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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狐快評:香港,我還能怎麼來愛你

  【導語】限制「自由行」能不能解決「三觀不同怎麼談戀愛」的世紀難題?當然不可以。奶粉離境限制後一樣有水客冒險帶貨,雙非孕婦合法途徑被封后還是有非法也要直衝產房的人。但至少,部分的限制「自由行」可以在衝突加劇的當下從數量上控制矛盾爆發的可能性,給雙方一點時間各自「療傷」與反思,是過渡階段的權宜之計,也是無奈之舉。

  文/吳瀟瀟(資深媒體人)

  近日,香港特區行政長官梁振英表示,來港內地遊客不斷增加已對市民日常生活造成壓力,將在全國兩會期間,與中央有關部門商討能否收緊自由行政策。

  這是繼奶粉離境限制與停收雙非孕婦(夫妻雙方都非香港居民而來港產子的孕婦)後,港府再度表露出調整「自由行」相關政策的傾向。每一次對於「自由行」政策的調整,都是以香港市民的抗議活動為背景出台的。而這一次限制自由行表態的導火線,則是在臨近內地的屯門、沙田等地區出現的針對水貨客與內地自由行旅客的抗議活動。

  與此同時,春節期間的訪港內地旅客構成出現了耐人尋味的比例變化。在0.26%的微增人次中,主要的增長來自於持護照經香港國際機場出國的過境旅客,而「自由行」人次卻首次出現了下跌,香港被更多地成為一個路過的地方而非目的地。

  透過「自由行」,看到的是香港與內地不斷加深的隔膜。這個曾經被中央當成「優惠大禮包」送給香港的禮物,為什麼遭到了這般「嫌棄」?

  隨便問一個普通的香港市民,對於「自由行」的印象可能都不會太美好。大可不必急於苛責他們沒有為經濟利益付出代價的大局觀,因為普通市民沒在「自由行」里討到什麼甜頭卻吃了不少苦頭。尖沙咀海港城等百貨公司幾乎每天都擠滿了大包小包甚至拖著箱子的內地遊客,旺角街頭的店鋪也盡數變為內地遊客喜愛的金鋪與電器鋪,周末與節假日更加誇張,地鐵內亦更顯擁擠。

  這些也許還可稱為不便或不適,但以下這些卻是直接影響了香港普通市民的正常生活。以奶粉為代表的日用品被搶購一空,商家坐地起價導致奶粉價格數年來上漲50%以上,香港媽媽也只好在承受貴价的同時遭遇著不時的斷貨;在3年前香港還可預約生產的時候,雙非孕婦赴港產子的風潮,令香港產房大超負荷,不僅香港本地孕婦無法預約到私家醫院床位,公立醫院產房使用量亦嚴重超標,眼下這批孩童到了讀書年齡又引發了原已緊張的小學資源之爭;內地遊客在香港買房,無論是純粹投資置業還是通過合法渠道將灰色收入「洗白」,都間接推高了房價,讓本已買不起樓的年輕人更添憂慮。

  「自由行」所帶來的收益,絕大部分流入了財富階層的口袋,而帶來的擁擠不便與物價飛漲等負面影響,卻幾乎全是普通市民、草根階層在承受。曾經的香港,就是《獅子山下》,只要肯拼總有出頭天,而今草根在逆境中再難求強。往日李嘉誠也是靠著塑膠花白手起家的勵志故事,如今卻是籠罩香港的「李氏力場」與地產霸權的代名詞。這些現象當然不能算在「自由行」的頭上,只是香港人不再是一個整體,不同階層的利益與訴求都已分裂,在「自由行」的問題上矛盾則更加明顯。

  在後「佔中」時期,有人將限制「自由行」與政治訴求捆綁,並呼籲勿將政治訴求與經濟現象捆綁。事實上,當每個香港市民的出行、購物、工作、生子、讀書甚至買瓶醬油,都不可避免地要和內地遊客扯上關係,「自由行」關乎的就是他們的生活本身,僅以經濟現象定義未免單薄。而「佔中」與對於「自由行」政策的調整呼籲,實質上是在不同的側面表達對重建被破壞的生活結構與規則的渴望。中央太遙遠,北京很模糊,但每天都在目睹的「自由行」和在身邊穿梭的內地遊客卻是實實在在的經歷,他們無意中成為了破壞香港普通市民生活結構的「幫凶」,難免成為標靶。

  若只是香港角度來講述,也許可以理解香港市民對「自由行」的皺眉。如果從內地民眾的角度來講述,則完全可能是另一個故事。

  內地赴港購物的消費者想的是,買國產奶粉怕三聚氰胺、內地化妝品專櫃價格高得嚇人,我不過是想以實惠的價格買到安全高質量的商品,不偷不搶正常消費,至於店鋪構成的改變和價格上漲,不是市場規律決定的嗎?當年通過合法途徑預約生產的雙非孕婦想的是,在香港可以合法地生二胎,就算不在香港享受港人福利,回到內地還是可以港人身份享受如低分入讀名校之類的優惠,我有錢有資源又合法,給孩子一個好環境為什麼不可以?再往後延伸的邏輯就是,內地的食品安全有隱憂,消費稅過高導致部分商品物價畸高,不是每個人都有生二胎的權利,確實不能怪我啊!

  雙方各有自己的邏輯與苦衷,一開始似乎誰都沒錯。但當不滿的情緒集聚,內地人認為香港人「矯情」,香港人斥責內地人「愚昧」。長期缺乏溝通,逐漸釀出激烈的表達,最後只剩對抗甚至對噴,誰也無法再說自己沒錯。

  2012年1月,內地遊客在港鐵食麵引發兩地網民罵戰,那是一個歷史的節點。其後兩地的對抗不斷升級再也沒停下來。在北大教授孔慶東發表稱港人為狗的辱港言論後,2月逾千名港人籌錢在香港報刊發布「香港人,忍夠了」的整版廣告,狠批內地遊客並以蝗蟲背景隱喻,高呼杜絕雙非孕婦。之後是針對內地水客的抗議活動,次年奶粉斷貨引發的奶粉離境限制政令,再後來的小童便溺事件,甚至「港漂」高材生車禍身亡,幾乎只要涉及內地與香港,都變成了必然引發爭議的雷區,直至去年底的「佔中」事件,將矛盾與分化推至爆發點。

  在這幾年的兩地「交流」中,充斥著一股強烈的戾氣。站隊替代了說理,成為了表達的主要方式,在最新的限制「自由行」表態後,朋友圈甚至掀起了篩出攔腰剪斷的港澳通行證以「明智」的行為。誠然,互聯網傳播中的斷章取義、以訛傳訛激化了矛盾,有牆的世界更易加深誤會。但與其說是互聯網傳播加強了戾氣,不如說是戾氣的存在令人們更傾向於情緒化的舉動。當年「忍夠了」的整版廣告有「要不是香港你們全完蛋了」的表述,遭到了一堆「打臉」反駁;眼下的「自由行」爭議中,有內地人甩出停掉供港水電的「舊聞」,然後又有媒體普及供港水電貴价及政治角力的「打臉」文面世。

  在打臉與被打臉之間,雙方似乎都在努力證明著「你沒有我就完蛋了」,難道不可或缺的一方就擁有著對另一方的絕對制裁權嗎?這樣的戾氣對雙方的關係及發展,都是極度危險的。至於擔當公共話語空間建設重責的媒體,原本應該理性應對這歷史的敏感時段,但事實也令人失望——2月27日早晨,大陸媒體紛紛報道「李嘉誠:無個人游,港股跌千點」新聞,這無意中也在通過片面信息製造恐慌。事實上,港府代表香港同胞所要爭取的並非李嘉誠口中所言「無個人游」——即全面限制或者取消自由行。

  在今天的移動互聯時代,呼籲理性溝通的聲音常常會瞬時被淹沒,在香港問題上,理性溝通更是越來越難以得見。歸根結底,香港人與內地人是在兩種制度下成長起來的,從觀念到認知都截然不同,就像兩個三觀完全不一致的人,溝通原本就殊為不易。「三觀不同怎麼談戀愛」?而這兩個人偏偏在「自由行」下未經磨合地湊在了一起。任何的戀愛都需要磨合,需要充分的前戲,任何快速的進入除了快感,都更有痛感——即便「自由行」的本意是在更自由更深入的溝通交流中增進彼此了解,即便當初曾有潮水般的幸福感,可當潮水褪去,要兩個三觀不同的人聊理想和人生,殊為不易。自然地,物質成為了重點,尤其當物質上存在價格、質量與資源的鴻溝,「自由行」扭曲成購物行、搜索資源行,是必然中的必然。

  限制「自由行」能不能解決「三觀不同怎麼談戀愛」的世紀難題?當然不可以。奶粉離境限制後一樣有水客冒險帶貨,雙非孕婦合法途徑被封后還是有非法也要直衝產房的人。同理,限制「自由行」後這些問題也不會迎刃而解。但至少,部分的限制「自由行」可以在衝突加劇的當下從數量上控制矛盾爆發的可能性,給雙方一點時間各自「療傷」與反思,是過渡階段的權宜之計,也是無奈之舉。事實上,近期亦有新聞報道,澳門政府同樣在考慮與中央商議限制澳門自由行的人數。

  對於不再像香港的香港,香港人不知還能拿什麼來愛;對於不再展露友好一面的香港,內地人也無從愛起。內地與香港的問題已經打成了一個心理的死結,也許要等制度差異逐漸消弭培養出「三觀相似」人群那天,這個死結才能慢慢解開,但至少,目前我們可以做的是理性,是溝通,是對話,是彼此的理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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