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給我整個歐洲鼻
來自專欄 看客
就跟你從小喜歡謊稱暑期作業被狗吃了一樣,年輕女性總是以呼吸困難為借口來改變自己的鼻形。
說到整容大國,人們的思維總會不經意地指向韓國。但若說到「整鼻大國」,答案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在你再次疑心「難道不是韓國」之後,大數據會毫不掩飾地告訴你,答案是伊朗。
「在整個伊朗高原,尋找整形外科醫生就像尋找美髮師一樣簡單。」
「現在的伊朗女孩,甚至男孩,都有著同樣的特徵——一個非常薄的鼻子,像一個洋娃娃一樣向上翹著。」
雖然整個事情聽起來並不那麼清真,但確鑿無疑的證據是,2013年,伊朗是全球隆鼻率最高的國家之一,僅次於巴西,墨西哥和美國。
如今在伊朗,每年大約有6萬到7萬人接受鼻整形手術,佔全國整形手術總數的60%。居高不下的整形率,為伊朗贏得了「世界美鼻之都」的美稱。
在伊朗,折騰夢想和折騰鼻子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這樣的現象,對於一個從1979年起就明令禁止女性吸引男性注意的國家而言,乍一看似乎是個「不合邏輯」的存在。但事實上,正是在這一年以後,鼻子整容才真正在伊朗蓬勃起來。
「想要用漂亮的身材、頭髮、肌膚來吸引人們的注意是人類的天性,但希賈布(穆斯林婦女戴的面紗或頭巾)和罩袍不許你這麼做。」
能露出來的臉,成了伊朗女人展示自我的唯一畫布。
美籍伊朗裔喜劇演員麥克斯·阿米尼曾經戲謔:「就跟你從小喜歡謊稱暑期作業被狗吃了一樣,年輕女性總是以呼吸困難為借口來改變自己的鼻形,她們覺得在上面怎麼折騰也不為過。」
就像戴頭巾一樣,鼻子整形已經作為某種儀式植根于波斯文化中。
Persis Karim 在18歲生日那天收到一份來自父親的驚喜禮物:為女兒偷偷攢下來的足夠做一次鼻子整形手術的錢。
53歲的 Karim 如今是聖何塞州立大學的英文教授,當年收到禮物時,她哭了:「你的意思是我的鼻子太大了?」她記得她問父親。「不,只是因為每個人都這麼做,所以我想盡量公平些。」父親回答她。
事實上,根據西方對美的通俗理解,伊朗人有著非常多理想的面部特徵:杏眼,柳葉眉,高顴骨……
唯獨過於腫脹,像鷹鉤狀突起的鼻子成了他們的憂慮。
整容外科醫生席爾瓦解釋,對於伊朗人來說,美鼻手術不是「隆鼻」,而是「削鼻」。
「凱特王妃的鼻子之所以這麼受歡迎,除了高挺直之外,還因為它符合完美鼻子的公式——鼻尖旋轉角度在104°到108°之間的鼻子是最完美的。而凱特王妃的鼻尖旋轉角度是106°,可謂恰到好處。」
為了更「歐氣」,在削矮自己的鼻樑、縮窄鼻翼後,再讓鼻子微微翹起,是伊朗女性最常見的訴求。
已經33歲的Nuna就是這些女性中的一員。
2017年,她來到了德黑蘭的整形醫院,內心忐忑又興奮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等待整形醫生為自己檢查。
不久之後,她就接受了美鼻手術,並且變成了自己「一直想有的樣子」。
······
而術後的繃帶,也成了超越醫療用品的奇妙存在。
美國著名主持人奧普拉在提到伊朗整容手術時說:「我的朋友,在做完手術的兩年後還纏著繃帶,好讓別人知道她是做過美鼻手術的。」
因為,對於波斯男女來說,那不僅是美麗的標誌,也是財富和社會地位的象徵。
「要知道,在伊朗,有錢人才做得起削鼻手術。」即使傷口恢復完好,也要讓繃帶儘可能長時間地留在臉上。
在這裡,做一次鼻部整形手術的費用大致在1500到2200美元之間,對於最低月薪只有270美元的發展中國家人民來說,仍是一筆不菲的費用。
而昂貴的價格背後,不僅有富人願意買單,服裝零售商、上班族、大學生、甚至14歲的少女,都願意為了一個小巧的鼻子而節衣縮食。
35歲的上班族Hanieh就通過銀行貸款,讓她的鼻子成為了整容醫生手下的藝術作品。
「我貸款買了一輛車,然後再把這輛車賣了,最後獲得了做整形手術的錢。」
很多沒錢做手術的人,也願意在鼻子上貼創可貼製造美麗誤會。
尤其是考慮到要找一個好老公——對於伊朗女性來說,生活的好壞,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你的父親和你的丈夫——做了這台手術,就表示你有一個關心你的、願意供養你的家庭,這能夠提高你的擇偶能力,即使你壓根就不需要整它。
······
人們對「歐洲鼻」趨之若鶩,順勢也帶動了伊朗的整形行業,不論正規還是不正規的診所,都懷著「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鼻」的信念越開越多。
「臉上的一小步,內心的一大步。」整形廣告總是喜歡用這句話吸引他們的客戶。
整形外科醫生Shariati就在德黑蘭的富人區里開了一家整容診所。每天,他都要做兩到三台美鼻手術。在他的刀下,數千伊朗人擁有了嬌小的頂翹鼻子。
「每年,鼻部整形手術的數量都會上升。未來仍會。」
重塑「雕像」的權利
「罩袍,從頭裹到腳。頭巾,根據教義要戴。但很多姑娘出於愛美之心,只從後半腦勺遮起,露出額前的頭髮,面目清晰深邃。」
記者孔令鈺曾這樣形容她見到過的伊朗姑娘:「這種強烈的雕塑感,讓人過目難忘。」
慶幸的是,當局並未剝奪人們在臉上「自我雕塑」的權利。
20世紀80年代,國家最高領袖霍梅尼就首肯了鼻部整形的合法性,並引用了穆罕默德言行錄里的一句話:「God is beautiful and loves beauty.」
一位高級神職人員也表示:「美,在伊斯蘭教里並不是被禁止的東西。」
而事實上,半個世紀以前,這股改造身體的風潮就在少數上層伊朗女性中悄然興起。
很長一段時間裡,伊朗與西方的文化關係非常密切。
整個七十年代,巴列維王朝為了鞏固集權統治,傾注了大量的精力,力求將伊朗,包括伊朗婦女帶進現代化的大門,最為激進的做法是於1936年禁止婦女戴面紗和穿傳統長袍,彼時,政府甚至動用警察上街,將婦女頭上的頭巾扯破。
而彼時「德黑蘭的街頭,和美國的加州別無二致」,生活在大城市的伊朗人,都在追逐一種「生活在西方」的感覺。
受西方審美的影響,女孩們開始像美國女人一樣穿著打扮,而去掉鼻子上那個明顯的「波斯隆起物」,則有助於這種文化認同。
60年代末,伊朗女作家蒂娜·奈葉利的祖母在德黑蘭做了縮鼻手術,蒂娜的阿姨和母親也在70年代追隨了祖母。「這是奢侈品。那時只有極少數女孩能擁有它。」
當時,富有經驗的整形外科醫生就像藝術家,被上流社會的伊朗富人所追捧,人們稱這些醫生為「金手指」。
及至1979年,伊斯蘭革命爆發,彷彿在一夜之間,力求西化的集權王國被推倒,伊朗的歷史畫卷翻開了政教合一的嶄新一頁。
這樣的改變,是讓伊朗回歸到真主的懷抱,還是讓社會的發展倒退了30年不得而知。
但可以確定的是,自那以後,女性完成了順應教義的平穩過渡,從此佩戴頭巾上街——而伊朗,也在某種無聲的反叛下,慢慢蛻變成鼎鼎有名的「整鼻軸心國」。
「時尚就是一種丑,丑得我們無法忍受,以至每不到六個月就必須換一次」這種定律,在伊朗人面前壓根立不住腳。
受長輩影響,大批的女孩也熱衷於鼻子整形,像基因一樣遺傳給下一代。
「是禁錮,創造了這種千篇一律的美」
如今,熱衷於美鼻手術的,大多是沒有目睹過1979年革命時期激情歲月的年輕男女。
「不要西方,也不要東方,只要伊斯蘭」的理想,在他們中的有些人看來就像一層懸空的浮油。
儘管很多東西在伊朗是被禁止的,包括推特、臉書以及摟摟抱抱的好萊塢電影——但大家仍然鑽著空子享受文化多樣性的好處。
廣受歡迎的土耳其肥皂劇,好萊塢電影和美劇里的歐美面孔,以及墨西哥頻道里的瘦身霜和整容廣告,通過伊朗人民私自搭建的衛星天線傳送到家中,24小時攪動著眾人的慾望。
在這種視覺刺激之下,伊朗年輕人更加希望自己的臉可以標誌、對稱、西方化,女生們幻想著自己能擁有妮可·基德曼的面部線條,男士們則伏倒在湯姆·克魯斯的鼻樑下。
在姑娘對整形手術執著的同時,伊朗的男士們也開始蠢蠢欲動。
「四分之一個世紀前,大約5%的男人想要做美鼻手術,」一位整容外科醫生告訴阿聯酋《全國報》,「今天,這個數字上升到了35%。」
默罕默德是德黑蘭一個繁華商區的化妝品店員,兩年前,他做了鼻整形手術:「每天和成百上千的女孩打交道,這是我提升業績的竅門。」
與此同時,在美鼻文化的驅使之下,抽脂、隆胸等其他整容術也在逐漸流行,而整容所帶來的問題也接踵而至。
根據伊朗紙媒 Ettelaat 的報道,幾年前,外交政策特別顧問 Ali Akbar Velyati 的妻子就因抽脂引發的併發症去世。
而據《衛報》的報道,全伊朗擁有正規執照的整形診所只有157家,但從事整形業務的人員卻有7000餘之多。這意味著,當中的大多數都是無牌黑醫。
已經從德黑蘭大學醫學院退休的Abidipour博士曾經有一位病人,就是非法整容醫院的受害者。
「她的病情很糟糕,鼻子上動過20幾次手術,每次手術的價格都在120美元左右(正規醫院的價格大概是1500美元到2200美元)。」
即便伊朗政府專門成立了醫療事故處理專項辦公室,但仍然有30%接受過鼻部整形的人表示對手術效果不滿意。
一位伊朗女性在手術結束的多年後這樣抱怨:「我做這個手術是為了等待我夢中情人的出現,但是並沒有,我仍然是一條單身狗。」
一些伊朗人對他們所看到的西方文化泛濫趨勢感到悲哀。
2015年早些時候,Facebook上一個名為「伊朗女性特寫」的頁面,號召關注者貼出他們的鼻子特寫照,以反擊手術刀下千篇一律的美。
而《婦女》雜誌的主編,沙拉·舍爾坎特在駁斥「西方文化入侵」論時則認為,這種「入侵」的真正原因,大都來自於保守主義者對社會的禁錮。
「是的,正是他們築起的牆,創造了這種文化沙漠。」
參考資料
[1]《Modest in dress, rich Iranians pay for nice noses》,Reuters
[2]《The Complicated Beauty of the Persian Nose》,Vice
[3]《Beauty Around the World》,Oprah
[4]《The beauty obsession feeding Irans voracious cosmetic surgery industry》,The Guardian
[5]《Vanity and boredom fuel Irans nose job boom》,The Guardian
[6]《Iran leaps into world』s top 10 countries performing plastic surgery》,The National
[7]《From L.A. to Tehran, nose jobs are a rite of passage and a quiet rebellion for many Persian women》,Los Angeles times
[8]《伊朗:面紗之下的溫柔》,財新視覺
圖 / 視覺中國
編輯 / 簡曉君 吳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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