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葯妝還能不能用？走進日本知名化妝品工廠，實測核輻射值

作者：較真鋒報

本篇文章知識點：

1、對於空氣的放射性問題，如果您不來福島，就不用擔心。日本國內整體空氣核輻射水平已大幅下降，包括東京在內的大部分地區已降至「3·11大地震」前水平。如果福島是你的選擇之一，除了福島縣內鄰近第一核電站的部分區域，其他區域幾乎都達到了每年人工照射量不超過1mSv的標準。只要是生活區域以及人流密度大的公共場所，都不必擔心。但在福島縣內，依然有一些輻射超標的地方，比如山地和森林。如果您不想接受一丁點的多餘輻射，那就不要靠近福島核電站，不要爬野山，不要進入森林。

2、對化妝品來說，只要保障原料安全和生產環境安全，就能從源頭上防止化妝品中的放射物超標。「311」大地震之後，日本政府並沒有出台任何政策和標準強制化妝品工廠進行放射性檢測，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包括化妝品、日用品在內的非食品產品的核污染並不是一個顯著暴露的途徑，這也是各國政府從未對日本非食品產品發布過任何進口禁令的原因。所以是否檢測，就全有賴於化妝品品牌自身。當然，這樣的理念依賴於日本企業的自律和誠信，並非完全依靠制度的約束。

以下是正文↓↓↓

第二期

在《福島十日：去日本還能放心吃牛肉海鮮嗎？》文章中，較真鋒報剖析了日本食品的核輻射監測機制。本篇則將目光對準了日本的空氣和化妝品安全。

【空氣篇】

不同於霧霾，核輻射看不見摸不著，普通人無法確定它有還是無，高還是低。在今年2月福島核泄漏傳聞愈演愈烈的時候，不少中國遊客都手持核輻射檢測儀，對東京、京都、大阪等熱門旅遊城市的空氣輻射水平進行了實地較真。《較真鋒報》則試圖走得更遠一點，以福島為樣本，探尋日本政府發布的空氣數據從何而來？空氣放射性標準如何建立？以及對一個普通旅行者來說，旅行安全的邊界在哪裡？

許多人談輻射色變，認為只要受到一丁點輻射，就會對人體造成永久傷害。但人生來就在一個充滿輻射的環境中，這些輻射分為天然本底輻射以及人工輻射。宇宙和地球生物圈是兩大天然輻射源，每個地區的天然輻射水平因地質情況而異，全球年平均劑量為2.4毫希沃特（mSv），某些地區的輻射可能是全球平均水平的幾百倍。日本的平均劑量為2.09 mSv，屬於比較低的水平。人工輻射源包括核能發電及醫學上使用放射診斷或治療。據世衛組織統計，輻射在醫學上的使用在所有人工來源的輻射劑量分布中佔到98%。

100 mSv一般被認為是小劑量照射的上限。流行病學統計研究表明，當劑量低於100mSv時，導致癌症的風險沒有明顯增加。而國際輻射防護委員會建議，普通大眾一年接受的人工核輻射劑量限度為1mSv。在此基礎上，日本把空間線量率標準定為0.23μSv/h。（假設每天16h待在室內，8h待在室外）。

注意0.23μSv/h並非危險與安全的邊界，實際情況往往更複雜一些：一方面，哪怕待在輻射值幾十倍於0.23μSv/h的區域幾個小時，也不會出現危險，比起0.23μSv/h，更需要在意的是每人一年接受到的核輻射量應控制在1mSv以內；另一方面，輻射對人體的損害包括隨機性效應，其特點是不存在劑量閾值，理論上只要受到照射就有發生的可能，只是這種效應目前還無法在人類身上進行驗證。其嚴重程度與劑量大小無關，但效應發生的概率與劑量大小相關。因此我們無法說哪個劑量水平就是絕對的零風險。

一、目前日本空氣的放射線量水平是高還是低？

從日本文科省披露的數據來看，除了福島縣外，日本國內整體空氣核輻射水平已大幅下降，包括東京在內的大部分地區已降至「3·11大地震」前水平。放在全球範圍看，也屬於低水平。

之前有遊客對日本政府披露的數據不放心，他們選擇自帶簡易的核輻射檢測儀。根據檢測頭的不同，核輻射檢測儀可以分為NaI式、CsI式、GM管式（蓋革米勒）、電離箱式、半導體式等，有的可以同時對物體和空氣的放射線水平進行檢測，有的只能針對空氣。不過，無論哪一種簡易檢測儀，都無法對食物進行檢測。較真鋒報攜帶了兩種GM管式，一種CsI式核輻射檢測儀。

較真鋒報在福島縣內幾個市的實地測量值，都在0.23μSv/h以下。從福島縣自己披露的數據來看，福島縣內的空間放射線量相比較2011年，已經有了明顯的降低。

空氣放射性水平的降低有賴於除染工作的進行。核事故發生之初，放射性物質沉降至地表、屋頂、樹皮上，6年來隨著落雨落雪而被沖洗走，積聚在樹根周圍的土壤、窪地、道路側的排水溝、雨水溝渠及其排水口，形成局部高污染點。所謂「除染」，就是要翻開土壤，去除樹根部的落葉和腐葉層，屋頂的銹跡、排水溝內部的污泥並沖洗。清理出來的污染土被裝進黑色密封袋，轉送到中轉地封存起來。據福島縣的監測，通過除污作業的住宅區，空間放射線量率降低了約36%。

除染工作由日本環境省統一指導。福島第一核電站附近的區域，由環境省直接派人進行除染；非核心災區的區域，由當地市町村負責除染工作，福島縣政府給予支援。

據福島縣除染信息中心的清木仁先生介紹，基本的除染工作已經在2017年3月末結束了。但以福島第一核電站為圓心，半徑20km的「警戒區」內的浪江町、雙葉町、大熊町等（上圖的灰色區域部分）還未結束。

灰色區域可以穿行，但污染嚴重的區域都設置了路障，禁止外人進入。沿著日本國道6號線，《較真鋒報》踏入了「警戒區」內。

在「警戒區」內的大熊町，我們檢測到了此次較真之旅的最高核輻射值11.36μSv/h，接近標準值的50倍，屬於比較高的輻射水平。一般來說，短暫停留沒有問題。東京紐約飛機往返，人接受的累積照射量也有200μSv。當然在電離輻射防護中，應儘可能遵循防護水平最優化原則，盡量不要來這種高輻射地區。

二、誰在負責監測空氣輻射數值，發布數據？

以福島為例，日本原子力規制廳在福島全縣境內設置了3000多個觀測所，檢測的儀器有兩種，一種是固定式輻射自動檢測儀，全福島縣有3099台，廣泛分布於醫院、學校、幼兒園、公園等人流量比較大的公共場所。為了追求更高的安全性，提示危險，它測量的數據要比實際值高出25%。另一種是可搬運型輻射自動檢測儀，全縣共有628台。

所有檢測儀每十分鐘更新、回傳一次數據。福島縣的危機管理部放射線監視室拿到數據後進行整理、繪製表格、上網。

事實上，福島核事故之後，除了政府設置的檢測點，日本媒體和民間團體也在組織檢測，以防政府造假。日本許多家庭、企業也都配備了檢測儀。Safecast是一個經營日本各地輻射監測的民間網站，他們繪製了全日本的輻射數據地圖[3]，還有具體的數據可供下載。

從檢測儀器的設置到數據發布，福島的空氣監測體制權責清晰，分工明確。但對於檢測儀的設置數量和位置，日本獨協醫科大學國際疫學研究分室木村真三有不同看法。他認為，檢測儀的不能只設置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人流稀少的地方也有設置的必要性；檢測儀也應該在輻射比較高的地方設置，起到警戒的作用。

三、中國遊客需要擔心日本的空氣嗎？

如果您不來福島，完全不用擔心。日本國內整體空氣核輻射水平已大幅下降，包括東京在內的大部分地區已降至「3·11大地震」前水平。

如果福島是你的選擇之一，除了福島縣內鄰近第一核電站的部分區域，其他區域幾乎都達到了每年人工照射量不超過1mSv的標準。只要是生活區域以及人流密度大的公共場所，都不必擔心。

但在福島縣內，依然有一些輻射超標的地方，比如山地。在福島市內的一座山上，我們測到的數值為0.391μSv/h，高於標準值。因為除染針對的是住宅區、街道和農業用地等生活區域，茂密的森林和險峻的山地都不在除染範圍內，所以很可能出現輻射超標的情況。

雖然生活圈地區人口密度高，但依然有人可能因為工作、登山遠足等原因進入山地等高輻射地區，只針對生活圈進行除染足夠嗎？對此，清木仁先生的解釋是：「為了實現一人每年不高於1 mSv的目標，會規定在此區域可停留的時長。因為不是長時間居住的地方，考慮到1 mSv的目標，可以進行時間規劃。如果非常想去登山、遠足，回來時可以計算自己一天所受到的輻射量。」

所以，如果你準備去福島，並且不想接受一丁點的多餘輻射，那就不要靠近福島核電站，不要爬野山，不要進入森林。

【化妝品篇】

SKII、資生堂、高絲、嘉娜寶……過去幾年，日本化妝品牢牢抓住了中國女性的心，在去日本買買買的狂潮中一馬當先。據日本化妝品工業協會的數據，2016年中國大陸已經成為日本化妝品第二大出口地區之一，約70%的大陸訪日遊客會在日本購買化妝品。

但在今年2月「福島再發生核泄漏」的謠言出現之後，擔憂核污染的網友在豆瓣、天涯、知乎等網站上發起「日本化妝品還能用嗎」的討論，不少跟帖都對日本化妝品的安全表示擔憂。有網友還用核輻射檢測儀對家裡的日貨進行檢測。中國的消費者、赴日遊客還能否安心地購買日本化妝品嗎？

一、化妝品可能在哪些環節受到污染？

對於化妝品來說，核污染可能來源於原料、生產環境、包裝材料等。

化妝品的原料可分為四大類：基質原料（水、油、脂、粉等）、賦型原料（界面活性劑等）、功能性原料（香料、色素等）和輔助性原料（美白劑、保濕劑等）。其中水是最重要的成分之一，首先要保證水的放射性物質濃度符合標準。

其次是生產環境中的放射性物質。大氣中的放射性物質進入化妝品，也可能導致放射性物質濃度超標。

不過，我們本身就生活在一個充滿輻射的環境中，環境放射線源於自然界和生活中各種物體、物質。因此化妝品中也不可避免發出放射線。日本化妝品工業聯合會曾計算過，以一年為單位，化妝品中的放射性物質導致的自然輻射暴露量為7.8μSv/年。

《較真鋒報》沒有辦法對每一個品牌的每一種化妝品都做放射性物質檢測。我們一直認為，最能保證安全的是合理的機制和嚴格的執行。所以此次化妝品較真之旅的目標是：1、核事故發生之後，日本政府、行業組織有沒有針對日用品、化妝品的常規放射性檢測？2、如果沒有，為什麼？又如何保證化妝品的放射性物質不超標？

二、化妝品的放射性物質檢測程序是如何進行的？

由於歷史沿襲，日本的化妝品工業多分布在關東、關西兩個城市群。資生堂就分別在日本的靜岡縣、大阪府、埼玉縣設有工廠。福島也有化妝品工廠，包括5家具有生產銷售資質的品牌和22家代工廠。

東日本地震發生後，日本化妝品工業聯合會（行業組織）發表聲明稱：「福島第一核電站事故所釋放到大氣中的放射性物質不會導致化妝品對消費者的健康產生影響。」日本一些化妝品公司也先後增加了產品的放射性濃度檢測項目，安撫對核輻射既陌生又恐懼的消費者。

我們選擇了一家日本知名化妝品品牌作為這次化妝品較真之旅的起點，該品牌正好有一家工廠位於群馬縣伊勢崎市——幾個「核災縣」之一。

化妝品生產需要在無塵環境中。進入該化妝品品牌工廠的生產線時，每個人都必須穿上特製的無塵服、戴上口罩、鞋套，防止將灰塵帶入生產線內。在進入微生物檢查室時（同時承擔化妝品原料、成品的放射性檢測功能），還要再換一套無菌服和鞋。

化妝品的放射性檢測流程，包括對原料、半成品（未包裝前）、成品（裝罐後）、生產線內部的輻射值檢測。每天早上九點半，前一天生產所使用的原水，半成品和成品都會送到實驗室，由兩名工作人員負責檢測，檢測的基準值為0.2μSv/h，是根據日本規定的空間線量率0.23μSv/h來確定的。

如果高於這個數值，就會將樣本交給外部機關，做進一步處理。

為了保證生產環境的安全，在日本大地震發生之後的一段時間裡（2011.11-2012.08），該品牌每周會在工廠內部定點測量一次輻射值。後來改為參考日本文本省發布的空氣輻射水平。

三、這樣的化妝品檢測程序是否有效？

據該化妝品品牌的工作人員介紹，東日本大地震發生後，他們先後啟動了對產品的放射性檢測。所有數據記錄在案，至今未發現任何一件產品的放射性物質超標。

之前的文章介紹過，無論是在福島縣的農業綜合中心，還是木村先生的二本松實驗室，對食品樣本的放射性物質濃度進行檢測，使用的幾乎都是檢測價值千萬日元的儀器，由專業人員進行操作，並且要對樣品進行預處理。但他們所使用的檢測儀器，看起來是最普通的一種環境放射線監測儀，且只是檢測產品的表面輻射，耗時極短。這種檢測程序真的有效可信嗎？

對於我們的疑惑，無論是該化妝品品牌還是化妝品工業聯合會的工作人員，他們的答案都很一致——化妝品受到核污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沒有必要用最精密的儀器，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擔心」。

四、中國遊客需要擔心日本化妝品的核污染問題嗎？

事實上，較真鋒報在查閱相關資料，並諮詢了多位核輻射防護專家後發現，對於人群來說，非食物產品的核污染並不是一個顯著暴露的途徑。這也是為什麼各國政府從未對日本非食品產品發布過任何進口禁令。

核事故產生的放射性塵埃，會通過各種途徑沉降在食品表面或存在於食品之中，然後對人體產生不良影響。但化妝品卻不同，只要保障原料安全和生產環境安全，就能從源頭上防止化妝品中的放射物超標。

1、 原料安全。首先要保證水的安全。據該化妝品品牌的工作人員介紹，日本厚生勞動省對飲用水的放射性物質濃度有規定，有日常的檢測程序。至於其他原料，首先來源不一定是核災區，其次就算來自核災區，原料供應商和採購商都有責任確保原料符合規定。

2、生產環境安全。正規的化妝品生產，通常是在外部灰塵不可侵入的嚴格管理的室內環境下生產的。較真鋒報在參觀該化妝品品牌生產線時，頻繁地換衣服、換鞋，就是為了避免人體帶入外部的粉塵。況且如果生產環境放射性物質超標的話，對於工人來說影響更大。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福島核事故發生之後，日本政府並沒有出台任何政策和標準強制化妝品工廠進行放射性檢測。政府的規定，基於是否必要做出；而化妝品公司決定是否檢測，考慮的是市場反應，如果能讓消費者對品牌建立好感，多花一點成本也是值得的。

當然，這樣的檢測理念依賴於日本企業的自律和誠信，並非完全依靠制度的約束。就像較真鋒報反覆詢問如果出現原料供應商無法保證原料安全，而化妝品工廠又不會進行二次檢測時的情況該怎麼辦時，日本化妝品工業聯合會的工作人員的回答——「化妝品本身在日本不會產生安全性問題。不僅僅是因為核泄露，化妝品的生產廠家有責任確保產品的安全性然後出廠，如果沒有這樣做，就違反了質量要求，各個公司必須要對自己的產品負責，這是大的背景和前提。」

註：除特殊註明外，本文圖表均為原創。感謝福島縣政府國際交流科徐銓軼、清華大學教授劉學剛、核電工程師倪凱軍、檢測專業人士張沛的無私幫助。

[1]福島県ホームページ

[2]圖片來源：日本環境省

[3]Safecast Tile Map

[4]新?全國の放射能情報一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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