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化妝課程 (化妝課程)

05-25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蘇東坡

傻女人常常揭穿男人的謊言，服務聰明女人總是無視男人的謊言，而如張愛玲這般女子，卻常常是要為那個男人扯謊圓說的。

有句話說的特好，「女人在感情出現問題的時候，都會有一個膠著期，貪戀泥沼裡的溫暖，遲遲不肯決斷。」在這點上，連張愛玲都不能免俗。

忘記一個人，技術上肯定沒問題，關鍵是心理上的這道坎。剛抬起的腳又給放了下，每每重溫起一同的點點滴滴，心又不由自主地鬆軟起來，可一轉念，又覺得不該這般沒出息沒骨氣，想著要狠下心來把這一頁翻過去，就這麼幾番撕扯下來，想起離開不過早晚的事，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於是，一咬牙，便橫豎一條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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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心作祟是一方面，關鍵是「你（胡蘭成）是早已不喜歡我了」所以，我也要「很不喜歡你了。」有些孩子氣的較真，或許也有賭氣的成分摻雜著，反正，從此便是路歸路橋歸橋般涇渭分明了。

我喜歡張愛玲的清決，掉頭之後斷不肯拖泥帶水，倒也不是不曾心軟過，但一想著曾經的委屈和心酸，便立即起身狠狠搓揉掉那些怯軟的念頭，讓所有的想念胎死腹中。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的愛情是絕版，殊不知那些夾生的小情小愛不過是潛意識裡自己一廂情願的誤讀，如果能夠地老天荒的一路荒腔走板下去也就罷了，反正誰也不知道沒揭蓋的鍋裡煮的是佳餚還是砒霜，但生活卻是一場撥亂反正漸漸清晰的過程，它非要在某個千鈞一發的時刻扔下那根最終壓垮你的稻草。人人都有逃避心理，總願意把罪惡都算在那根稻草身上，卻往往無視之前的種種因果循環。最終，情人眼中的那張絕版影碟，卻被發現橫陳在某個骯髒潮膩的地攤街角，被小販十元三張地大聲吆喝叫賣著。

這個世界有兩種男人不能愛。一種是窩囊廢，一種便是顯擺狂，無疑，胡蘭成屬於後者。

窩囊廢總是無端地被人揪著七寸不放，把自己的軟肋和痛腳時時處處地暴露人前，被人拿捏地毫無迴旋餘地，而且一遇到問題就條件反射地疲軟龜縮。一個人窩囊不要緊，致命的是有些人總不甘心讓自己淪為廢物點心，總想著挺而走險，要去打破自己的窩囊僵局，可終歸是能力有限，結果又被人牽出了新的話柄，於是，窩囊變本加厲。窩囊的人通常不幸福，卻總喜歡侵略別人的幸福，結果常常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

胡蘭成卻是與此截然相反的，他常常把別人糊弄得團團轉，而自己總是一付「端然」的模樣，「游刃有餘」本是一個褒義詞，可用在胡蘭成身上，卻是莫大的嘲諷。

胡蘭成的人品，可從閆紅講得這個小故事瞅出個端倪來。

「斯君是胡蘭成的中學同學，與他關係不錯，二十啷噹歲時，胡蘭成還曾在斯君家小住過一陣子，斯母待他如自家兒女一般，連零花錢都悄悄放在他抽屜裡。然而胡蘭成客中寂寞，竟起了偷香竊玉之心，衝斯家小妹玩起了曖昧，他若是青衫磊落的單身少年，勉強也能算到傳奇里去，但你一個有婦之夫，去打朋友妹妹的主意，太不仗義了吧？斯君得知後，翻了臉，把胡蘭成攆出去。」

張愛玲愛上他本沒有錯，就像閆紅說得那樣「有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個把人渣」，但錯就錯在他的矯情成狂上面，總愛有事沒事地揪著張愛玲與他的情史大秀恩愛。

明明是自己的花心作祟，卻非要拉著全世界陪他一起意淫自己的犯賤情操，還大言不慚地為之扣上「愛情」的高帽，可無論如何裝裱，終歸是破綻百出的。

胡蘭成衰就衰在他想掩也掩不住的顯擺心理上，以為和張愛玲攀上了，就能水漲船高，洗白掉自己的漢奸身份，卻不想因著自己的一身腥騷，惹得張愛玲成了個不尷不尬的憋屈角色，活脫脫地授人以柄。

我總相信，這筆帳張愛玲是會認的，公司張艾嘉在那首歌裡也唱道「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哪怕傷心流淚，哪怕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代價和教訓是成正比的，沒有人可以跳過成長的陷阱，直奔幸福的主題，人活著就得委屈求全，這是你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必須得買的單。

沒什麼冤不冤的，總之，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狂熱的愛情一般開始的轟烈，收場卻是相當慘淡，倒不如一路細水長流溫吞清淡下去，沒有後路的愛情是最可怕的，遠不如處處留一手的愛情來的現實自衛，人們會原諒那些在現實面前敗下陣來的狼狽逃竄，卻無法理解那些苦苦掙扎不肯放手的偏執。

當殘酷的真相突然逼近自己的時候，每個人的反應都是不同的，或跳腳抓狂，或充耳不聞，或掉頭就跑，或默默承受......

形式不同，本質都是相通的，那種幻滅之感，卻是從頭到腳，兜頭澆蓋下來的。

愛是經不起愛的，愛到寡淡倦怠，愛到窮形盡相，愛到了無生趣，愛到無愛可愛，這便是張胡之間的情愛寫真，也是無數痴男怨女的愛情終結版。

愛到蒼涼，不如不愛。張愛玲身體力行地做到了這點，雖也經過了一年半的痛苦掙扎，但終究是不愛了。

到底是要淡卻的，就像當初愛上一樣，不容置疑，卻是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