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肯斯坦》與生死邊界的討論

來自專欄 軒轅十四的小作坊

在今天看來，瑪莉·雪萊的《弗蘭肯斯坦》是一部純粹的幻想小說，但在當時卻有評論家公開發表聲明，稱小說里的某些內容是有現實依據的，其中之一就是這本小說討論了如何科學地調查生與死的界限。

文/Sharon Ruston

譯/軒轅十四

原文鏈接/http://publicdomainreview.org/2015/11/25/the-science-of-life-and-death-in-mary-shelleys-frankenstein/#ref1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軒轅十四在七重階梯發布

1774年，兩位醫生威廉姆·哈維斯（Wiiiam Hawes）和托馬斯·科根（Thomas Cogan）成立了皇家人道協會，起因是他們擔心當時的人們可能無法判斷一個人究竟是死是活。這個協會的前身被稱為「溺死後復活者社團」，旨在介紹一些關於如何急救溺水者的信息，並提供獎金以鼓勵人們為溺水的人做心肺復甦。因為在那個時候，不少生活或工作在倫敦沿河區域的人也不會游泳。

後來，被這個協會拯救回來的溺水者每年都會組織一次遊行，而瑪莉·雪萊的母親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時間一久，這種將「溺死者」救活的事件開始引發了公眾的焦慮，因為人們發現很難斷定一個溺水者究竟死了沒有。也許有些人並沒有死，卻已經被放進棺材裡埋葬了。

這種公眾焦慮是有科學基礎的。當時法國的《百科全書》就區分了兩種不同的死亡，一種叫「非完全死亡」，而另一種叫「完全死亡」。那時一位名叫詹姆斯·居里（James Curry）的內科醫生也寫過一本書來教大家如何判斷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而在他本人看來，只有身體開始腐爛才是判定一個人死亡的唯一依據。

當時，也有人嘗試去復活死人。十八世紀下半葉，義大利醫生路易吉·加爾瓦尼（Luigi Galvani）發現死青蛙的腿在被帶電的火花擊中之後會產生痙攣。瑪莉·雪萊在創作小說的時候也受到了這個案例的影響：她在1831年版《弗蘭肯斯坦》的引言中，就討論過如何利用電流刺激，讓死人的肌肉看上去像活的一樣的「加爾瓦尼術」：

拜倫勛爵和雪萊談過許多話，世紀那很長，我聽的很專心，幾乎從不插嘴。在一次談話里，他們設計了不同的哲學學說，其中有關於生命本質和原理的學說。他們就那些理論是否可能變成現實交流了意見。他們也談到了達爾文博士的一些實驗。據說達爾文博士在一個玻璃容器里保存了一些義大利面，然後通過某些特殊的措施，這些麵條居然可以自己動彈起來。生命畢竟不可能像這樣獲得，否則死屍也許可以復活了。不過根據加爾瓦尼實驗中的這種可能性，說不定可以先分別製造出某種生物的組成部分，然後拼合在一起，最後再賦予它生命所需的溫度。

夜隨著談話而逐漸深沉，我們回房休息時已過午夜。我把腦袋放在枕頭上，雖然什麼也沒想但是也無法入眠。種種形象不斷出現，支配並引導著我，給了我一種活力，是我浮想聯翩，遠遠超越了尋常白日夢的界限。我雖然閉著眼睛，腦海里卻又一種鮮明的視覺。我望見一個懂得邪術的蒼白的學生跪在自己拼合成的東西面前。我看見一個猙獰的人影展開，然後由於某些強大的機械作用，顯露出了生命的跡象，僵硬地，半死不活地，不安地震動起來……

後來，路易吉·加爾瓦尼的女婿，吉爾萬尼·沃蒂尼（GiovanniAldini）又將青蛙實驗加以改進，並試圖將其用來複活被絞死的犯人。1803年，沃蒂尼在一個名為喬治·福斯特（George Forster）的死刑犯身上進行實驗，後者因為殺害自己的妻兒被執行了死刑。這次實驗看上去取得了一些成果，據當時的圍觀者報告說，通過沃蒂尼的實驗，犯人的眼睛張開了，右手舉起並握緊，雙腿也開始移動。

在瑪莉·雪萊《弗蘭肯斯坦》一書出版後的前幾年，兩名外科醫生約翰·阿伯尼斯（John Abernethy）和威廉姆·勞倫斯（William Lawrene）也曾就生命的本質這一議題在皇家外科醫生學院展開了一場公開辯論。他們中的前者曾經為詩人雪萊（瑪莉·雪萊的丈夫）的作品提供過素材，而後者則是雪萊的醫生。

在這場辯論中，有人問到如何界定生死，以及生物與死物還有無機物之間的區別。就這個問題，阿伯尼斯認為生命本身並不依靠身體的結構而存在，而是獨立於物質之外的一種法則，並附著於身體上。而在他的對手勞倫斯卻認為這個觀點很荒謬。在勞倫斯看來，生命是身體所有機能正常運轉的總和。

在當時，勞倫斯這種完全拒絕承認靈魂的觀點被認為過於激進。因此，他不僅被迫撤回了一本由他課程講義改編的書，還不得不辭去了他在醫院的職位。後來，在譴責了自己此前的言論後，勞倫斯又得到了聘用。這場風波展示了當時有關生死的爭論，也為後來瑪莉·雪萊的創作提供了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