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果僅存的華人電影女皇李麗華｜幕布

第52屆金馬獎頒獎禮落下帷幕，賽果基本不出人預料，以《刺客聶隱娘》為首的台灣電影大獲全勝。但整台頒獎禮最吸引我的並不是流水一樣登台的兩岸三地明星，而是頒獎禮中間坐在輪椅上被推出，接受成龍獻上終身成就獎的一代巨星李麗華。

李麗華是誰？

她在大陸的名聲或許沒有在港台那麼響亮，但如果要給她的歷史地位來個蓋棺定論的說法，或許可以說，她是過去幾十年中，唯一一位在大陸、香港、台灣都當過一線巨星的女演員。尤其是從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她更是港台電影界公認的頭牌電影女皇。

李麗華於八十年代息影赴美隱居，多年來不問世事，很多人都以為她已經不在人世了。這次獲得金馬獎終身成就獎絕對是實至名歸，如果她拿不到，那幾乎沒人夠資格拿了。根據媒體披露，這次金馬獎發給李麗華，其實是香港金像獎放棄在先的結果。最早提議給李麗華頒發終身成就獎的人是香港電影圈大佬吳思遠，他先是張羅香港金像獎來辦此事，不料以為板上釘釘的事——有決定權的投票委員哪個不是李麗華的晚輩或影迷？——最後沒能通過，官方的理由是過於倉促，不合程序，最後吳思遠只好聯繫台灣的李行導演，重新運作一番，終於通過金馬發出了這座終身成就獎，也真是一段佳話。

李麗華出身上海梨園世家，父母都是名伶。16歲的她因主演《三笑》一炮走紅上海灘。這裡面有個故事，當時演歌雙絕的周璇也在演一部《三笑》，初出茅廬的李麗華怎麼可能和周璇競爭？那時候的電影宣傳炒作手段真是不遜於現在，出品方連續多天在報上刊登李麗華鑽戒遺失的啟事，吸引了很多人關注，逐漸打響她的名號，最後才告訴大家，李麗華主演的《三笑》即將上映，最終果然票房大收。

李麗華在上海演過《千里送京娘》《秋海棠》《賣花女》《萬紫千紅》《春江遺恨》《艷陽天》等許多影片，這裡面既有商業電影，也有孤島時期的「大毒草」，還有左翼電影，這體現出她在政治立場和為人處世上的複雜與圓滑。

《千里送京娘》的曲譜

1949年後，李麗華來到香港。客觀地說，在去香港之前，上官雲珠、周璇都是比李麗華更紅的女明星，但在新的政治情勢之下，留在大陸的演員變得與世隔絕，很少有作品問世，並且不為外界所知，去了香港的李麗華獲得更廣闊的天地，迅速成為海外華人世界最受歡迎的女明星。

1958年李麗華主演了弗蘭克·鮑沙其導演的《飛虎嬌娃》，成為第一個主演好萊塢主流製作的華人演員，她在影片拍攝過程中拒絕吻戲的軼事也成了一段沸沸揚揚的新聞。

和李麗華在香港競爭激烈的是比她小十歲的林黛。林黛乃桂系政要程思遠的女兒，被左派電影公司發掘進入影壇。李麗華和林黛在邵氏不僅爭奪花旦一姐的地位，她們還愛上了同一個男人。李麗華後來的丈夫嚴俊（也是著名的導演）便是林黛的前男友。

李麗華與嚴俊在《小鳳仙》中的劇照

李麗華和擅長拍攝古裝史詩片的李翰祥合作，接連主演《楊貴妃》和《武則天》，並走上了戛納電影節的紅地毯。當時的華語電影及明星在國際上的曝光機會並不高，李麗華可說是獨佔鰲頭。

《武則天》劇照

前面講到李麗華演《三笑》搶了周璇的風頭，不曾想後來演《梁山伯與祝英台》，她的風頭也被人搶走。嚴俊離開邵氏自組金龍公司，和邵氏的競爭對手電筒懋合拍黃梅調戲曲片《梁祝》，妻子李麗華反串梁山伯，電懋頭牌女星尤敏演祝英台。邵氏聞訊立刻邀李翰祥趕拍《梁祝》，用凌波反串梁山伯，樂蒂演祝英台，搶在嚴俊李麗華的版本之前上映，在香港和台灣都成為現象級的賣座電影。嚴李版後來上映，票房遠遠不及邵氏版。

《梁山伯與祝英台》劇照

李麗華曾先後兩次榮獲金馬影后。第一次是憑藉邵氏所有導演合導的《故都春夢》，第二次是台灣主旋律抗戰電影《揚子江風雲》，說的是地下情報員「長江一號」和同志們一起執行「死橋計劃」，阻止日軍掃除長江水雷，力保「180里封鎖線」的故事。本片由李麗華的老搭檔李翰祥執導，又名《一寸山河一寸血》，曾在今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展映。

《故都春夢》劇照

《揚子江風雲》劇照

李麗華演藝生涯晚期流連台灣，主演過多部電影和電視劇，其中胡金銓執導的《迎春閣之風波》堪稱傳世經典。她在片中飾演反元志士的接頭據點迎春閣客棧的主人，演大反派李察罕的是去年的金馬獎終身成就獎得主田豐，其餘主演者還有喬宏、白鷹、徐楓。李麗華的戲全在眼神里，用演她手下女跑堂的胡錦的話說，她的演戲方法，你怎麼學都學不會。

李麗華的人生歷程和銀幕上一樣豐富多彩。她拍日本人的戲，拍共產黨的戲，拍國民黨的戲，順水推舟，八面玲瓏。她學習馬列主義，登報祝賀新中國成立，自費支持左派電影公司。但後來蔣介石過生日她也去祝壽，她還參加國軍的勞軍演出，為李登輝就職典禮站台。文革結束後，李麗華寫信至中國駐聯合國代表，希望回國看看。這個申請在國內經過層層審批，終於讓她成行，回國見到了鄧穎超和夏衍。或者我們可以這麼認為，李麗華在銀幕下和銀幕上，一樣都是傑出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