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會議後遺症,或只是痴言痴語
去了最想去的conference,不是因為目的地有什麼美麗風景與打卡勝地,只是因為真的很想去。
三年前忙著申請的我很想去,兩年前忙著發文章的我很想去,現在的我,還是很想去。
為期一周,每天從早聽到晚,十幾個平行session的匆匆忙忙,poster session一百多張中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既想要聊到更多細節,又擔心錯過其他。匆匆忙忙,奔奔跑跑,每天早晨六點左右起床,晚上接近十二點睡覺,中午也沒有時間慢慢吃飯。見到了從前只在期刊里見到的那些名字,感受了濟濟一堂與門可羅雀,但只要是有興趣的,都要聽,不聽不行。
特別想做出很優秀的工作,特別想做出讓自己也感覺到內心滿足的工作。也不求賺人眼球或是聲名大噪,只是想要站在台上說,下面有人聽,聽的人如同今天的我一樣,覺得收穫了些什麼,覺得時間沒有浪費,覺得不聽不行。
也見到從前學校來的教授,粵語寒暄帶來很久沒有的熟悉感,客套與打趣中交流著近況,也聊房租,也聊考車牌。
也不是第一次參加國際會議,但從前總覺得有任務在身,要去套磁,要去social,現在只是想要學,什麼都想要學。組裡的師兄說,「看你那積極的樣子,一如當年第一次來這會議的我。」我笑笑說是啊,在知識的海洋里遨遊不能自己。大家都笑我太年輕,竟然真是為了去聽talk來會議,那些人那些課題來來去去,你老闆還是你老闆,fancy idea聽了也沒用啊,我笑想,是啊,我就是傻啊,控制不了我自己。就當我是五柳先生吧,好聽talk,不求甚解,每有會議,便欣然忘食,還著文章發知乎自娛。
大概因為從前接觸過許多不同的領域,淺嘗輒止卻讓我能夠聽懂許多和現在做的東西並不相關的東西。And they just blew my mind. 懷著看連載小說般的心情,在會議handbook里找到一個個感興趣的內容,奔到相關的房間里去聽。從前剛剛起步的領域,現在已經火得如日中天,從前聊起過的無厘頭idea,現在已經被人實現,從前大家興奮交談的課題,現在已經漸漸淡去,真好啊 。科研是活的,人也是活的。
某個talk快結束的時候,前排一長發西裝女子拎包低頭輕身離開會場,一秒間忽然覺得有些面熟,仔細回想發現竟是交換時曾旁聽過她一節課的某女神教授。趕緊低頭在會議app里搜索是否有她的talk,然而卻沒有搜出結果。她做的領域和這會議有少許交集,但卻不完全相關。難道是來尋找靈感的嗎,或者我認錯人了。而會議最後一天的周五上午,許多人已經回去,會場稀稀落落,我又在某talk的房間見到她的身影,還是一樣的聽完就走,行色匆匆。
晚上在會場附近的酒店酒吧,一進門看見的還是白天那些身影,有些連name tag也沒摘,各自在昏暗的燈下聊著這這那那,沒有金融狗們的瀟洒闊綽,沒有名利場的社交套路,so nerdy, but not so bad. 瞥見中午時給一屋子人做超材料模擬tutorial的哈佛博後在門口等位,瞥見給invited talk的日本某research institute的大佬在吧台痛飲啤酒,真有趣啊。
從前曾經「一飯之緣」的學長,在我焦急地套磁與申請時給遠道而來的我安慰與幫助,如今已經畢業留組做了一年博後,而我也輾轉了不同的組卻回到相關的領域;趕到他的talk,會場坐得滿滿當,我和其他來遲的人一樣站在最後,從前一知半解的課題,一知半解的材料和器件,現在都start to make sense to me,那感覺像是學了粵語之後再聽以前常聽的廣東歌一般的奇妙。結束時幻燈片打出頁面,也做助教了,也招學生了,時間過得也快。一直記得還欠著他一餐飯,他曾經說以後要是來了東岸再還啊,結果到現在也還沒有還上,我一直記著的。
疲憊的第三天下午,推開洗手間門迎面看見正往外走的一位女同學,驚訝得說不出話。一下頭腦空白叫不出名字,趕緊對著她的badge,正是本人沒錯了。她愣神比我還久,然後也叫出我的名字,大概三十秒,也許一分鐘,兩個人在洗手間呆若木雞。是七年沒見的高中同學沒錯了。隔著天井對面教室,物理競賽省隊清華,雖然不是同班同學,但也都知道彼此的名字,是體育課共用同一個科目的同學。也知道她在北加名校,只是性格相差得很遠,領域雖然有交集但實際千差萬別,她理論,我器件。過了一段時間才緩過來,糊裡糊塗地語無倫次,反應過來走出洗手間……寒暄,近況,誰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說點什麼好。一個曾經的模範女同學,一個曾經的體育課代表,經過了似乎完全沒有交集的本科,交換,碩士,卻兜兜轉轉到這樣的共同空間,在會場洗手間撞見,只覺得像在做夢。她還是那麼得她,我還是這麼得我,懷著緊張興奮又有些不安的心情,也不知道聊什麼好,就聊了聊課題,聊了聊同學,聊了聊興趣愛好,內心還在巨大的衝擊下緩不過來。晚上和組裡其他的同學說起自己遇到高中同學的事,這種心境似乎別人也無法理解。也不是懷念過去或是感慨時間,只是覺得奇妙非常。
再就是本科的舊友,曾經共同的申請失利,後來各自的一路坎坷。兩年多沒見而他住在附近便約著再一起吃串,坐下吃著總有種吃完串要回大圖寫代碼趕作業刷課件複習考試的幻覺,然而我們已經在地球另外一邊,做著各自的活,打著各自的怪。漢子不說娘炮話,談各種事,聊起過去的同學或現在的項目。可惜沒有見到嫂子,但總有下次。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在哪裡,也許加州,也許香港,也許國內。問店員要啤酒的時候,店員問要哪種,問店員有哪幾種,店員報了一長串,當青島兩個字冒出來的時候就無疑是青島沒跑了。想起從前山東哥們說的用塑料袋喝青島的事,也笑了。
其實學術也是遊戲,也是江湖,無論是學術本身,還是由此遇到的人,都很有趣。真好啊。不知道以後的我,還會一直這樣想嗎?學長還會嘲笑我嗎,還是我會笑著對新來的同學說,你就像是第一次來這個會議的我。
回程的路上,漫長的公路綿延的山,正午日晒接著傍晚山霧接著海上星辰,電台里我不熟悉的七八十年代的朋克或鄉村,這些天看過的幻燈片囫圇吞棗讀過的abstract都在腦海里盤旋,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口音的英語,SEM里各種形狀的器件,spectrum里各種結果各種用途,一把激光器飄在溶液里,車子行駛過的街道,深夜前方紅色的尾燈,白天會場空調外陽光下的雲捲雲舒。Its a bit overwhelming, but I have plenty of time.
推薦閱讀:
※本碩博全階段都是單身是怎麼樣的感覺?
※美國物理PhD可以轉行電子工程嗎?
※生命科學明明有很多關於生命本質的問題亟待解決,為什麼那些學生物的學生甚至博士都在黑生物,都覺得是坑?
※什麼樣的學生最坑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