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的女性,你給自己打幾分?

焦慮的女性,你給自己打幾分?

來自專欄 Herstoria

近期,AHA視頻做了一期關於顏值的社會實驗,分別讓十位男性女性對自己和他人進行顏值打分,結果普遍男生對自己的估值要高於女生對自己的估值。這就涉及到一些被屢屢談論卻又並無太多進展的話題:男權社會帶給女性的顏值焦慮究竟有多嚴重?而這種由大量資本和媒體媾和導致的困境又該如何破除呢?健身、整容、輕斷食、化妝品種草……這些真的能幫助你覺得自己更漂亮嗎?

本期herstoria邀請 @acel rovsion 來為我們談談男權、消費媒介與焦慮生產的問題。

作者:acel rovsion

編輯: @諱言

Aha發表了一個紀實視頻,裡面透露一個比較明顯的情況:男性對於長相過於高估,相反女性對長相的評價又過於焦慮。

雖然樣本中男性有奇葩的嫌疑,但感性上反應了一種微觀的男權運作:男性對於相貌客體化的豁免,卻不少人樂於製造對於女性的外貌羞辱或評價的現實(當然,單就視頻而言打分似乎還挺厚道的)。豁免於焦慮和製造焦慮往往體現一種菲勒斯(Phallus)的單性保守文化的誕生,一種規訓。

焦慮是一種關於微觀權力的習得性無助。它使得被規訓者在某種失語的情況下被框定在一個評級體系中,這個評價體系製造了一個永遠吃不到的蘿蔔,鞭撻著要求你向這種標準靠攏,並投喂一種價值自足感,使得貌似完成這種自我受虐之後一切都是值得的,享用著一種被剝奪的快感——我完成自我提升呢。

這種焦慮在性別秩序之中產生,也被消費媒介的書寫進行擴散,以至於形成一系列拿此做生意的營生。當然,這種生意也不能玩過了,焦慮總歸是低溫蠟燭,用高溫蠟燭就成恐慌了。

焦慮的女性

對於女性的結構性暴力,起始於男權秩序中將女性放置在「被展示客體」的權力語境中,它對於女性的自主意識形成了一套壓制性審美秩序,並提供一種虛妄的價值自我定義,這使得在宗族社會的男權運作中,男權是無限退後卻又無限在場的存在——男權的自我取消,使得男權施展通過裂化女性共同意識,形成一套分化女性群體,並加劇女性同性鬥爭的「人民斗人民」的極端邏輯。

這同樣也是個規訓(Discipline,福柯的概念)的過程,外部價值話語的強化,使你不得不在他者的凝視下反身看到自我,於是一種外部強化形成自我強化。正如朱迪 巴特勒的論述:

「自我無法成功取代對象。相較於逝者,自我是拙劣的替代品。它無法完全取代對象,因為它終究只是替代品。自我的困境導致了「矛盾」(ambivalence),而矛盾正是憂鬱症的特徵。」

在早期消費媒介誕生之初,晚期資本主義和男權的共生體樂於去擴散這種焦慮。新千年之初,門戶網站充斥著把女性的外貌自持甚至和婚姻,禮儀捆綁的蠢貨論調。而在社交BBS走向跌落之前,消費媒介樂於把男性視角的女色消費推到了一種令人噁心的高潮處,低劣且帶有對於女性網路主體的極端貶抑。

「屌絲神話」的誕生進一步推出了一套厭女且伴隨著道德審查的敘事,屌絲神話的消費中對於女性極端分化到一個完全沒有任何主體性甚至現實感的所謂正面女神形象,又刻意去塑造另一個將男權倫理中的負面想像堆積出來的一個意象。於是劇情往往是遭到了後者的背叛和前者的救贖——但這種敘事的自我矛盾性在於,被批判的後者對代表男性出場的男主而言往往沒有一丁點道德責任;同時前者對於男主的救贖更是男主自我感動的投射,甚至立不起一個人物。

這種內容生產對於女性的客體化甚至是罪化伴隨製造了很多男性多數的社交網路直覺性的性騷擾,包括知乎給女大V發糟糕的私信啊,在觀點衝突的時候訴諸性別倫理大棒啊,把「給x就打100分」這種東西掛在嘴邊等等。

「屌絲-女神」體系屬於對女性的客體化

而消費媒介3.0時代,媒介本身作為資本逐利的工具,其公共展示的內容生產也變成,除卻性別社群消費力的變化還有媒介在提供內容之後更樂於去提供一種虛妄的主體性。媒介的內容生產開始尋求的販賣價值觀並形成穩定的價值觀社群,其中形成公共參與和情感共鳴。

這其實對於公共性形成了一種平權的路徑,公共領域女性聲音是一種性別盲點,包括類似於不合理的性道德以及涉嫌違反的性犯罪在以前由於男權掩蓋被歸於私人領域,這次被公共介入來維護正義(鄙號也長期追蹤這些事件)。其次,消費內容伴隨女性消費力的生產,也直接性肯定了女性的自我欲求,並獲得同性間強大的共同性承認,這某種程度上也是一類自我賦權。

同樣對於殘留在公共話語體系的男權要素也能做一定的清理和話語變革的嘗試。於是說視頻里明顯不合道理的不同的性別壓力被指出來,並闡發對於女性外貌焦慮生產的傾向性,以及打擊女性主體性的是有積極意義的。

但這同樣也揭示了消費媒介在提供另一種焦慮,即「自我提升體驗的焦慮」,這造成了自我貶抑和某種自卑。如果說,男性的過度自信是對於外貌焦慮的男權豁免,但本身對於自我苛求和自卑同樣是不必要的,消費媒介在「自我提升焦慮」中提供了一種「強加的彼岸自我」,實際上也是一個吃不到的胡蘿蔔。如同朱迪 巴特勒論述:

「強加於主體的權力催生了主體,我們無從擺脫這一矛盾。可以說,沒有任何「主體」能夠避免矛盾;這就意味著,成為「自我」所必需的虛構「轉向」排除了一切固定身份。最後,沒有「失去」,也就不存在矛盾;「失去」是社會屬性的證明,「失去」的「轉向」為「主體」形成過程烙下了深刻的印記」

而對於主體的建構,消費媒介從提供服從的價值意義,轉向提供虛妄的主體

「憂鬱症又將權力炮製為評判是非的內心「呼聲」,使其轉向並作用於「自我」,由此以「屈從」(subjection)為原型塑造出「自省」(reflexivity)。」

所以在透視了男性的男權豁免之後,單純罵幾個醜人多作怪其實意義不大。這使得話題跑歪,成了一種過了熱度就沒人回首的事件。

單純罵醜人多作怪的意義不大

學會自我豁免這種焦慮話語,提供一種自信出來。消費媒介製造的那種高標準的外貌需求或者自我提升體驗,你從自己的真實欲求出發,你欲求的自我裡面包括這些內容並希望獲得承認,你大可以去做;但是你的自我欲求不在此,也大可以沒必要自卑,專註於自己的自我體驗和自我提升方式,在批判男權豁免的迷之自信的同時,找到一種自我的合理自信,這同樣是一種賦權。

整件事情,我們其實還可以進一步。不少情感諮詢為主的專欄作家提出了一種奇怪的解決方案,因為對於男性的外貌焦慮比較少,我們一起把焦慮擴大吧,這樣似乎平等了。這顯然是一個把關注點玩歪了的做法,並且是「帕累托改退」。

從根子上來說,被製造的審美秩序是服務於人的,而非異化去強加主體意志——對感官和美的欲求本身應該是人吃飯而不是飯吃人。尊重不同審美欲求的和審美秩序多元化,從個體的自足並建立互相友好的積極自由界限,破除現代焦慮症的無限期羈押,這顯然比擴大焦慮有意思的多。

除卻批判焦慮製造中的性別傾向,揭露並進行話語變革,還要批判被隱藏的焦慮製造者本身,人的審美和自我欲求要實現對自我的領有,而不是自我變成客體被價值觀生產商所異化,形成一種異化的自我產出,否則又是一出人民斗人民的戲碼。

不僅是打分有問題,打分本身更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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