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喪志

來自專欄 稼軒門下走狗

前些時日與一位曾經在學生時代，十分熱衷於《魔獸爭霸》這款遊戲，水平尚且不俗的老友聊天，我便適時的攛掇他與其自己平日里都要在私下來玩，倒不如順水推舟的去在某某平台開一個直播，姑且不論某某平台上早就有一眾曾經聲名顯赫的魔獸選手，早就珠玉在前的播了許久，更何況即便是沒人看，對於自身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何樂而不為之呢？

只是不想他欲言又止的再三踟躕了許久，大概告訴我他家手執牛耳的另一位，似乎對於他在遊戲之上的水平完全不屑一顧，這與曾經他那風靡萬千少女，有著為數不少的忠實少女擁躉，並言傳身教之下的女徒弟，是截然相反的。若是平日里打開了遊戲，那麼輕則會有陰雲連綿的臉色相與，重則那麼今晚沙發上的黃金段位，便是早早預定好了。

他如此這般說，我倒是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的意外，即便是他告訴我在他的內人以及很多人的眼中，而立之年，還在沉迷於遊戲之中的人，完全就是頹廢的，不求上進的，玩物喪志的典型，那我也沒有任何的憤懣與不解之情，這種情形在中國社會之中，已然是早已司空見慣了。

我們姑且不論在一段健康而良好的兩性情感關係中，相互的尊重與保持平等地位，而不是動輒便是想要隱隱然的在任何事之上，保持絕對的掌控權力，要壓著對方一頭，是何等的荒謬，畢竟這畢竟是一種「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情我願之事，更何況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傾向，但就論玩遊戲而言，似乎中國的社會之上，對於其的容忍程度始終是十分低的。

我並不清楚現在佔據主流社會話語權，頭頂之上的頭髮早早便開始形成地方支援中央之勢，大腹便便之下熱衷於酒桌文化，即便是半身不遂，口齒不清，也能在生命垂危之中聞到酒香，也能喝五邀六的行上一番酒令，平日里便是拿書本墊墊桌角也嫌麻煩，但是書櫃里全是成功學那一套的書籍之人，在自己的漫長的人生之中，究竟經歷過什麼，對於自己的後輩，在玩遊戲之上，居然是如此的敵視。

「玩物喪志」這句話是著名的理學家朱熹說的，它一直被運用於某人因為某種愛好，而不思進取以警示後人之用。而在中國的社會之中，這句話被運用的最多的，反而偏偏被放諸於了廣大的玩家之上，簡直渾然就成為了遊戲玩家們身上的所揮之不去的標籤了。

只是很多人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是，與「玩物喪志」所並駕同驅的，還有一句「玩人喪德」，這句話則是出自於《尚書》，用以形容人若是總是在對人玩弄心機，則最終會喪失了自己的德性，只是在現如今這種廉價的成功學滿地橫行，劣質而毫無營養的心靈雞湯依然屢試不爽的當下，笑貧不笑娼，哪還有人顧得到自己的德行呢？

我曾經的工作之處，便也是如此。人道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其實風大與王八橫行，本身倒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畢竟人各有志，但是在我原先的工作之處，就算是你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但也是僅僅只能引得眾人會心一笑，在茶餘飯後之後一邊艷羨的討論你的奇聞異事，便不了了之了。只是若是聽聞你有玩遊戲的愛好，那麼你就會萬劫不復之深淵了。

後來與很多遊戲從業者也交流過一二，他們都在安慰我現如今的社會在不斷的發展，廣大群眾的觀念也在逐漸的改變，就如同在多年以前，堂而皇之的玩著電腦城那堆砌如山的五元一張的盜版盤，心中並沒有什麼波瀾，反而天經地義，而現如今則逐漸的每個人都開始有了一定的版權意識，並心甘情願的自掏腰包去購買自己心儀的遊戲一般，時代在進步，人的觀念也在進步。

話雖如此，現如今的社會之上，較之於曾經那個對於遊戲猶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年月，確實已然是今非昔比了，這也是因為現如今生活水平的提高，家家戶戶的電腦以及無處不在的網路，早也是每家每戶的必備之物了，而現在的青少年似乎也不在需要如同曾經的我們這一代人那般，需要提心弔膽的蜷縮在無證經營的網吧之中，前有「藍極速網吧」這等高懸於每個人頭頂之上達摩克里斯之劍，後有家長的虎視眈眈，更何況現如今的遊戲產業，隨著全民直播業的逐漸興盛，儼然也開始登堂入室的成為了一個高收入之下，光怪陸離絲毫不亞於娛樂圈的產業了。

只是在大環境的背景之下，社會之上對於遊戲的容忍，雖然較之於曾經是要提高了不少，多數的有識之士，也開始不再相信一些不良媒體的惡意抹黑與誤導，對於那些打著所謂治療「電子海洛因」，從而毒害青少年，趁機斂財的「楊教授」之流也不在一味的迷信了，但是多數的長輩們，由於長久以來根深蒂固的觀念，對於遊戲，還是在心中始終有著一絲敵意與看輕的。

其實細細想來，中國的社會從古至今，很多觀念是非常的匪夷所思的。就好比曾經的「浪子回頭金不換，衣錦還鄉做賢人」，與「寧生浪蕩子，莫養駑鈍兒」一般，每一個人既在心中渴望自己能成為那個「浪蕩子」或「浪子」的同時，同時又在暗地裡對於那些腳踏實地的人啐上一口，也就好比若是說一個女大學生課餘時間為了學費，去出賣皮肉是一種很違背道德，令人不齒的行為，但是若是一個煙花柳巷的窯姐兒，去賣笑的同時，還去大學裡旁聽中文，這就搖身一變，成為了聞者心酸，聽著流淚的勵志故事了。

玩遊戲也便是如此，雖然時代不同了，但是玩遊戲的玩家們，始終再社會之上沒有挺直了脊樑來做人，而在網路時代之下，依然也有著為數不少之人，對於在業餘時間喜好玩遊戲的玩家，貼之以「屌絲」，「肥宅」等標籤，來以有色眼光示人，並認為其頹廢之下，是不求上進的表現，而另一方面在社會上又大肆的宣揚所謂的「酒桌文化」，對於拜金主義的一味推崇與追捧。

而在我看來，電子遊戲在本質上僅僅是一種娛樂方式，只是一種茶餘飯後的消遣方式，這些現如今很大一部分都是已為人父之人，在偷得浮生半日閑，方能在電腦前玩玩遊戲的人，在沒有電子遊戲，甚至於沒有電腦的時代，本質上與街頭巷尾那些或是拎著鳥籠子溜達的老人，或是抱著足球玩耍的孩童，並沒有任何太大的差別。遊戲就好比案板上的菜刀，廚師會用菜刀來做出一道美味的佳肴，而暴徒只會用這把菜刀來犯下累累的血案，刀還是拿到，只是看到了誰人的手中。

很多現如今目光短淺，以及別有用心的人，總是喜歡將社會之上，或者個人的原因，一味的歸於遊戲之上。某年某日犯了殺人的案件，那麼嫌疑人一定是玩遊戲走火入魔了，以至於混淆了現實與遊戲的區別，所以才犯下血案，渾然不去考究這個人的精神狀態與其他客觀存在原因，只是一味居心叵測的將遊戲來當做替罪羊，混淆視聽，以至於造成大眾對於遊戲的一種誤解來。

不僅中國如此，大洋彼岸社會風氣相對於較為開放的美國社會，所謂的政府與那些在暗中有著數之不盡的利益糾葛的軍火商們，也總是喜好在頻頻發生的槍擊事件之後，便是一股腦的將罪責歸咎為遊戲廠商所製作的遊戲之上，裝聾作啞的去迴避自身的問題，顯然無論是對於中國社會，抑或是美國社會而言，遊戲都是當之無愧的最佳的替罪羊。

當然，電子遊戲之所以在現在社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原因，很多玩家的自身那令人堪憂的素質，也是難逃其責的。由於電子遊戲多數會致力於為玩家們打造一個虛幻的，堪比真實世界的環境，使每個玩家能在其中找尋到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體驗，從而也就使得很大一部分玩家會在遊戲之中變得與平日生活之中截然相反起來，平日之中溫和有禮的人，在遊戲之中或許就會成為口出污言穢語之人，而在平日之中循規蹈矩之人，或許在遊戲之中又會無惡不作，當然也有為數不少的人一部分人，因為遊戲而忽略了自身的學業與家人，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了。

只是這種因為一粒老鼠屎，而就要以偏概全的行為，將整個遊戲玩家群體，就歸納為玩物喪志的代表，卻又不懷好意的在將社會之上的一些腐舊的觀念強加於人，卻又是一種社會真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