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十八拍

來自專欄 大燈琴話莽原(冒頓潮爾與Didjeridoo) - 風樂隊(石磊&王萌瑩） - 單曲 - 網易雲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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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深有意寫幾篇有關蔡文姬的文字，不免提到胡笳十八拍，冷不丁給我出了個題目，讓我也寫一篇關於胡笳十八拍琴曲的文章，特別叮囑要對此曲的琴歌有所交代，是有此文。

胡笳，也叫冒頓潮爾，一說笳通葭字，相傳因胡人卷蘆葉吹之而得名。後來也演變出蘆葦桿、羊骨羊角等材質的形制。

本來想著貼一段管先生的琴曲，但是轉念一想，此曲以琴擬胡笳聲，索性就聽一段胡笳。這段錄音是胡笳與迪吉里杜管的合奏，其中類似簫聲的是胡笳，看官不要混淆了才好。

琴譜中對此曲的來龍大抵是說漢末大亂，蔡文姬為胡騎所掠，為左賢王后，王甚重之。十有二年，生二子。曹操平定中原後與匈奴修好，憶及故人蔡邕，派使節以重金贖迴文姬。人可以贖回，兩個孩子卻必須留下，因此文姬卷葉為笳，吹之甚哀，調入琴音，是有此曲。

琴曲中跟胡笳有關的有胡笳十八拍、大胡笳和小胡笳三種（烏絲欄所載胡笳調，劉琨胡笳五調無琴譜留存），這裡單說胡笳十八拍。查了下琴譜，把胡笳十八拍在各琴譜的收錄情況簡要羅列如下：

可以看到，文會堂琴譜中的一曲雖名為胡笳十八拍，實際是大胡笳，今人奏胡笳十八拍多用五知齋譜。就我所聽過的錄音來看，胡笳十八拍的琴歌、簫獨奏、琴簫合奏普遍採用綠綺新聲的譜子。

這個曲子的很大趣味在於可以配原詞演唱，琴歌一道我所知極少，聽來的一些琴歌也大多是以普通話配以現代唱法，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剛好這次去上海收到六哥 @致齋 贈的一盒CD，裡面的小冊子剛好提到査阜西先生的《今虞琴歌》，說到琴歌的四個要訣：凝神，曲調有情；凈氣，氣出丹田；正字，鄉談折字；全腔，吟誦成韻。其中鄉談折字很有意思，鄉談是指一個漢族地區方言中每個字的四呼開合和四聲陰陽的總概念，折字是要求歌者用他能講得最純粹的方言去演唱。用最熟的方言來唱，自然不假思索，無形中就減少了做作的成分，很是高明。張子謙先生的那段平沙的唱弦很是受歡迎，除了唱弦本身如今不多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家常話的口氣，讓人親近。

五知齋琴譜的箕山秋月一曲的後記中提到：

琴之大麴有五，洞天，箕山，羽化，秋鴻，胡笳是也。洞天和靜，淸遠，有髙曠之風，而無枯寂之態。羽化恬雅圓潤，如美人歌喉婉轉，如明珠光色照人，可以養心適志。秋鴻，宏亮奇特，聽之發人壯志，時作鵬摶九萬之思。胡笳，悲壯淋漓，如高漸離擊築燕市，令人慷慨悲歌。至若箕山，幽奇古澹，如在幽崖邃壑，聽萬頃松濤，浩浩乎憑虛御風，不復知有人世間也。熟此五調，則其餘可以思過半矣。

相傳北宋南遷，胡笳一曲在南宋士族間頗為盛行，南宋末汪元量擅彈此曲，相傳他曾兩次攜琴入獄探望文天祥，並奏胡笳十八拍以寄故國之思，文天祥集杜甫詩以和。汪元量此人，能詩文，擅琴，與毛敏仲亦有交遊。元軍下臨安，隨南宋恭帝北上，元主重之。至元二十五年他上書元世祖，出家為道士，自號水雲子，自此隱於錢塘，終老山水，時人稱之仙人。

此曲能寄黍離之悲，其愁其怨浩茫無際，卻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侮的正氣隱含其中。今人彈胡 笳，往往關注蔡文姬的女性身份，悲則悲矣，容易陷於小家子氣的愁苦。我們生在太平歲月，強作愁容未免做作，所以我總是覺得彈來還是不要失了中正才好。

楊宗稷先生在他的琴學叢書中此曲的後記很有些意思，楊先生用的是五知齋譜的胡笳，原譜是不配唱詞的，可是楊先生按彈時「如聞歌聲，呼之欲出，乃取原詞印證，若合符節」，老先生一鼓作氣花了十天以聲合詞，等到此譜脫稿時，一個很巧合的事情發生了：

友人安康曾君毅齋見之， 恍然有悟，謂光緒中葉槖筆青海戎幕，聞藏番兩女子和歌且舞，音容古雅，至今回想猶與耳目為緣。彼時曾因譯人問其曲名，答為無假。所歌者纔十八段之二，今恍然無假為胡笳之變音，十八段即十八拍，予遂為曾君鼓數段，曾君雲大致如此，而彼更覺雍容可知漢魏遺音尚傳域外，曾君專精學佛者，必不作妄語，因並識之。

這幾日閑坐時遙想無假之歌舞於西北尚有遺存耶，倒是我痴了。

燈

二零一八年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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