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異聞錄：可怕的「害手」

鄉野異聞錄：可怕的「害手」

來自專欄 鯨羅TV

天真表姐遭人害手命懸一線，善良法師出手相救死裡逃生

幾千年來，神州大地上一直流傳著各種法派，至今仍然活躍於鄉野。在湖廣江西等地，盛行茆山派的法術。而在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法術當中，既有陽傳的治病救人的正法，也有陰傳的整蠱害人的邪術。分別對應著民間傳說中的上半冊、下半冊。

民間大部分的陽傳法師，平日里就跟普通的農民一樣，耕田種地，務農糊口。只在有需要的時候，才會拿出他們的手藝，治病救人; 也有少數技藝精湛的法師，每天登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已經沒有空閑務農，全憑手藝養家。

而陰傳法師則隱匿在大眾的視野外，他們拜地方神靈為師，傳說神靈會在夢中傳授以術法、符咒、罡訣。而有些心術不正的的邪師，會用掌握的邪術暗中給人下蠱、下降頭。這種害人的邪術統稱為「害手」，或音「汗手」、「陷手」。

今天我要說的這個故事，就跟「害手」有關。

我的老家在湖南省的一個偏遠山村，位於祁東縣和衡陽縣交界處。那裡群山環繞，交通閉塞，山路崎嶇狹窄。長期以來，人們出行只能靠雙腳跋涉，直到近些年，才終於通了公路。

故事發生在三十多年前，主人公是我的表姐。表姐和我生活在同一個村子。自幼年起，我曾多次在茶餘飯後聽家裡的長輩們說起那件往事，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將信將疑。

今年四月份，趕上我媽生日，表姐來我家做客，我便趁機詢問她當年發生的故事。雖然多年過去，但她仍然心有餘悸，見我問起，表姐起先是一陣唏噓，不願提起，我見狀連忙給表姐洗了個蘋果，不住好言相勸。表姐禁不住我的軟磨硬泡，一邊吃著蘋果，一邊跟我細細講述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故事是這樣的……

那是三十年多前，農曆七月初的一個下午，太陽垂在天邊，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當時七歲的表姐帶著她的小表妹，正在村子附近的山上打豬草，此時的山岡上一片安靜，只聽得到遠處樹林里傳來的聲聲蟬鳴。正當她忙著割草時，忽然聽見有人在跟她打招呼：

「小妹，你在這裡打豬草呀！」。

表姐停下手裡的鐮刀，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中年婦人提著菜籃子滿臉堆笑地站在一旁。這婦人高高瘦瘦，穿一身黑衣服，梳著長長的辮子，看起來三十多歲。表姐以前去鄰村走親戚的時候見過她，只知道她是鄰村的，互相併無來往，也不熟絡。

表姐見婦人主動打招呼，不回話也不禮貌，於是站直身子答道：「是的呀，我打些豬草，好拿回去給豬吃。」

「哎呀，小妹真懂事！真是個好孩子！長得也漂亮，真討人喜歡！」那婦人一邊訕笑著誇讚表姐，一邊走上前伸出左手，在表姐的頭上摸了幾下。

「那你繼續打豬草吧，我也去忙了。」 婦人說完，便轉身徑直走遠了。

看到婦人遠去的背影，對於她親昵的舉動，表姐感到很是不解。可是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表姐拋開心底的一絲疑惑，趕忙打完剩下的豬草，在天黑之前，帶著表妹回到了家裡。

就在這個普通的夏天傍晚，天真的表姐萬萬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被人下了要命的「害手」……

回到家後不一會兒，表姐身體就開始不舒服。看著桌上平時最愛吃的飯菜，卻提不起半點胃口。姑姑見狀，連忙讓她躺下休息，可是躺了一會兒，表姐感覺越來越難受，還發起了高燒。

姑姑心裡估摸著，可能是表妹白天幹活出了汗，著涼引發了感冒。於是和姑父商量著，如果明天還沒有好轉，就帶表姐去鄉里的診所看醫生。

夜闌人靜，山影幢幢，不覺間東方已經泛白，可是表姐的病情卻毫無起色。由於村裡沒有醫務室，姑姑只好背起表姐，趁一大早走上十幾里山路，去鄉里的診所打針拿葯，再走上十幾里山路回家。然而打針吃藥並沒有奏效，表姐仍然高燒不退，神情難受地躺在床上起不來。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表姐的病情愈發嚴重，只見她雙目緊閉，眉頭緊鎖，臉色蠟黃地耷拉著腦袋，趴在大人背上。她感覺彷彿有人拿著刀，在她身上不停地連割帶剮，痛苦萬分。此時可憐的她已經虛弱到連頭都抬不起來，每分每秒都在忍受著煎熬。

姑姑和姑父心急如焚，只能又背上表姐，趕緊去鄉里的診所看醫生。醫生觀察了表姐的病情，束手無策道：我這小診所實在是能力有限啊，這三四天下來，病情也不見好轉，還是得儘快送去縣城，去大醫院治療才行呀！

眼看天色已晚，要去縣城也只能等明天了，姑姑看著表姐痛苦得奄奄一息，又是心疼又是無助，坐在診所門口就哭了起來。姑父連忙安慰著姑姑，兩人決定，明天一早就帶表姐去縣城的醫院，於是他們又抱著表姐回到了村裡。

所有人都想不到，其實表姐並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是中了陰邪的「害手」。感冒發燒還可以去醫院救治，而恐怖的「害手」，無論是打針還是吃藥都無濟於事，任何的醫學都無法化解！

或許是表姐命不該絕，也或許是吉人自有天相，在這第四天晚上，表姐終於等來了一根救命稻草……

原來這天恰好是表姐外婆，也就是我奶奶的生日。家族裡的親朋好友們都紛紛趕來，為老人家擺酒慶生，其中就包括了我的姨外公。

說起我的姨外公，可不是一般人，他住在鄰縣衡陽縣鴨婆嶺的小山村裡，跟我老家隔著二三十里的山路，更加偏遠險峻。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沒事的時候常常獨自一人，扛著鳥槍上山打些野物。他平日里喜歡研究些怪力亂神，對陰陽法術也略知一二。

當晚的壽宴上，大家喝酒吃菜，各敘家常。姨外公向來愛喝點小酒，恰逢大家歡聚一堂，推杯換盞間，他已喝得興緻飛揚，正拉著旁人談笑風生。

就在這時，桌上有人說起了表姐的病情。剛才還眉開眼笑的姨外公聽了，臉色瞬間由晴轉陰，他若有所思地放下了酒杯，說要去看看情況。眾人見他神情嚴肅，煞有介事，連忙叫來了姑姑，一同領著姨外公來到家裡。

看著床上形容枯槁的表姐，姨外公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撥開眼皮看了看，低頭嘆了口氣。開口問道，這幾天有沒有撞見過什麼人，遇到過什麼事。

姑姑扶表姐喝了點水，緩了一緩。表姐這才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起了四天前，在山上打豬草時，遇到一個搭訕的鄰村婦人，還在她頭上摸了三圈。

表姐的一番話印證了姨外公心中的猜測。「看來真是被人下了害手了，我冒（沒）猜錯！」他皺著眉頭嘆道。

聽到這個消息，姑姑嚇得面色慘白，一時間天旋地轉，扶著床嚎啕大哭起來。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大家從小在山裡長大，怪力亂神之事多少有所耳聞，都明白遭人害手意味著什麼。

可那個神秘的鄰村婦人究竟是誰？又為何要對一個七歲的小孩下此毒手呢？

眾人趕緊扶著姑姑坐下，一面安慰她，一面追問著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姑姑哭得泣不成聲，哽咽著說起了和那婦人的恩怨，眾人一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那婦人的故事，慢慢捋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那婦人是鄰村的，早年間死了丈夫，獨身帶著八歲的兒子過活。姑父當時是生產隊的幹部，有一次在分配樹木的時候，和那寡婦起了爭執，寡婦吃了虧，便一直懷恨在心。幾年前，有個木匠駐村做工，一來二去和這寡婦勾搭上了。一次偶然間，寡婦得知木匠會邪術，於是使出渾身解數百般殷勤，巴結著木匠教了她一些害人之法。

四天前，那寡婦看到表妹在山上割草，認得是姑父的女兒。見沒有大人在旁，心想報復的機會終於來了，便起了歹意，下了毒手。

姨外公聽罷，眉間皺成了「川」字，滿面愁容地掏出煙絲，一邊卷著旱煙，一邊搖頭對眾人說：「打針吃藥是冒（沒）用的，這根本不是病！已經耽誤了好幾天時間，現在已經很危險了，再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聽聞姨外公此言，屋子裡頓時炸開了鍋，親戚們焦急地議論起來。姑姑癱在一旁，已然哭成了淚人，她死死地抓著姨外公的手，抽泣著哀求他，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孩子。

姨外公長吐了一口煙，旋即把煙頭一扔，一腳踩滅：「我認識邵陽那邊有個姓進的老師傅，他能治害手，我馬上去他家請他過來一趟！」姨外公說完，就提著馬燈奪門而出，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屋子焦急的親戚和悲痛欲絕的姑姑，無助地守候著奄奄一息的表姐。

進師傅住在鄰縣邵陽的山村裡，隔了好幾座山。在那個沒有電話也沒有微信的年代，只有奔走好幾十里親自去請，這一去一回最快也得好幾個小時。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也越來越深。姑姑也哭累了，只是目光獃滯地拉著表姐的手，小聲地喚著她的乳名。屋內眾人如坐針氈，有的低頭嘆著氣，有的來回踱著步，有的站在門口，望著茫茫夜色翹首以盼。

彷彿過了幾個世紀，只聽得遠處傳來幾聲狗叫，大家打起精神，嘀咕著說怕不是師傅來了。姑姑連忙出門，只見遠處有兩個人影，提著馬燈朝這邊走來。等走近一看，嗨呀！正是姨外公領著一個老師傅。這老師傅鬍子花白，看著也有六七十歲光景了，卻是大步流星，腰桿筆挺。眾人一擁而上，將進師傅請進了屋。

進師傅進門放下燈，顧不上休息，三兩步走到床邊，俯下身子端詳了表姐一番，掐指一算，開口就說表姐是被一個寡婦所害，而且用的是左手。眾人一聽，齊刷刷地望向了姨外公。「莫看到我，我可冒（沒）跟進師傅講這些啊！我講得冒（沒）錯吧，要相信進師傅，一定有辦法把小妹治好！」姨外公說道。

眾人紛紛稱讚進師傅神通，讓進師傅趕快施法救救表姐。

進師傅擺了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要姑姑端來了一碗水。他左手接過碗，右手食指中指併攏，兩眼一閉，指著碗里的水飛快地比划起來，同時嘴巴快速張合，念動著咒語，白花花的鬍鬚在昏黃的燈光下一抖一抖。眾人大氣也不敢出，目不轉睛地盯著進師傅。只見他念完口訣，睜開雙眼，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把碗放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長方形的小黃紙，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看不懂的文字。接著划上火柴點燃了黃紙，只見火光一陣跳動，黃紙燃燒後的灰燼也盡數落到碗里。

「來，小妹，你把這碗水喝完，病就好了。」進師傅將水端到表姐的跟前，對錶姐說。

表姐半睜開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姑姑連忙扶著表姐坐起來，接過水喂她。一碗水，虛弱的表姐分了幾次才喝完，屋子裡的人屏息凝神，看著表姐有何反應。

過了一會兒，表姐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慘白的臉也逐漸變得紅潤，眼眸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幾天都沒好好進食的她，連連說著肚子餓，要姑姑煮飯給她吃。

姑姑看到好轉的表姐，心裡五味雜陳，抱著表姐又哭了起來。「快莫哭了！堂屋裡酒席上還剩了有飯菜，快去熱給小妹吃！」姑父勸完姑姑，轉而拉著進師傅道謝，「多虧老師傅出手相救，真是太感謝您了。」看到小妹脫險為夷，屋子裡的氣氛也歡快起來，眾人一邊連聲稱讚感謝著進師傅，一邊為表姐的死裡逃生感到由衷的開心。

「這個娃兒是命不該絕啊！她中的這個害手，被那寡婦設了時限，時間一到就會取走性命。要是再晚半小時，過了今晚十二點，我就算再怎麼神通也是無力回天。」進師傅說道，「想來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數，我本來準備明天一早就出遠門的，卻在今晚遇上這事了。」

眾人聽進師傅這樣一說，對那狠毒寡婦恨得咬牙切齒，同時又深感後怕，要是再晚一點，恐怕就……於是連忙慶幸著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今天既然有高人在這裡，還要請老師傅出手，治一治那個喪盡天良的女人，讓她也吃點苦頭！」大家義憤填膺，紛紛懇請進師傅還以顏色，教訓那寡婦。

然而進師傅摸摸鬍子，搖了搖頭，謝絕道：「我只救人，絕不害人，大家不要為難我這個老頭子了。天道循環，因果輪迴，作惡的壞人自然會遭到報應的。」

見他堅決不肯，眾人只好作罷，各自散去。

故事總算告一段落，表姐一家的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而那個施毒手謀害表姐的惡毒寡婦，卻依然逍遙法外。

可能是老天有眼，抑或是作惡反噬，報應很快就降臨到了那寡婦頭上……此為後話，暫且按下不表。

進師傅說得對，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我也堅信，正義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這正是：

狠毒寡婦施害手，無辜孩童遭詛咒；

老天安排來相救，善良法師解冤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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