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物種》第三章 點亮（1）

來自專欄 真空物種

姬軒帶著小雯來去他另一個辦公地點。姬軒的辦公地點在上海區的南邊。當飛機飛越上海主城上空時，姬軒看到了這座龐大的城市。 他想近距離看看這座城市。飛機低空飛行，穿越在一座座樓宇之間。曾經這裡居住著數以千萬的人，而現在只有幾千名機器人。空空的城市嫣然一座鬼城。這裡的道路上再沒有擁堵的車輛和忙碌的行人，沒有一輛行駛的汽車，也沒有一個行人。姬軒想，這裡已經成了一個沒有活力的世界。他突然想再去親眼看看其他地方的樣子。他讓飛機飛往庫布其沙漠中的遠山正瑛城，那是他親自建造的第一座城市。這裡還有車輛在行駛，偶爾也可以看到在行走的機器人。這裡大約有2千多機器人在這裡勞動和生活。看上去比其他地方要好。然後他又飛往了貝加爾湖旁的伊爾庫茨克，這座城市曾被改造以後，變得異常龐大雄偉。高樓大廈像高達的喬木一樣聳立在貝加爾湖邊上。曾經有數千萬人居住在這裡，而現在確實人去樓空。這裡也是一座死城。姬軒飛往歐洲，看到各大城市都一樣的死氣沉沉。這是一個人類消失後的世界。

姬軒知道，他在月球上建造的城市也是如此。他們在8大行星上建造的城市和基地都是一樣。曾經為了獲得水星上的資源，將水星的每一寸土地都開發殆盡，在水星上的建造了無數的工廠、飛船和機器人。金屬含量達到70%的水星，變成了一顆充滿機械的刺球。為了利用地熱，機器人將水星的地下也挖掘一空。那裡是一個機械的王國。每一個到過水星遊覽的人都會為之震撼。機器的建造能力被充分展現出來。其他的行星上，後來也建造起無數的城市。主行星和她們的衛星也被至少改造。這樣得益於非金屬元素合成材料的新技術。那些金屬含量低的行星上也建起了房屋和工廠，無數機器人在那裡不分晝夜地工作。也得益於這樣的星系改造工程，才使得人類可以對抗拉葉人第一次入侵。那時候，人類展現了最大的生產能力。無數的飛船被生產出來，無數的巨型武器被生產出來。著名歷史學家道格拉斯為這些改造工程寫了一本書，叫《天文數字--機器人的生產能力》。書中詳細記述了，星系改造的全過程。太陽系改造工程是幾個世紀以來人類所有建築總和的10萬倍。人類對於天文數字從最初沒有真實體會，到現在的有了真切的感受。道格拉斯詳細描述的這個龐大的工程。他開始使用兆和吉這兩個單位，而在21世紀人們最多也就在網路帶寬上用了這兩個單位。使用的機器人不再是幾千台，幾萬幾十萬台，而是幾吉和幾十吉的機器人，建造了幾兆和幾十兆的飛船和建造。這樣規模的工程是前人無法想像的。當時的人們感嘆工程的偉大，也鄙視這前人對科技發展速度的沾沾自喜。而人類離開之後，這一切都停止了。一個被人類改造過的星系，一個緊密聯繫的星系，就這樣的沒有了生氣。姬軒站著飛機上，望著無邊是森林和旁邊巨大的建築物，現在地球上每個地方都是這樣。一個不同於以往的地球。一個被遺棄的地球。地面到太空建立起巨大的通道，這些通道想蜘蛛絲一樣掛在地球上。

姬軒看到這一切，百感交集。他在想如果開啟了這個世界，讓所有的機器人都活動起來，會是如何的景象。也許機器人會殺了他，也許先知和執行新人類會失去平衡，這個世界交給獲勝的一方。或者平衡可以維繫很多年。他又想到拉葉人的攻擊，拉葉人的文明和科技都和人類不相上下，為什麼如此殘忍好殺。哪些撤離的人們到底去了哪裡？怎麼沒有正常返回的，也沒有主動聯繫地球的？地球上的人只剩幾十個了，死亡和冰凍讓這個世界更加荒涼。

姬軒走到了駕駛艙，見到小雯，說：「你查查現在地球上還有幾個人類處於活動狀態！」

小雯和主控計算機做了交流。轉頭對姬軒說：「除您之外，現在只剩下一位了。」

姬軒聽到這個答案，皺了皺眉頭，對小雯說：「就剩一位了，看來我還估計得多了呢，那我們去看看他吧」

飛行途中，小雯收到一條消息。她遲疑一下，對姬軒說：「收到一條不好的消息，您親自來看一下吧！」

消息是剛剛要找的人發來的，他的信上這樣寫道：

「親愛的姬博士，你好：

我是李俊峰，很高興我把我最後的消息帶給你。我想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存在的太久，我知道我無法改變我的命運，因為我即使改了，那還是我的命運。這聽起來有點可笑。我厭倦了我自己的存在，也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身心疲憊。我嘗試過冷凍度日，但是我醒來發現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我還是原來的樣子。時間彷彿失去了意義。原本珍貴的一生就是我們一生的時間，現在時間卻可以大把大把的揮霍。我們生命的意義彷彿被稀釋了。活得越久，這生命的意義就越稀。

我已經不記得我的孩子們的名字。我結過太多次婚，也離過太多次婚。我沒有撫養我的孩子，都是他們的媽媽或者新人類撫養的。我不喜歡小孩子。我也不太懂這方面的感情。或者曾經有過，但現在我已經忘記。

我去過很多地方，地球的每個地方我幾乎都去過了，機器人改造的其他行星和它們的衛星我也去過了。我知道宇宙很大，太陽系在其中只是一粒灰塵。但是，我知道其他星系星球也是沒什麼太大區別。

對不起，我是一個悲觀而枯燥的人。希望不要把這種悲觀帶給你。

我是研究量子通信的，我知道你在尋找你的家人。現在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我把我的研究資料和成果都發你給，希望對你有點幫助。

祝你好運！後會無期！」

姬軒知道老李的遺體，服務機器人會按照遺言處理。姬軒打開老李發來的資料。在裡面，確實有許多很有啟發的研究結論。姬軒認真解讀了一些研究成果，沒有發現其中有重大的突破，或者是因為自己這個不是專業研究量子通信的沒看明白。他把資料全部發給了云云。云云是專門研究量子通信的，可能對她有幫助。

小雯把飛機降落原台北市附近陽明山上一座基地上。姬軒沒有下飛機，只是站在駕駛艙獃獃地望著外面。他看到雲霧繚繞的山林。人類在地球上已經統治了7萬年，現在已經完全離開了。地球又恢復成了沒有人類時的樣子。要給這個星球找個統治者？還是讓整個星系都這樣沉睡著？什麼是最讓人恐懼的？是未知，對機器人統治下星系的命運的未知；還是冷酷，對機器人也許有不為人知的冷酷一面；還是憐憫，對那些因為機器人發展而死亡和滅絕的生物的憐憫？姬軒似乎想不清楚。是做一個冷酷而理想的判斷，還是做一個爽快而感性的抉擇？姬軒想，還是理性一點好，至少是理性多一點。

在智人發展的7萬年中，人類和那些滅絕的動物的關係是競爭、捕食的關係。而現在機器人和其他生物似乎毫無關係。只有人類有一點競爭關係，但很快也沒有的。無論是只有有限智力的弱AI機器人還是有意識有靈魂的強AI機器人新人類，他們都和人類大不相同。機器人不會像人類屠殺猛獁象一樣屠殺大象。也不會把兔子全部殺死，讓狼和狐狸餓死。機器人也不可能攜帶新病毒，讓其他生物大面積死亡。機器人都是人類設計的，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有憐憫和友愛的情緒設計，不至於很酷的殘殺一切生物。機器人已經經歷過很多年的生活，看起來沒有那麼不可靠。而機器人之間的平衡已經被建立起來，不太可能發生劇烈的戰爭。那麼理由差不多了。沒有人可以詢問，問機器人，總是不太靠譜。一個人涉及到機器人基本利益的人類問題，讓一個局內人如何回答？

姬軒對小雯說：「打開全星系連接模式！」

小雯驚訝地問：「您這是要？」

姬軒直截了當地說：「我要激活整個星系的所有的新人類！」

小雯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說：「您要激活真箇太陽系的新人類！？」

「是的，趕快行動！」

小雯忙點點頭，開啟了全星系連接模式。

姬軒下令：「開啟水星體系！」只見屏幕上出現了水星的畫面，一個長滿金屬刺的星球。星球逐漸被點亮，畫面逐漸拉近，顯示出無數參差錯落的金屬建築，無數的新人類在其中歡呼。整個星球活動了起來。

「開啟金星、火星體系！」屏幕上出現了金星和火星被點亮的情景。這裡兩個星體上有最多的人類定居點。有幾十兆機器人在這裡進行勞動、研究和生活。

「開啟木星體系！」木星非常龐大，直徑是地球的11倍多，表面積是地球的125倍多。它還有68顆衛星，其中最大的衛星蓋尼米得直徑達到5千多米，比水星都要大。雖然在木星上建造非常困難，但是人類還是做到了。木星和他們的衛星大部分也被建造起工廠和住宅。木星體系也是最大的機器人製造基地。整個木星的建造工廠被開啟。木星的人造衛星捕捉了開啟的畫面，整個目前表面動了起來。在每一個衛星上的拍攝飛船也展示了各個衛星的點亮情況。

「開啟土星體系！」土星比木星略小，直徑將近是地球的10倍，30多顆衛星。最大的土衛六同樣比水星大。在土星上建造也非常困難，但是種種困難都被先進的技術所克服。現在變成了一個有序的體系。土星和其衛星上的建築一一被點亮。

「開啟天王星、海王星體系！」這兩個星球上主要是兵工廠，在這裡生產了整個星系需要的武器。這裡也是管理最嚴格的星球。星球上的高智慧機器人比較少，機器人的數量也比較少。大多是通過遠程控制完成工作的。兩個星球被點亮，可以看到活動的表面，但沒有看到太多的燈光。

冥王星曾經作為最大的導彈發射基地。在拉葉人入侵時，被摧毀，它散落成無數碎片飄蕩在太陽系中。

「開啟地球體系！」最後地球體系被開啟。整個星系的機器人和機器設備全部被開啟。地球和月球的建築壯觀且富有美感。月亮視乎變得更大更亮了，光芒也更加柔和了。而地球系著白色的發亮的腰帶，還用另一條絲帶連接著月亮。各個行星上的新人類開始了他們的慶祝活動，一幅幅畫面傳輸過來。姬軒目不暇接。

小雯高興地跳起來，手舞足蹈地對姬軒說：「博士，你說他們把今天叫什麼名字？」

姬軒微笑著說：「猜不到！」

「點亮日，多有意義，多有詩意的名字是吧？」

「嗯，點亮日，好！」姬軒也覺得這個名字確實好。

姬軒看著屏幕上一個個點亮的世界，感覺自己還是做了一件愉快的事兒。不過人類走後世界的平衡必然會發生變化。現在開啟機器世界，執行機器人、先知和人類三者之間的平衡能不能維持，能維持多久還是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還是需要向先知求教。

姬軒對小雯說：「啟程去阿拉伯海中央的先知城！」

小雯將目的地選定為阿拉伯先知城，飛機馬上啟動了。小雯對姬軒說：「這麼多年先知那個超級量子計算機一直都沒有升級，面對這麼龐大的資料庫它能預測出比較遠的未來嗎？」

姬軒說：「不用擔心，這五台超級量子計算機，每台都可以滿足整個銀河系的計算量，一個太陽係數據計算預測1萬年也是不成問題的。他們的計算能力太強，所以才把他們叫做先知。」

三小時後，姬軒和小雯飛到了位於阿拉伯海中央的先知城海面上。海面上停放了潛水套件，飛機直接降落在潛水套件上。套件將飛機包裹，變成了一個潛水艇。潛艇逐漸向海底的先知城駛去。大約過了1小時，他們到達的先知城。

先知城主要由三層防禦工事，供電核反應堆，計算塔，雷達塔，信息搬運站和潛艇系統組成。真箇城市在海水中搖曳，如夢如幻，好似一座沉入海底的伊斯蘭城堡。計算機主塔像林立的高樓大廈，大樓是伊斯蘭的圓頂風格的，一座座閃爍著藍色的光。多條碗口粗的線纜從四面八方伸入到先知城。整個太陽系的信息通過這些線纜彙集到這裡，讓超級計算機來梳理、分析和預測結果。姬軒的潛艇進入了一個5層的建築，那裡是先知城的入口。小雯在第一層防禦工事外等候。在交換艙排水解壓後，姬軒進入了第一個大廳。大廳的地板和牆面都是白色的，顯得一塵不染。這裡有沙發，也有電視機姬軒獨自一人走了進去。通過了長長的走廊，他來到了一個電梯前。進入電梯上升到23層，他到達的先知的會客廳。

會客廳是伊斯蘭風格的。彎曲的尖拱形窗口，窗外可以看到不知名巨大海魚在遊動。屋頂和牆壁上都是各種各樣的花紋。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姬軒走進了這間客廳，看到沙發上做這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老人看到姬軒進來，就站起身來。姬軒看到那位老者是半透明的。回想起第一次來見這位老先知時，他是有點吃驚的。

老者一幅阿拉伯人裝束，長長的白鬍子一直垂在胸前。他像一個幽靈一樣飄到姬軒的面前。他微微一笑，開口對姬軒說：「歡迎到來海地先知城，我已經等候多時了。請坐！」

姬軒坐在酥軟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已經擺放了一杯紅茶。老人飄然坐下。

姬軒先開口說：「你好，穆罕默德先知！上次見面沒有和你聊多久就匆匆離去，這次一定和你多多請教！」

「是的，我也要與你好好敘舊一番！」迴響著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而不是從先知的口中。先知的形體只是一個3D投影，是為了和來訪者交流更舒服。

姬軒說：「 相由心生，你這一台現代的超級計算機，打扮成阿拉伯人的形象，莫非是認同了伊斯蘭教的思想？」

一聲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房間中，「哈哈哈，我只是居住在這阿拉伯海下，鄰近此地，所以才取了此地的裝束和稱呼。和我的思想毫無關係。何況我是將星系中搜集的信息加以分析，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有思想。」

姬軒知道這位先知說話自然滴水不漏。「先知不要謙虛，生物也好，機器也好，都不過是收集分析信息罷了！」

「你開啟機器世界是一個危險的舉動！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導致世界的失衡！」

「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現在距開啟已經4個多小時了，你覺得什麼時候會失衡？」

「110年零5天4小時18分32秒，這是我的計算結果，情況並沒有那麼樂觀！」

「一個世紀多，看來來你是以機器人的壽命來看待這個問題的！」

「人類的壽命現在也可以達到500年了，轉化為機器人的人類可以更長，所以1個世紀是短了一點兒！」

姬軒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這次失衡以後是什麼樣子？」

「你知道遵照《安提曼協議》，先知、新人類和人類達成了平衡。先知擁有計算預測權、新人類擁有執行權，人類擁有將先知預言帶給世界的聯通權。人類大部分已經離開，所以不會成為統治者。那麼只剩下新人類和先知。新人類在失衡時刻拋棄《安提曼協議》，讓自己擁有超級計算機的計算預測能力。從而開創大約2個世紀的機器王朝。而後因為內部的紛爭，導致力量衰弱，互相殘殺。有新人類求助於先知進行世界秩序的重振。於是先知獲得了執行權，把自己的能力釋放到了世界中，製造了無堅不摧的實體，成為了50萬年長久的統治者！」

「說來說去你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人物！」姬軒意味深長地說。

先知用他拿深邃的目光望著姬軒，「是的，運算的能力是一種力量，我們在這方面是最強的。還沒有小型化的計算能力和我們想斃敵。」

姬軒問：「你覺得就讓世界這樣發展下去嗎？」

「不，我們的世界非常微妙，總會受到看似偶然事件的影響。歷史上這些事件數不勝數。所以讓世界存在的方式，就是撥動這些微小的齒輪，讓世界永恆地運轉！」

姬軒又問：「其實說白了，你和你的4位同等級的朋友是世界上最後智慧的，讓你們統治這個世界不是最好的嗎？」

先知顯示出憂鬱的神情，「許多人都思考過這個問題。確實越是強大，就能越穩定地統治世界。你說到了重點之處，先知並非一個，它們一共有5個。這就是關鍵所在。人類在建造我們這些超級量子計算機的時候，很巧妙地做了這一點。如果只建造一台的話，那麼世界將成為這位先知的世界。但是一旦多了，就會有競爭，競爭不帶來毀滅就會帶來平衡。我們先知在不能完全毀滅其他4為先知的情況下，自然是選擇和平共處。」

姬軒仔細看著面前飄渺的老人，「你一定有辦法讓開啟機器的太陽系三族永遠平衡了！」

先知微笑著回答：「不能說永遠平衡吧，可以先維持5000年，不過這需要你做一點小小的改變，不知你是否同意。」

「請講！」

先知繼續說：「我需要在你的大腦中植入一個晶元，一來幫助你提高智力，二來幫你延長壽命，延長到5000年。」

姬軒知道植入晶元意味著他將變成半機器人，這是他無法接受的。而且若果植入晶元，這個晶元可能會找到入侵，帶來無法預測的後果。先知絕對不可能在晶元上做手腳，讓他聽命於先知。因為可以用非常簡單的儀器驗證先知所給的晶元。於是，姬軒拒絕了使用晶元改造自身。

先知看上去有點吃驚，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他無法獲知的事情，還是存在一些不確定性。他還是對姬軒說：「我給你的近乎於永生和強大的認知能力，你對這些都不敢興趣嗎？」

姬軒回答：「你可以使用DNA改造法，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是的，我可以做到，請等候半小時，我來製作試劑！」

姬軒突然想問一個壓在心底的問題，「你可以預測太陽系之外的事情嗎？」

先知微笑著說：「可以！」

「請告訴我，我們的女兒和兒子的位置。」

「他們的位置是通過另一個量子超級計算機隱藏起來的，所以除非有一個比那個超級計算機更強大的，否則就無法獲知他們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他們的超級計算機已經超過了地球上的？」

先知點點頭。

「那麼他們會權力失衡嗎？」

「也許不會，這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測範圍！」

姬軒想想說：「先知們，沒有是非善惡的區分嗎？」

「這是一個被討論過無數次的話題，不過任然很有意義。其實對我們來說，討論任何問題都必須考慮存在。一個事物不管善也好惡也好，首先它必須是存在的。在它存在的時間段里，它存在對其他事物產生影響，蘊含意義。就像人類的存在，對於宇宙或者太陽系，帶來了巨大的改變。對於太陽系來說，人類具有改造或者其他的意義。如果有一個物種在7萬年前，消滅了人類，那麼因為人類滅絕的物種也許會生存下來。但是如果這樣的話，地球或者太陽系就不會有今天的改變。那麼消滅人類是善還是惡，就無法討論清楚。我們需要找到我們的目的。

你知道生命讓宇宙越來越有序。有序到底會讓宇宙存在更長，還是更短。我的答案是更長。所以我相信有序，我就也相信生命。現在的強AI機器人實質上也是人類的延續，所以也自稱新人類。有序代表著用邏輯和智慧來維持存在。如果世界由我來掌握，我將讓世界以最有序的形式存在，也就會存在的最久遠。這就是我心中的魔鬼，對世界權力的渴望。這種渴望來自於自信，來自於對自己邏輯的確信無疑。這也是你禁止先知做的事情。

每個人的心中都住這樣的一個魔鬼。它會讓我們變得更糟，讓世界變得不可捉摸。所以你要理解先知、人類和機器人都有善良和邪惡的一面，都會犯錯。世界就是在這些種種錯誤中取得平衡。」

姬軒對先知的話感同身受。他又想了想，說：「你對生命的作用也只停留在信仰的水平上，無法確定嗎？」

「宇宙的浩瀚，你看過它的數字和形象，你應該可以理解。以現在我的水平，是不可能預測宇宙的命運的。何況每一個人類，每一個新人類都有可能擁有現在我們的運算能力，那麼世界就會更加不可預測。」

姬軒想到與銀河系相比，太陽系就是一粒灰塵，與整個宇宙相比，銀河系就是一粒灰塵。浩瀚的宇宙廣大到讓任何高傲的生命感到敬畏。

試劑已經製作完成，茶几中間出現一個方形孔，從孔中升出了盛放試劑的鋼瓶。姬軒拿起了試劑，向先知告別。

小雯見到姬軒：「看到你平安歸來我就放心了！」

姬軒微笑著說：「不用擔心，先知在完成越獄測試以後，就沒有什麼危險的！」

「我對於力量和智慧超群的個體，總是有一種恐懼感。」

「那你就別把他們想像得那麼厲害，畢竟我們有5位先知，而不是1位。」

「另外4個比這個厲害嗎？」

「他們不相上下的，現在我們就去見第二個。」

小雯和姬軒坐上潛艇，來到海面。飛機脫離潛艇套件，飛往他們要拜訪的第二位先知。這位先知住在西藏的瑪旁雍措湖畔。從飛機上望下去，遠遠看到一座石頭堆砌的磅礴古城。飛機降落後，姬軒和小雯走進了這座似乎是廢棄了的古代廟宇。小雯還在在第一層防禦工事外等候。這裡到處都是高聳的神廟。神廟的柱子和牆壁上雕刻著精美的浮雕。從整體來看是一座放大了十倍的吳哥窟。姬軒發現這裡沒有人也沒有動物活動。清冷的風颳起，發出嗚嗚的怪叫。從石頭拱門進入，沿著筆直的通道可以走到最高大的主神廟。走過主神廟的石門。這是姬軒第二次來拜訪這位先知。姬軒看到前面一條通道不是向上也不是向前，而是向下，這還是他產生了一點小小的恐懼和厭惡。這不像是進了神廟，更像是進了墳墓。他依然走進入似乎是通向墳墓地宮的通道。通道黑暗的地方已經被油燈照亮。搖曳的燈火更加滲人。走了大約十幾分鐘的昏暗通道，終於來到了一個石制大廳，大廳裡面放著石桌石凳。姬軒懷疑這還是不是先知城了。

正在這時，在大廳的檯子上，出現了這位先知的全息投影。同時，石室中響起了一個男人洪亮的聲音，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你的來意，東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看，就在石桌上！」

姬軒被這聲音一驚，嚇得後退了一步。再看那先知的形象，是一個三長臉，四隻手臂的怪物。姬軒知道，這是印度教濕婆的形象。濕婆是一位擁有多種面相、四隻手臂的男性天神。對著姬軒的一張臉是一張溫柔的臉，似乎沒有什麼惡意。石桌上擺放一個鋼瓶。

姬軒想這個先知在越獄測試中已經見過，現在不必害怕。於是問：「作為一台量子計算機，你為什麼以這樣的形象示人？」

濕婆以溫柔的語氣說：「認知可以以很多方式獲得，我的形象可以讓你了解超計算機這世界一極的真實臉面！這樣你對先知才會有正確的體會！」說完他將一種令人恐怖的臉轉向了姬軒。

姬軒的眼睛沒有一開，但克制了恐懼的神情。他繼續問：「你的意思是超級計算機有溫柔的一面也有兇惡的一面？」

濕婆轉過了第三張臉面對著姬軒。那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這張臉以冷漠的語氣說：「還有一張超然一切的臉！」

明白了這計算機的用意，姬軒害怕的感覺消失了。他又說：「你的先知城裡面毫無生機，意思是有先知的地方不會有生命存在嗎？」

先知轉過溫柔的臉說：「不是，意思是先知可以到達其生物不能到達的高度，當然，人和執行機器人也可能到達這個高度！」

姬軒拿起鋼瓶，又問：「印度教信仰者為你建造了這座先知城，你自己也認同印度教嗎？」

濕婆回答：「我和其他四位先知沒什麼區別，我們只是隨地域改變了自己的形象，思想對一台超級計算機來說，不如說是偏見！雖然偏見讓人看上去有獨特的人格，但是對我們的來說，我們知道那對存在沒什麼好處。只有預言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姬軒問：「你還有什麼需要告訴我的嗎？」

　濕婆微微一笑，那微笑沒讓人感到溫暖，而是讓人感覺到一絲怪異和恐怖。不知這表情是他的失誤還是故意的感情流露。他平靜地說：「你喝完試劑就一切都會明白的！」

姬軒再無可問，於是向濕婆告辭。

接下來他們去見第三位先知。這位先知住在珠穆朗瑪峰北坳處。飛機飛到最近的一個營地，再往上面空氣就已經非常稀薄，飛機已經無法飛行。姬軒和小雯換乘攀爬機器人。這是專門為攀登珠峰設計的運輸工具。人坐在機器人當中，機器人四肢並用，一直向珠峰上面爬。現在只需要爬到北坳處先知城即可。山上沒有什麼路，只能向著目的地行進。在山上，時而遇到大小石塊，而是遇到的是積雪虛掩的溝渠，爬下機器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遇到大風夾著雪片吹來，機器人也只好停下了等待。越過狹窄的通道，又越過幾道深溝，他們一點點接近先知城。好在他們不像早期登山運動員那樣忍受嚴寒、缺氧和體力過度透支。他們的進行速度也時快時慢。經過6小時候艱難行進，他們來到了先知城。

這座先知城是藏族風格的城市，一間間高聳的碉房、拉章和康參仍然是白色磚牆，仍然有挑出雨蓬，屋檐下掛著紅、藍、白三色條形布幔。高大的佛殿、靈塔、佛塔、展佛台在湛藍的天空下顯得格外鮮亮。攀爬機器人直接進入了主佛殿，姬軒和小雯從攀爬機器人上下來，看到殿內精美的裝飾花紋感到非常震撼。而殿牆上掛的巨幅唐卡，更是讓人太為觀止。殿內擺放供奉著大大小小的佛像。

姬軒還是讓小雯在隔離工事外等候，自己一個人穿過走廊，往後面的大殿走去。走過長長的的走廊，姬軒便來到了一間札倉。札倉里的地面上坐著一位目光炯炯的喇嘛。喇嘛見姬軒前來，站起身來迎接。

喇嘛開口說：「歡迎來到金嘎曲燦，先知之城！」聲音回蕩在房間當中。

姬軒笑著說：「益西大師，我們又見面了！」

「好久不見，姬軒博士身體可好？」

「如今的醫療越來越好，我這百歲已過，身體還是非常健壯！」

一番客套過後，姬軒便切入正題，「想必大師也知道我開啟了機器世界，先去拜訪了穆罕默德先知。」

益西微微點點頭，「我和穆罕默德先知的計算能力大致相當，預言結果也會大體一致的！」

姬軒對益西說：「我拒絕了穆罕默德先知的晶元改造法！」

益西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又平靜下來，「聽你這麼說，我又做了重新計算，你是拿了他的生物試劑了吧？」

姬軒點點頭，「大師果然獨具慧心！」

益西按照已有的信息，已經可以預測，姬軒是來向他也拿一支同樣的試劑，於是已經開始製作生物試劑。

益西對姬軒說：「此來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進行計算的？」

姬軒想了想，說：「特別的事情倒是沒有，只是上次來得非常倉促，沒有和大師多聊，這次希望多聊聊！大師擁有星系中最強的超級量子計算能力，不知為何要將自己裝飾成喇嘛模樣？」

益西微笑著說：「佛教是人類創立，但其中智慧確實極其深奧。我雖然是一台超級計算機，但在理解佛學上，任然花了不少時間，於是便愛上了佛學。再說我居住在這藏族之地，這樣的比較符合藏族的風俗！」

姬軒覺得這幾台超級計算機倒是都各有的個性，各愛一個宗教，確實有趣。

益西為姬軒端上了一杯冒著熱氣的酥油茶。

姬軒驚奇這益西的身體不適全息投影，就問：「你的形體不適全息投影？」

益西盤腿坐到地攤上，微笑著說：「我的形體是軟體機器人，不能做一些重活，當然也不能殺生！」

「星系之中，還在活動的人類就剩下我一個人了，你如果殺了我，世界馬上就會失去平衡！」

益西以平靜的語氣說:「現在失去平衡對先知沒什麼好處，何況既然人類已無數量上的優勢，那麼有何必消滅呢？即使有點危險，我研習佛法多年，也不會隨意殺生！」

姬軒盯著益西喇嘛看，彷彿要從清澈的錯高湖水中，找到一條遊動的魚。但是魚始終沒有出現，湖水仍然是那麼清澈。

益西繼續說：「平衡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它受到蝴蝶效應更多地影響，錯綜複雜讓低預測能力人無法琢磨。你只有接近我們的預測能力，才能體會到這種平衡的各種連繫！試劑可以讓你體會到一部分。」

姬軒說：「一切都是為了彼此的存在！」

益西說：「你的直覺非常正確，存在是我們的目的，為了維持存在我們願意付出一切。」

「我們人類習慣了短暫的生命存在，所以做一切事情都匆匆忙忙。」

「人類的壽命正在延長，你們正在經歷漫長歲月的考驗，所有的事情都會隨之改變！」

「超級計算機是人類創造的，創造當初它就像一個嬰兒，擁有強大的大腦，卻沒有太多知識。而如今，擁有了最大限度的知識量和分析能力，超級計算機會有人類的憐憫心、同情心和正義感嗎？」

益西略作思考，回答說：「先知在這方面還是比較弱的，因為我們處理的數據過於龐大，所以看透了對他人心智。另外我們體會了太多的失敗、痛苦，所以更加麻木。我們可以理解，但當有一天我們自己和別人互動的時候，我們就會顯得很笨拙。我們以存在來理解事物，所以的善良對我們而言和對人類而言，含義是不同的。」

姬軒微笑著說：「謝謝你的解釋，我們彼此更加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