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直立人當年也要時刻面對狼群的威脅？

來自專欄 中科院之聲

北京直立人（舊稱北京猿人）是中國發現化石最早的直立人化石（時代：50-70萬年前），也是最早證明世界上存在和現代人顯著不同的原始人種的化石，在國際上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為了了解北京直立人的生活習性和所面臨的環境，研究和北京猿人共存的動物也十分重要。

周口店第一地點（北京直立人化石點）是中國第四紀化石最豐富的地點。豐富的食草動物為北京直立人提供了大量的食物，但同時也吸引了大量的食肉動物，他們不介意偶爾吃幾個北京直立人打打牙祭。在歷史時期的華北，能夠威脅人類的食肉動物並不多，主要有虎，豹，棕熊，黑熊，狼，豺這6種。其中狼以集群作戰而聞名，對人類和家畜的威脅可以說是最大的。

狼 Canislupus 照片，圖片來源：http://www.arkive.org/grey-wolf/canis-lupus/image-G57712.html

周口店第一地點出土的化石中，以上6種動物，除了狼以外都存在。雖然沒有狼，但是在食肉哺乳動物中數量第二多的物種，被稱為變異狼（Canis variabilis），已經發現的標本達到數百件。該物種是裴文中先生在研究周口店第一地點的食肉類動物化石時（1934年）建立。和現生的狼（Canis lupus）相比，變異狼體型較小，頭骨較為纖細。在國際上，對於變異狼的系統發育位置有多種觀點，有的學者認為變異狼是犬屬早期的成員，有的學者認為變異狼是狼的祖先，還有的學者認為變異狼是最早從狼開始馴化向狗過渡的階段。

郊狼 Canis latrans 照片，圖片來源：http://www.arkive.org/coyote/canis-latrans/image-G62403.html

近日，中科院古脊椎所和捷克科學院合作在國際第四紀 Quaternary International 雜誌在線發表關於周口店變異狼的修訂工作成果。研究表明變異狼和歐洲的莫斯巴赫狼（C. mosbachensis）十分接近，可以歸入後者作為一個亞種，即變異莫斯巴赫狼（C. m. variabilis）。莫斯巴赫狼是一類在歐亞大陸廣泛分布的中型犬科動物，生存年代大約在150-30萬年前，體重估計在15-20 kg左右，近似或稍大於現生的北美郊狼（Canis latrans，~15 kg），而明顯小於現生的狼（30-45 kg）。現生的郊狼一般單獨或以家庭為單位進行捕獵，而狼則根據環境和資源豐富度呈現靈活的捕獵方式，但以群居為主。變異莫斯巴赫狼的裂齒（用於撕裂皮肉的牙齒）相對比例比郊狼大，反而更加接近狼，因此可能具有更高的食肉性。同時在周口店第一地點大量發現這一物種，可能指示這類中型犬科動物可能也會集群捕獵。但是變異莫斯巴哈狼體型相對於北京直立人（和現代人體型近似）來說太小，對成年人恐怕不會有什麼威脅，但對於孩童還是存在潛在的威脅的。

豺 Cuon alpinus 照片，圖片來源：http://www.arkive.org/dhole/cuon-alpinus/image-G113027.html

雖然變異狼不會直接影響北京直立人在周口店地區的生存，但是在這一時期，和變異莫斯巴赫狼一起在周口店生活的還有2種中大型犬科：豺 Cuon sp. 和異豺 Xenocyon sp.。前者（豺）是現在依舊生活在東亞、東南亞和南亞的中型犬科動物。它曾經廣泛分布於我國，可惜由於捕殺和棲息地喪失，這種美麗的動物已經從中國大部分地區消失了。豺的骨骼牙齒形態高度適應於肉食食性，在生態學上叫高度食肉化（hypercarnivorous）。現代的豺通常集群捕獵，手段殘忍，善於攻擊獵物的要害部位（如眼睛和肛門），因此可以捕獲較大的獵物，如水鹿，甚至大熊貓。周口店第一地點的豺形態和體型已經和現生的豺十分接近，因此習性可能也與現生豺接近，會對人類產生一定的威脅。另外一種是異豺。異豺個體遠遠大於變異莫斯巴赫狼和豺，體型和狼近似，在狼南下歐亞大陸之前佔據著和狼類似的生態位。異豺在親緣關係上很可能和現在非洲生活的非洲野犬（Lycaon pictus）親緣關係最接近，因此應該也是集群捕獵的，而較大的體型和鋒利的牙齒顯示它們可能會更多地捕殺大型獵物，對北京直立人恐怕有顯著的威脅。對於北京直立人而言，所幸的是在周口店第一地點，豺和異豺的數量遠遠少於變異莫斯巴赫狼，它們可能屬於動物群中的稀少組分。不過考慮到北京直立人生活的地方還發現了中國短吻碩鬣狗 Pachycrocuta brevirostris sinensis（一種巨型鬣狗，母獅大小），楊氏虎 Panthera youngi（可能是早期的洞獅），意外巨頦虎 Megantereon inexpectatus（一種美洲虎大小的劍齒虎類），德寧格爾熊 Ursus deningeri（一種大型熊類，洞熊的祖先，略大於棕熊）等大型食肉類的化石，北京猿人的生活恐怕要比後來的華北居民更加艱辛。

說到周口店和北京直立人生活在一起時只有變異莫斯巴哈狼，而沒有狼，那麼變異莫斯巴哈狼和狼有什麼關係，而狼又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華北大地的呢？古脊椎所的該研究通規詳細的對比，認為莫斯巴赫狼和狼的親緣關係十分接近，但和北京直立人一起生存的變異莫斯巴哈狼則不是狼的直系祖先。變異莫斯巴赫狼和狗更是沒有直接的關係，應該屬於往狼演化過程中保留較小體型的一支，而狗的馴化（3-5萬年前）遠遠晚於這個時間（50-70萬年前）。現生的狼很可能起源於莫斯巴赫狼中的一個早期的種群，根據目前的化石記錄這個種群可能存在於~1 Ma前的阿拉斯加地區。狼最早在歐洲出現大約是在40萬年前，之後，異豺和莫斯巴赫狼就逐漸消失。在中國，最早的狼出現於中更新世，雖然沒有明確的測年，但時間可能與歐洲近似。在狼南下的同時，變異莫斯巴赫狼和異豺也逐漸消失。至於是異豺和莫斯巴赫狼的衰退給了現生狼南下歐亞大陸的機會，還是狼南下之後排擠了異豺和莫斯巴赫狼，還需要更加詳細的研究分析。

狼（左）和變異莫斯巴赫狼（右）頭骨對比圖。

變異莫斯巴赫狼選型，比例尺2 cm。

變異莫斯巴赫狼復原圖。（江左其杲繪製）

作者：江左其杲

來源：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