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性思維的普及就是塑造更好的信息環境

來自專欄 心理學·哲學·批判性思維

有朋友在認真想的微信公眾號上留言說，自己在嘗試普及批判性思維，或者叫分析式思維模式時，遇到了很多障礙，想知道有什麼解決方法？

解決方法是有的，但實施起來卻不容易。如果很容易，那批判性思維早就普及了。

我也不賣關子，直接說方法。一句話概括，就是讓人們為自己的愚蠢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這樣他們就會吸取教訓，變得更加機智。

如果大家養過狗，那就大致知道用胡蘿蔔加大棒的方式訓練狗。訓練人也是類似的，一旦某人表現出了批判性思維的行為，我們就對其進行獎勵強化，一旦某人表現出糟糕的行為，我們就對其進行懲罰或負強化。應用斯金納提出的操作性條件反射理論，我們就能把人訓練成強批判性思維能力者。

不過，這需要我們塑造環境，維持一個適合於人的良性發展環境。

設想一下，如果我們都在那種運用操作性條件反射理論來刻意促進人們的批判性思維傾向的環境中長大，那幾乎每個人都會具備很強的批判性思維能力，不會輕易上他人的當，也不會輕易被自己腦中的垃圾思想所欺騙。

可惜，這種環境的維持要花費很高的代價。好的家庭環境，要求父母受過一定程度的教育，並且還要有一定的經濟條件。好的學校環境需要很強的師資力量來維持，而好老師的工資可不低。好的工作環境也需要高素質的同事與領導，高素質的同事與領導更願意去好公司工作。好公司招的人很有限，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好公司工作，享受好的工作環境。

不是所有人都很幸運，能生活在好的環境之中。

現實很殘酷。大家打開中國國家統計局的網站，可以看到在2010年的人口普查中，每10萬人里，只有8930人受過大專及以上教育。在2016年的抽樣調查中，6歲以上人口裡受過大專以上教育的人，只有12.94%。這個數字不一定很精確，因為2015年的抽樣調查顯示的是13.33%，2014年是11.53%。但我們可以看出，在當下的中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數量是很少的。

以上還僅僅是粗略計算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受過優質高等教育的人，那就更少了。2015年的第九次中國公民科學素質抽樣結果顯示，只有6.2%的公民具備科學素養。

當然，這也不是特指中國的情況很糟糕。整個地球上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絕大多數人都是很無知的。

維持一個好的家庭環境、學校環境、工作環境，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作為一個教批判性思維的教師，或者培訓師，我在面對不確定的學員時，經常會有無力感。我只能在上課時間控制信息的內容，無法確保學員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接觸的那些信息。如果學員自身所處的環境很糟糕，那我能給學員提供的改善就很有限。做過科普工作的人，相信大多有過類似的體會。自己辛辛苦苦寫幾十篇科普文章，也比不上一篇偽科學謠言的傳播量。

父母們教育孩子時，有時也會有類似的無力感。自己想給孩子提供一個很好的家庭教育環境，但孩子卻在學校里被一些狐朋狗友帶壞。人就是這樣，想要變好很難，學壞卻非常容易。

雖然如此，那也不能放棄治療。文化是一個公共空間，優質信息不去佔領公共空間，那劣質信息就會自動充滿這些公共空間。每個人都有責任去清除公共空間中的垃圾信息，為公共空間創造更多優質信息。因為我們都是公共空間中的信息的受益者或者受害者。

塑造更好的公共空間，那就要從身邊的小事做起。隨手撿起路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里，就算是為改善衛生環境做了舉手之勞。看到有什麼好的信息，隨手轉發一下，推薦給身邊的朋友，那就算是改善了信息環境。看到有什麼垃圾信息，隨手駁斥一下，也算是清理了公共空間中的垃圾信息，從反面改善了信息環境。

我經常給大家推薦一些好書，也會撰文指出一些流行觀點的不合理之處。這些行為就是我為了改善信息環境做出的努力。其實，絕大多數人和我一樣，也都在有意無意地做出自己的嘗試。可惜，很多人是在幫倒忙，是在好心辦壞事。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相信很多好心辦壞事的人，會不斷學習和成長，自身實力變得更加強大，於是就能實現好心辦好事。

以科普文寫作為例。假設我在某個時刻看到某個非常巧妙的研究，名為A，其結論很有價值，值得寫一篇文章推薦給大家。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新研究B指出研究A的設計上不合理，或者研究人員進行了數據上的造假，總之就是研究A的結論沒有得到足夠理據的支持。那我可能就會再寫一篇文章，說明上次推薦的研究結論，先不要相信。不過，這樣的假想情況很少發生，因為我比較保守，推薦的思想大多是學界的定論，沒有太大的爭議。

不過，這個案例想說明的是，認識到自己有出錯的可能性，對於塑造優質信息環境來說，至關重要。據說，羅素說過這話："I would never die for my beliefs because I might be wrong." 意思是說，我絕不會為了自己的信念去死，因為我可能搞錯了。

最後給大家留個作業：

1.思考一下，自己目前所處的信息環境中，那些因素對於促進自己的批判思維能力有幫助？

2.思考一下，自己目前所處的信息環境中，那些因素會妨礙自己發揮出批判思維能力？哪些因素會促進自己訴諸權威、流行觀點、情感因素等論證上無效的理據，那些因素會導致自己使用以偏概全、不當類比、滑坡謬誤、人身攻擊、非黑即白等無效的推理過程？

3.在完成1和2這兩個反思步驟後，思考一下，有哪些可執行的操作步驟，能改善自己目前所處的信息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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