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般武藝的印度傭人

來自專欄 印度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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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印首日，我在外賣訂餐平台 Swiggy上叫了外賣，老闆Rahul端著熱好的便當盒過來和我拼桌吃飯。

我很驚訝這個幾乎沒有周末的創業家居然會花時間做飯，而且主食、配菜（當然是各種咖喱傻傻分不清）、水果等搭配適當，他回答說這是他廚師做的。

當時的我暗想，他好有錢哦。

但接下來的幾天，我慢慢發現，這棟辦公樓里，99+%的人家裡都有傭人幫忙打理生活起居。

在印度，僱傭人的費用很低，在班加羅爾月收入2500元以上的普通職員就能雇得起傭人了，就連和我一起實習的當地大學生的公寓里，也有傭人服侍（不僅僅是服務的概念，詳見下文）。

兩周後，我離開酒店，搬進老闆租的公寓，開始真正了解傭人這一群體。

印度傭人概覽在印度，家庭傭人按照工作性質可以分成兩類：Full-time和Part-time。

Full-time就是我們通常認知的傭人，住在僱主家裡（通常是設在院子/閣樓/天台/走道等處簡陋的傭人房），7*24負責家裡的各項事務，幾個月放一次假。

更有錢的人家裡往往僱傭多個傭人（印度首富家裡聽說有600個傭人），他們分工明確，洗衣、做飯、整理房間、澆花、遛狗、開車、奶小孩……各項工作專人負責，鮮有僭越。

城市公寓里也有很多人家裡僱傭1-2名全職傭人，綜合負責各項事務，我更樂意叫他們Housekeeper/Caretaker（管家）。

Part-time則是鐘點工的概念。

現在越來越多城市中產階級傾向於選擇part-time傭人，一是可以不必支付Full-time那麼多的工資，二是相對而言可以有更多的個人空間。

一位Part-time通常在一天內服務多個家庭，每個家庭1-2小時，在這家洗好衣服或者做好飯便立馬趕去下一家。

根據印度招聘平台http://Babajob.com的統計，在全印度範圍內，很少有傭人的月薪高於10,000盧比（約1,000人民幣），其中家庭司機、門衛（都是男性）的工資最高，女僕、奶媽工資最低（大約是司機的一半）。

Full-time的月薪和Part-time從多家獲得的工資總和相差不大。

在班加羅爾，傭人薪資水平僅次於德里和孟買，平均月薪為7,000盧比（約700人民幣），不少傭人的月薪可以超過10,000盧比（約1,000人民幣）。

同城不同區域的傭人薪資也有較大差異，市中心大概是市郊的兩倍。

雖然僱傭傭人如此普遍，傭人群體如此龐大，但全印範圍內也少有專業的傭人培訓機構及招聘機構。

在技能學習方面，基本上所有的傭人都是耳濡目染、自學成才。

實際上，很多家族世代都是傭人（雖然種姓制度在印度獨立以後就被憲法完全廢止，但印度教滲入骨髓的影響力使得「賤民」們依舊難以擺脫低下的社會地位以及固化的職業選擇。）傭人的孩子們從小便學做各類家務，以此來賺取微薄的工資補貼家用。

而對很多女僕來說，在工作過程中偷偷向廚子學習做飯，幾年後轉做工資更高的廚子，可以說是最理想的「晉陞」渠道了。

在傭人招募方面，此類勞務外包機構也有，但鑒於不低的中介費以及信任成本，大部分印度人還是傾向於非正式的朋友介紹渠道（直接問朋友家的傭人，他/她是否有朋友/親戚available的）招募較為知根知底的傭人。

公司午餐大家普遍自帶便當，便當基本都是家裡的廚子早上做的

我的切身體驗我們3-4個員工合住的公寓是老闆租的，租金120,000盧比/月（約12,000人民幣）。

公寓地處班加羅爾繁華地段主幹道周邊，屬於中高端社區。建築共四層，有門衛日夜值守（值班門衛晚上居然就睡車庫入口的地上）。

我們的公寓在二層，公寓門外電梯旁的小連廊盡頭有一扇小門，裡面就是專設的傭人房，空間狹小，獨立衛浴，沒有空調，駐家傭人Raju就住在這裡。

晚上待我們都進房休息後，他會從外面將門鎖好。門鈴同時連到他的房內，有人拜訪時總是他最先聽到，前去開門。

Raju 29歲，娃娃臉，身材矮小，肚子圓圓的，來自印度北部農村，已婚，妻子和兩個兒子留在老家。他之前在孟買當家庭廚子8年，經其姐夫（在班城人家裡當廚子）介紹來到班加羅爾。

他7*24h負責公寓里的幾乎所有事務，包括打掃、採購、做飯、洗衣等等。（游泳池由一位專業工人進行每日換水和清潔）。

老闆給他的月薪是15,000盧比（1,500人民幣），這絕對是班城傭人群體中的高收入了。

主要有兩個原因：1. 我是外國人，所以老闆當時僱傭人時要求其會講簡單的英文，並且會做一些西式和中式食物，這就過濾掉了大部分競爭者；2. 我們公寓人數較多，傭人工作量其實不少。

管家做的簡單美味的印式早餐

雖然從來不曾接受過專業培訓，但Raju做的一手好菜。

關於烹飪，他一方面是從小在家裡耳濡目染，學會做飯。另一方面，他也常常會用手機看YouTube的菜譜視頻，所以南印北印的各種菜系基本都能做的出來，也能做相對清淡的蔬菜羹湯等印式中餐。

而且他把廚房收拾的乾淨整潔，讓我們的日常用餐體驗非常好，基本沒有外食的需求。（不過做飯只是Raju的謀生技能而已，他說他在自己家裡從不做飯，都是妻子侍奉他。）

工作日午餐，他會在一早做好，放在保鮮盒裡讓我們帶去辦公室，而辦公室里80%的人都是自帶午餐，其中90%以上都是家裡的傭人做的，因為大家認為home-made food更健康實惠，而且食材+傭人工資總和平攤下來還是比外食便宜很多（雖然外食也不貴，中端餐廳的午市印度套餐大概20人民幣）。

除了做飯之外，Raju每天還會幫我們整理房間，洗衣服，毛巾浴巾一日一換，定期更換床單被套，衣服洗好後都會熨的工工整整然後送到房間。

公寓里的衛生清潔，電器維修，生活用品採購（常用Amazon或本地生鮮電商BigBusket）等等各項雜事也均由他一人負責。

他手腳利落，聰明伶俐，雖然事情多而繁雜，但也從沒有怨言，他總是神情淡定，儘力滿足每個人的不同要求，把大家的生活照顧的很好。

他內心是認定了自己的職責是這個公寓所有人的Carertaker吧，並努力踐行。

記得有兩次我要趕凌晨的飛機，需要三四點出門，他硬是堅持要睡在客廳的沙發，只為半夜裡給我開門。

雖然Raju深受大家認可與喜愛，但印度文化中的等級制度還是在當地人心裡根深蒂固。

Raju這樣低種性的人們恰恰是對相關的印度教教義最深信的，他們鮮少仇富，安於手頭工作，據說他們相信這是其前世惡果，將希望寄託於來世。

這也體現在日常生活的種種細節當中。

例如，Raju永遠都要等到我們都吃完飯以後他才吃飯。有一次我們晚上在外面餐廳吃飯，忘記告訴他，他做好晚餐後一直餓著肚子等我們到半夜12點，這件事一直讓我愧疚不已，但印度的同事並沒把這當回事。

他也非常清楚自身與「主人們」的生活邊界。吃飯的時候，他不會坐到餐桌上，而是一個人坐在廚房的地上，吃我們剩下的食物。有時候我們剩下的少了，他也會給自己煎個蛋，加個菜。

而我們自己買的水果、零食、外賣等他完全不會碰，只有你主動給他，他才吃。

每次和Raju交流，他總是異常溫馴，微微低著頭聽候「吩咐」，眼神中還帶著些許恐懼。

這是印度低級服務群體的共同特質，他們非常渴求為你服務，且各項工作都能做的很好，但他們的過分卑微卻又總讓我倍感壓力。

在印度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困擾於「真正好的服務業應該是什麼樣子」這個問題。

後來有機會在當地希爾頓用餐，其服務人員的專業服務水平以及舉手投足對職業的自信，讓我猛然意識到，印度的傭人文化距離真正專業的服務產業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管家Raju坐在廚房地板上吃飯

白天家裡人少，Raju一個人悠閑地整理房間時，他會一邊戴著耳機和家人語音聊天，一邊做著手頭的工作。

印度人口超過13億，手機用戶數約10億，不過很多低收入者用的還是功能機，3G/4G訂閱用戶數佔比不到全部手機用戶數的1/3。

Raju告訴我，除了他用的聯想手機，他的朋友圈中大家最常用的是紅米手機（最大眾款價格約600元人民幣），更便宜的二手機也很受歡迎，而且他希望我回中國的話幫他帶一隻屏幕更大的千元機。

附錄：印度收入分布結構

If you stacked up a 100 Indians, here』s how Indian income distribution looks:

1 Indian earns 30% of the total and makes over Rs 1.5 lakh a month

14 Indians earn 30% of the total and make around Rs 20,000 a month each

The next 30 Indians earn 30% of the total and make Rs 8,000 per month each

The poorest 55 Indians earn 10% of the total and make only Rs 1,500 per month 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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