旅發局的數據看，其實從2003年香港開放自由行至今，訪港的中國內地遊客從850萬人次，逐年增長，2014年達4725萬人次，翻了約五倍。

香港旅發局最新的統計數據是，2015年1-8月，中國內地訪港旅客3124萬人次，同比增長0.8%；中國內地過夜旅客為1222萬人次，同比減少5.9%。在平均每個月近400萬人次的基數下，增速放緩，甚至下降，遊客數字仍然不小。

相比之下，在媒體上被描述為「火爆」的日韓，遊客數量並不大。韓國旅遊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15中國國慶黃金周，赴韓國旅遊的中國大陸遊客為21萬人次。據日本旅遊協會數據，同期前往日本的中國大陸遊客約為40萬人次。兩者加起來不到香港同期數字的3/5。不過，香港官方並未公布這100多萬人次入境遊客中，過境和過夜遊客的比例。

2015年7月，世界旅遊組織（UNWTO）發布最新《2015全球旅遊報告》顯示，2014年全球國際遊客到訪量達到11.33億人次，國際旅遊花費達12450億美元，旅遊業已經成為全球經濟中最大和增長最快的行業。中國作為全球第一大旅遊客源市場，在2014年中國遊客海外花費同比增加27%，達1650億美元，貢獻了全球旅遊收入的13%。

2015年10月8日，恆隆地產董事長陳啟宗發表2015年度中報致股東函稱，「無論以絕對或人均基準計算，內地旅客在全球各地均在最高消費群之列。把他們拒之門外等於與錢為敵。香港一向是個開放型商業城市，把正當生意趕走實屬不智」，陳啟宗寫道，「尖沙咀向來是內地旅客的絡繹熱點，如今對許多內地人來說，新的尖沙咀區已經變成東京、首爾和台北」。

「以前，很多人去趟香港覺得高大上，現在都不這麼認為了，」郭子悅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加上反水客、各種鬧心，讓人感覺很不友好，很多人去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想去了。」

2015年2月中下旬，香港爆發了嚴重的「反水客」行動，示威者高喊口號，圍堵中國內地遊客。3月，在屯門地區，一對母女被滋事者辱罵，4歲的小女孩受到驚嚇的視頻被發到網上，引起公憤。

2015年4月13日起，深圳市公安機關停止向深圳市居民簽發赴香港「一簽多行」簽注，改為簽發「一周一行」簽注。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負責人對此的解釋是：隨著內地居民赴港旅遊人數的不斷增多，內地與香港出入境口岸壓力增大，赴港旅遊人數與香港旅遊承載能力的矛盾日益顯現，針對上述問題，中央政府作出了優化調整深圳市居民赴香港個人旅遊政策的決定。

不過，這一舉措貌似仍然沒能解決「反水客」問題。2015年9月份，香港又舉行了「光復上水」的遊行示威，迫使部分商店關門停業。
郭子悅也可以算是「水客」一員。不過，她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身邊很多朋友都表示除非借道過境出國，不會再去香港，以免「自取其辱」。

最受傷的其實是商家。對它們來說，客戶數量減少，面臨生死存亡的考驗。2015年8月上旬，泰格豪雅關閉了其位於羅素街的旗艦店，8月底，Coach關閉了位於中環皇后大道中旗艦店。

戴德梁行發布的2015年第二季度報告顯示，商鋪市場受營收額下滑、旅客增長放緩和收緊自由行等多個負面因素影響，香港島、九龍、新界的商鋪租金同比分別下降7.7%、3.9%、5.1%。該季度內，香港最貴羅素街兩個商鋪簽約，租金下調了38%－40%。

與此同時，以購物為目的的香港旅遊，也有了更多的替代性選擇。首先，是其他國家和地區旅遊地。

其次，隨著電子商務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海外零售商和品牌都直接進駐中國的電商平台，全球連鎖超市美國Costa、紐西蘭Countdown、日本葯妝Kirindo等等，都以網購形式進入中國，中國人再也不需要山長水遠地手提肩背。

莎莎國際、卓悅集團等也在布局港澳之外，莎莎在中國內地、台灣地區、新加坡、馬來西亞都有門店。不過，脫離了香港，主打「精品」的莎莎店在內地的優勢並不明顯，2014/15年度，其關閉了10家經營虧損的店鋪。

還有一個通道是網上商城sasa.com。2014/15年報顯示，該財年sasa.com的營業額為4.16億港元，約佔其總收入的6%。莎莎國際於2015年9月8日正式上線蘇寧海外購香港海外旗艦店，10月與京東簽署協議入駐京東全球購，試圖進一步擴大網路渠道。

以郭子悅的代購經歷看，香港購物其實還是有吸引力的。從2015年6月1日起，中國內地下調了護膚品和運動鞋等產品的進口關稅，但仍然有消費稅，同樣的產品，算起來還是比香港貴。有些奢侈品、電子產品在香港的上市時間比內地早，立馬可得，雖然網購發達，但海淘運輸、清關需要時間，還可能會被上稅。

目前來看，她的代購生意也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不過，半年後就難說了，到時她的「一簽多行」通行證將到期，很難再跑那麼勤。在她看來，現在還有深圳人周末跑去香港拖點日用品回來，香港遊客數量減少還不太明顯，到了明年4月，原「一簽多行」的港澳通行證簽注全部到期，以後大家都只能簽一周一次，香港遊客會更少。

2015年10月12日，郭子悅掏出港澳通行證從自助閘口過關，發現以前全都開著的閘機也關掉了好幾個，「哦，連機器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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