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殘酷物語:生而貧窮,對不起
來自專欄 周沖的影像聲色
1
在《北京女子圖鑑》中,陳可剛到北京時,無處可去,投宿在一個男同學那裡。沒想到,男同學不懷好意,想藉機性侵。
陳可搬了出來,轉而投奔王佳佳。
王佳佳是最最普通的北漂女,當然沒有錢。她住地下室,生活緊巴巴,包包多是a貨。
她的生存理念是:住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了這個門之外的世界,才是你要好好收拾的世界。
但「好好收拾」,是需要成本的。
這些成本她支付不起,就通過曖昧關係,讓各種男人來為她付費。
當一無所有,或生存艱難時,人就容易走捷徑。
男性容易劍走偏鋒,女性就容易利用性別資源,來為自己賺取便利與實際利益。
《嘉莉妹妹》也是另一個版本的王佳佳。
這個來自底層小鎮的女子,在萬紫千紅的芝加哥,帶著一窮二白的身份,艱難又孤獨地闖蕩。
後來,為了達到目的,她和各種男人交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關係。
她希望「那些輝煌的大門都打開了,她走進去,不再凄慘,也不再寒冷。她彷彿也成為高不可攀的人物——就像從前認識的大人物一樣。」
她一直提醒自己,「你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到處都是慘凄的際遇,到處有人在求乞。人是孤苦無依的。不要忘記你挨餓的時候,不要放棄你眼前的所有。」
所以,她一直在要要要,她一直在討討討,她的吃相一直難看。
你可能說,這很可恥,但是,這就是許多底層女性的真實現狀。
她們如同盛世螻蟻,如同人世蜉蝣,在並不友好的萬丈紅塵里艱難求生。
其中的一些,生存甚至比這更殘酷。
2
日本有一本書,叫《女性貧困》,專門記錄日本底層女性的掙扎。
它來自NHK的一個紀錄片。
其中記錄的每一個女子,都代表了一種族群。
- 你會看到,女人被伴侶家暴,沒有收入,年紀輕輕,就已經從事邊緣行業;
- 你會看到,單身母親帶著孩子,不得不在網吧寄居幾年;
- 你會看到,有人年少懷孕;有人支付不起學費,一天打多份工,凌晨出發,深夜方歸;有人大學畢業,但慘遭就業歧視;有人收入微薄,還不得不面對高額債務。
在21世紀的今天,我們難以想像,底層的深淵裡,呆著這麼多無望的人群。
但她們一直存在。
一對姐妹無家回歸,在網吧里住了兩年多。
沒有食物,就每天吃一頓。
這一頓飯,不過是一個1/2的麵包,姐妹倆一人一半。
實在餓得不行,她們就去提供免費飲料的店裡喝個飽。
姐姐一直在便利店打工。
打工的10萬日元,加上母親給的幾萬日元,就是她們全部的生活費。
除掉網吧的租金、日常開銷,剩下的,就只夠吃飯了。
然而即使是這樣,她們的收入,也漸漸無法維持現在的生活。
當網吧的租金無法繳納,當每日一頓的麵包無法保障,等待她們的,不知道又是一種怎樣的困境。
現在,她們一個19歲,一個14歲。
最大的願望,就是妹妹能上學,兩人能在20歲前,搬出這裡,過上正常一點的生活。她們對未來並無希望。
密不透風的困窘,黑涯涯的人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出口。
姐姐說:
「我知道有很多事情必須去做。
但等到真正採取行動,馬上就會變得很悲觀,所以什麼都做不了。」
貧窮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摧毀大家的意志。
還有些女孩,在低收入的工作中掙扎,沒錢,也沒有機會變成正式工。
她們發胖。
她們不敢結婚。
她們還不得不面對沉重的助學貸款。
唯一的可能改變的途徑,就是婚姻。
「可是,誰會喜歡一個一身債的女人呢?」她對婚戀也不抱希望。
「低收入的人只能遇見低收入的人」,「男女交往也出現收入的兩極分化」。底層的貧困女子放眼一望,周圍遊走的,同樣是在貧困中掙扎的男人。
不少日本女孩開始涉足邊緣產業。
例如,女孩們在小房間內給客人按摩,接受付費陪客人散步,甚至直接賣春。
可是,即使是這種行業,也是有門檻的。
年輕的、瘦的、美的,客流就會多。
年長的、肥胖的、生過孩子的、身心障礙的,就無人光顧。
只能接下正常人無法想像的服務,像動物一樣去忍受,像畜生一樣被拳打腳踢。
在《最貧困女子》這本書里,鈴木大介通過大量調查,以豐富的案例、精準的數據,告訴我們底層殘酷物語:
有些女性,窮得想去賣肝臟。
一個名叫加奈的女子,29歲,就是這種現象行走的註腳。
她從小父母離異。
母親一身戾氣,無處發泄,加奈就成了虐打的對象。操起椅子就砸,在加奈身上燙煙火,擰她,揪她,用極其可怕的語言罵她,憤怒起來可以連扇一兩小時的耳光......
可即使如此,加奈還是覺得,和媽媽在一起比較好。
後來,加奈被送進孤兒院。
自此成為孤兒。
她在孤兒院長大,無法自控地貪吃,體型肥胖,長得丑。一直被鄙夷,從未被厚愛。
成年以後,她早早結婚,並辭掉工作,生娃,在家帶孩子。
丈夫開始日日夜夜對她家暴。
加奈一怒之下,將丈夫踢出門。
痛苦終結了,新的痛苦緊隨而來——她沒有錢。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無法適應朝九晚五的工作(這種工作也不要她),只有選擇時間自由、來錢快、無需學歷與專業技能的工作
她成了一名邊緣產業的工作者。
但是,她也沒人願意光顧。
經理幾次三番地怒吼,「去整形跟減肥了再來!」
偶爾有一兩個客人,也砍價砍到幾近於無,在服務過程中,又是虐待,又是毆打,令她痛苦不堪。
生活正入萬山圈子裡,走到哪一步,都是重巒疊嶂,一山放過一山攔。
她越來越絕望,也越來越想死。
她幾次三番地在孩子面前割腕自殺。
自殺被救後,又抱著孩子大哭:「對不起,對不起......」
有人曾建議她向社會保障機構求助。
但是,她不想孩子跟自己一樣,在孤兒院長大。「要是失去孩子,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她依然帶著孩子,艱難地求生。日本底層的慘烈,真的超乎想像。
在採訪中,記者們遇見無數貧困女子。她們有著不同的姓名,不同的故事,但說出的話,卻驚人地相似。
她們說:「能活到三十歲就知足了。」
3
真的,盛世之中,我們都不會想到,就在此時此刻,當你住高樓,有人居深淵;你繁華無比,有人困窘無光;你春風得意,有人賣身為生;你身披夢想,腳踏希望,有些人在人生的起點,便被剝奪了這一切……
貧困本就長了一張女性的面孔。
聯合國早在1995年的報告中就已提出,世界上70%的貧困人口是女性。
這是一個普世的問題。
但這個問題,一直都被忽視。
而比之於女性貧困問題更緊急、更殘酷的是,貧窮是會代際傳遞的。
上一代人的貧困,不會止於上一代。
它會以各種方式,如資源的稀少、監管的不力、精力的稀缺、觀念的愚昧、生活方式的不健康......遺傳給下一代。
就這樣,下一代繼續留在貧困之中。
甚至身心俱傷,早夭於世。
戴維?希普勒在《窮忙》里,講過一個這樣的故事。
當女記者芭芭拉前往貧民區,採訪當地社工時,一個小女孩,大概10歲模樣,扎著小馬尾,坐在一個鞦韆上,一邊晃,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她:「你被性侵過多少次?」
小女孩問得很隨意,也很自然,彷彿只是在談話中隨便一提。
但這種平靜,更讓芭芭拉震驚。
「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芭芭拉回答。
而芭芭拉的回答,也讓小女孩吃驚了。她睜大美麗的圓眼睛,用稚嫩的聲音回答:「我以為大家都被性侵過呢。」
芭芭拉當時渾身都涼透了。
她放棄與社工的對話,轉而與小女孩長聊,然後發現一個驚人的真相:性虐待在那個貧民區大肆蔓延。
蔓延到什麼程度?
——小女孩的同學、朋友在學校談到性侵時,都以為是家常便飯。
孩子們聊起那些罪行,就和談論被父母打了一耳光一樣平常,一樣麻木。
而對孩子們施暴的人,多是熟悉的人——鄰居、親戚、神父,甚至還有不少是繼父或父親。
在密不透風的貧困里,美好正在死去,邪惡正在張牙舞爪。
而我們全然不知。
我們以為,貧窮只意味著物質短缺,精神短視。
但芭芭拉用一個嶄新的視角,告訴全世界的人們:不,貧窮還意味著種種慘烈的、不可修復的、摧毀性的身心傷害。
更糟糕的是,這種傷害,會被弱者、受害者視為生活日常。
在這種摧殘中長大的孩子,幾乎每一個人長大後,都早戀、早孕、藥物成癮、貧窮、負債纍纍,重複被損害與被侮辱的命運。
導致這種輪迴的原因只有一個:
貧窮不僅剝奪了她們的資源,摧毀了她們的身心,也剝奪了她們的希望。
4
2013 年,日本發生了一宗案件。
一個貧困的媽媽走投無路,從事風化產業。
兩個孩子被她鎖在宿舍。
後來,她認識了新的男人,不顧一切地跑出去和他同居。
在此過程中,她還時不時地把自己玩耍、吃喝的照片,發在臉書上。
但她的兩個孩子,沒有食物,沒有錢,沒有人照料,沒有人聽得見他們的聲音,就這樣活活餓死在垃圾泛濫的房間。
還有一樁案件,更加令人髮指。
它日本電影《無人知曉》的故事原型。
1988年,東京西巢鴨的一個房子里,人們發現一具兒童屍體,和三個瘦得只剩骨頭、飢餓無比的兒童。
這些孩子,都是同一個女子所生。
1968年,該女子與男同事同居,生下一個男孩。男人走了,她就把孩子送了人。
此後的十多年裡,女人跟不同的男人同居,連續生下五個孩子。
兩個男孩(當時14歲,另一個年齡不詳) ,和三個女孩 (當時分別是7歲、3歲、2歲)。
這五個孩子,除了14歲的男孩外,都是她自己在家,不靠醫生,一個人生的。
孩子們都沒有報戶口。
他們跟著母親,沉默地活在租來的房子中。
在此期間,第二個男孩死去。
這個母親也沒處理,把屍體塞進衣櫃就不管了。可想而知,這幢房子有多恐怖。
如果母親一直呆在身邊,孩子們雖然慘,但還不至於死。
但是,1987年,這個母親認識了一個男人。她不顧一切地追求幸福,離開東京,甩開孩子們,跑去跟那個男人同居。
1988年新年,她回來了一次,但這也是最後一次。
此後徹底消失。偶爾她會寄一些錢,都不多,連孩子們的房租都付不起。
就這樣,五個孩子像幽靈一樣掙扎著。
1988年11月,因為沒付房租,瓦斯、電、水,全部都斷了。
最大的哥哥在這時期,認識了兩個朋友,都是國中生,偶爾會來家裡玩。
有一回,這兩個朋友買的泡麵不見了。
而2歲的妹妹嘴上,好像有海苔末。於是,三個男孩一起瘋狂地打這個2歲的嬰孩。
他們把她當球一樣踢;
把她從柜子上反覆摔下去;拳打腳踢,肆意虐打。
第二天,這個2歲的妹妹就死了。三個男孩用一個塑料袋把她裹起來,扔到城郊的樹林。
後來房東在追租時,發現了這些被母親拋棄的孩子,馬上報警,各大媒體前來報道,在異鄉的母親也在電視上看到了。
但是,她沒有站出來。因為怕「家醜外揚」。
5
這個案件真是令人看了難受。
這種難受,不僅僅是直面了幾個無辜孩子的離開。
而是你知道,被救起來的孩子,也是缺乏希望的。
當母親以不負責任的態度對待孩子,孩子必然也以不負責任的態度,對待自己、身邊人和人間事。
他學不會自律,也學不會敬重,更學不會愛。
於是,貧窮就以看不見的接力棒,一代一代地傳遞下去。
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倘若你也是一個貧窮的女子,假如你也正在徘徊,假如你也滿目無光,我們應該如何是好?
首先你要明白,當硬實力——如資源、金錢、人脈的匱乏已成事實,我們唯一能改變的,就是軟實力——如觀念、野心、自律能力的增長。
芭芭拉在《我在底層的生活》里說過,其實底層的勞動者最怕的,不是沒有錢,也不是沒有好工作,而是覺得沒有希望,同時放棄奮鬥。
也就是說,一個人被困住,最先開始的是心智。
當你心智是自由的,你可能會成為另一個勵志英雄;
而當你心智是僵死的,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心智的提升,別無他法,只有教育和自我教育,方能達成。
所以,去學習。
學習常識,也學習技能。
在《女性貧困》中,有一個女孩一直在抽空函授學習,想去高等職業院校。
紀錄片沒有放她後來的狀況。
但我想,如果這群人中有人改變,她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英國紀錄片《56up》里,抓到一手爛牌,卻打成人生贏家的尼爾,也是藉以優質教育,脫離他的階層。
當你習得先進觀念,擁有一技之長,就不愁被推入生存的夾縫。
因為有了武器,也就有了與命運叫板的底氣。
最後就是要自律,要行動。
許多底層女性不是敗在匱乏之上,而是敗在惰性之上。
- 當邊緣產業能滿足她的需求,她就不願費更多的體力與心智,去從事更體面、成長空間更大的職業。
- 當身邊的男人能提供物資,許諾未來,她就懶於再獨立打拚,迫不及待回歸家庭,生育孩子。
但這都是讓自己受困的第一步。
只有擁有開闊視野,修鍊一技之長,自律到底,多年如一日地付出,才有可能一點一點地,贏回人生的主動權。
生,我們無法選擇。
但生活,我們可以改變。
柏拉圖說得好,記住唯一秘訣——別放棄,堅持最後一分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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