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眼見過自身身亡的人嗎?

你親眼見過自身身亡的人嗎?

來自專欄 蘭江漁夫的小船

河裡有水、岸上有索、屋裡有葯的年代

一、纏住命運的白絲巾

1984年的正月的一天中午,陰沉的天空中還瀰漫著過年的喜氣,家家戶戶門框上的紅春聯還殘留著墨香。

此時的發嫂有點心神不寧,魂不守舍,感覺有股不祥之兆。這個心神不寧不是自己本家五叔過世的悲傷,五叔胃病拖了幾年,前兩天終於熬得燈枯油盡了,發嫂和其他親屬一起來幫襯著五叔的兒女操辦後事,明天就要出殯了,今天來弔唁的賓客好多,流水席需要很多人來幫忙,發嫂十八歲的大女兒淑芬也在端盤收碗、鋪桌掃地,但是平常手腳麻利的淑芬做事心不在焉,淑芬端盤子時候不小心打翻了一盤扣肉,這時候的肉多精貴啊,發嫂恰好看到,便責怪淑芬:「你在搞些什麼,端個菜都端不好,這一碗肉要一塊錢呢!你五外公的喪事他們都是借錢辦的,你還這麼不小心!」

淑芬氣呼呼回到:「我又不是故意的,哪個曉得這碗這麼燙手,我的手都紅了!」

發嫂罵道:「你這個娼婦,自己做事不在心,反而怪碗燙人。」

淑芬雙眼含淚:「你罵我娼婦!」說完將碗往桌上一丟,哭著往自家裡跑。

罵女人娼婦也是當時常用語,發嫂開始以為和往常拌嘴一樣,過一會兒淑芬會自己過來吃中飯,但是直到中飯散席還不見她的身影。發嫂便讓侄兒到自己家裡去喊丫毛(淑芬的乳名)過來吃飯,幾個小孩子在飛奔而去,都住在一個村子裡,頃刻間小孩們便返回來,領頭的侄兒少勇說:「伯母,我們前後都找了,沒看到姐姐,只看到你屋裡床上好像吊著一個人,好像是丫毛姐姐,屋裡黑看不清。」

發嫂聽得少勇此話,便喊道:「不好了,丫毛做傻事了。」撒腿回奔,聽了少勇的話,一眾親戚急匆匆的往發嫂家裡趕。終究是男人跑得快些,淑芬爸爸奔回家,發現淑芬睡的床居然放下了蚊帳,掀開蚊帳赫然發現淑芬吊在床樑上,脖子上纏的正是過年前她用自己打工的錢買的白絲巾。

淑芬爸爸急忙抱著淑芬想把她的腦袋從絲巾上取下來,可是絲巾纏得很緊,只好往上托,淑芬舅舅解絲巾,絲巾是個死結,舅舅心裡又急躁,幾下都沒有解開,想拿菜刀割斷絲巾,有老人喊:「不能割啊,割了就沒得魂了。」

終於解下絲巾,淑芬體有溫,但氣息無。不知誰已經打開了平常捨不得用的電燈,眾人將淑芬平放在地上,淑芬爸爸對她嘴對嘴的做了人工呼吸,人工呼吸了良久,淑芬仍然氣息全無,此時村裡的醫生聞訊拿來了聽診器,聽了幾下後搖搖頭離開了。

發嫂抱著淑芬,頓時嚎啕大哭:「我的丫毛啊,我不該罵你啊,你醒醒啊,我讓你高中復讀啊,你今年一定會考上大學的啊......」淑芬爸爸眼圈發紅,蹲坐在地上一言不發。舅舅、姨媽等至親含著淚料理本家的第二場喪事。

趕來看熱鬧的鄉親將兩間小木屋圍得水泄不通,有人就問起了緣故,住在淑芬左右和前面的梅姨、菊姐、蘭姨之間就嘆息著說了起來。

「丫毛這麼聰明的一個孩子,她從小讀書就專心,考上了縣一中,一中可不是哪個都能考得取的,可惜去年沒有考上大學。」梅姨說。

「聽說她讀高中成績沒有初中時候好,這次沒有考上她想復讀一期後再考,懂事的孩子不是復讀一年,而只是復讀一期,但是發嫂看又要花錢,而且不曉得考不考得上,所以兩口子都不同意。」菊姐說。

蘭姨說:「她家裡沒錢,讀高中時都沒有寄宿,丫毛又勤快,經常下晚自習後都給家裡做事,清早又趕到學校里去,這樣拖累著她的成績就沒有跟上。這次沒考上,她就自己攢錢,給手套廠做事,一雙手套五厘錢;給糖果廠包糖果,包一斤一分錢;過年的時候給肉食公司賣魚賣肉,錢攢得差不多了,她爸爸還是不同意寄宿復讀,說三個弟弟妹妹還小,帶一下他們。」

「可不是嗎?丫毛一心想復讀,性子又犟,她爸爸脾氣又暴躁,不同意她寄宿復讀,上次一個事情沒有搞好,她爸爸竟然拿起竹扁擔打她,她不跑也不躲就讓他打,要不是我拉住她爸爸,她要被打死!」梅姨說著,看著長大的鄰家小孩下場凄慘,不由得掉下了眼淚。

「哎!發嫂她們兩口子也苦啊,有四個孩子一家人吃飯都難,尤其生三個女兒後生第四個兒子,超生被村裡罰了款,日子更加難得過,想著讓成年的丫毛來幫手,哪個曉得出了這樣的慘事!」菊姐惋惜的說道。

「丫毛也是想不開,長得白白凈凈這麼漂亮,又懂事又勤快,就是不讀大學,一個高中生也能找戶好人家,今後日子也會好過啊!」蘭姨嘆息的說。

按照鄉俗,沒成家淑芬放在沒有油漆的白棺材中,當天就下葬。

1984年縣一中高考大豐收,同村同期的大學生畢業分配後給自己家庭生活帶來非常大的改觀。假如當初淑芬在1984年考上了大學,那麼全家會不會也因此而面目全新呢?白絲巾不僅纏死了淑芬,也纏住了她整個家庭。

二、居家必備之甲胺磷

在上世紀80-90年代的農村,甲胺磷是尋常可見的農藥,它為農民除滅田地里的害蟲立下了功勞。但如果將它作為生氣時的飲料,那麼情況大為不妙,只是可惜這個飲料在當時還非常流行。

新梅此時氣憤難當,即將過年,別人家熱火朝天而自家冷火凄煙,找男人要點錢買點肉魚腌臘肉臘魚,男人卻拿不出來;新梅埋怨道:「你一個男人連過年的魚肉錢都沒得,讓我們日子怎麼過?」

男人反嗆到:「怎麼過?沒錢不吃肉不就行了?」

「你不吃肉,伢兒要吃肉啊!上次沒得東西吃,把避孕藥當糖果吃了,辛虧發現得早,不然...」

「你自個沒有放好葯,沒有看好伢,伢吃錯藥你還怪我,你怎麼不吃藥呢?」

「你...你要我死?」

「你想死就死,河裡有水、岸上有索、屋裡有葯,隨你選!」

新梅心涼了,婆家千瘡百孔,娘家指望不上,過年連買點肉魚都沒有能力,這日子沒法過了。一生氣一咬牙,把一整瓶甲胺磷灌了下去......

在我的記憶中,上世紀80-90年代,在老家農村親眼目睹和聽說因生活貧困、疾病纏身、升學不順、婚姻不睦而自盡的人不勝枚舉,尤其是女人居多,這股風氣象瘟疫一樣傳染,而首當其衝的方法就是喝農藥。

死者已矣,家人長哀,如果當初淑芬的想法得到父母的支持,假如新梅的男人沒有和她拌嘴;但是我們看到的只是冰冷的結果。

感謝當今社會的生活條件的提高,不要為了吃一頓肉而費盡心思;感謝當今社會的信息開放,讓我們知道只要努力,不上大學也可以活得自在;感謝當今的醫術發達,許多往日的不治之症現在也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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