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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夫:唯生論的道德觀

陳立夫:唯生論的道德觀

來自專欄 陳子文叢

唯生論的道德觀

各位同學:在過去的三次講演中,我已經把我的宇宙觀人生觀都詳細講過了,今天想再將我們唯生論者的道德觀提出來和大家討論:

生元與人類生命——天命之謂性

在宇宙萬物之中人類算是元子最得意的作品,由元子的動能,於是我們秉有精神;由元子的靜質,於是我們賦有形體:由二者之最適當的配合,於是構成我們最優越的生命。我們有了生命之後,隨即可以後生兩個重大的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我們應不應當維持我們的生命?第二個問題便是我們應不應當延續我們的生命?這兩個問題已經有事實為我們作肯定而確切的解答,即:宇宙一切生元(元子之若干級複合物)的構成物(即普通所承認之所謂生物)尤其是高等的動物他們不但是具有生命,而且連帶於生命更具有維持和延續生命的兩種本能:第一種便是「求食」,第二種便是「求偶」。前者是為現在的生命之維持(The maintenance of life for present);後者是為將來的生命之延續(The continuance of life for future)。因為有求食的本能,所以能攝取外界的生元來補充自己的形體和精力,由生元之新陳代謝的生活機能而維持既存的生命於現在;因為有求偶的本能,所以能夠找到相對的生元來與自己的生元化合,產生新的動態較強的生元以延續無窮的生命於將來。這種天賦的生存進化智能,我們的先人名之曰「性」,所以說:『天命之謂性』,『食色性也』。

生命應否維持和延續的問題,最雄辯的事實(性),已經為我們作正面的解答不待說了,但是我們在此處更有一個問題不得不附帶提到的,即性的善惡。我以為這個問題應當由兩方面而來解析,第一是就性的來源和本質來研究,一方面是就性的內容的配備和發展的情狀來研究,前者是偏於先天的方面,後者是偏於後天的方面,就後天方面來解析,我認為性是可惡的,就先天方面來解析,我以為性本來是無善無惡的。但是如果我們的生命應當維持於現在並且延續於將來,則為順此要求而運用其天賦的智能之各種動作思為自然善的了,若是生命根本不應當維持和延續,則其智能之各種動作思為也就是惡的了。故就性的來源和本質而言,性善性惡之分即此應該和不應該維持和延續生命之一問題而已,事實告訴我們,歷史的一切無一不是生的追求的結果,無一不是「生」的活躍現象,生命的要維持並且要延續就是一切學理之起點,否則我們今天何必在這裡說話呢!所以在體的方面看,我們可以說性無所謂善惡,在用的方面看,性是可善可惡,性善性惡是我國學術上一個傳統的大爭論,今天我不過把我個人的意見略提幾句,以後我們可以再來專門討論一次。(即性的善惡演詞)

生命之持續與供求關係——率性之謂道

生命是不斷地動的,在這個不斷地動之歷程中,他的動能(K.E.)因為生元之自相安排(Aujustment)而漸入於均衡狀態(State of Equilidrium)成為靜能(P.E.)。所以每一個生元所構成的生命,其動的狀態是遞減的,靜的狀態,是遞增的。所以由生元構成的生命,總是逃不了宇宙一切的輪迴,最後畢竟要由動而趨靜,由生而至死(就形式而言是滅,就本質而言是化,其理見首篇)。所以各人已有的生元必須不斷地以外來充滿動態生元擊破其均衡狀態(即新陳代謝)以維持現在的生命;同時又須不斷地努力增加新的生元以謀形體之進展,以延續生命於將來。大家都有同一的要求,於是社會上供求的問題發生。供求關係有三種不同的情況:第一是供過於求,這時各人都可予取予求,以維持延續其生命,毫無問題;第二是供求相等,這時剛剛可以發生問題,但是還不要緊;只有遇到第三種供不應求的情形,那便馬上發生嚴重的問題了。我要持續我的生命,你也要持續你的生命,於是往往為生而爭,因爭而死。為生而爭,我們可以說這是「善」;但因爭而死,那就是我們所謂「惡」,但是「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所以當大家的生命不容易同時順利地持續時,人我之間便只有三條出路:第一是我死人活,第二是人死我活,第三是人我同活,大家都知道:三條路中只有最後一條才是人生的光明大道,所以我們應當好好地率領或運用我們的生存能力(性)來支配物,創造物,分配物,其向人我共生共存共進之目的前進,而向這個目的前進的路,就是我們之所謂「道」,所以說:「天命謂之性,率性謂之道。」我們的先聖,指示我們好好率領一般生元的智能趨向這個人我共生共存共進的大道前進,此種前進之各種法則,謂之「道理」。我要持續我的生命,你也要持續你的生命,我的生命不能間斷一秒鐘,你的生命又何嘗可以?所以我們要時時持續共生共存共進的生命,便不可不時時遵守共生共存共進的道,所以說:「道也者,不可須叟離也。可離非道也。」

人能弘道——行道之謂德

我們要想行道,便先要能明道。道就是各人所應率性以趨之人類共生共存共進的大路,這個意義我們雖已講明,但道之為物,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卻很不容易明瞭。據我個人體會所得,道好像電一樣,看不見,摸不著,不管人知不知道牠,用不用著牠,牠總是永久在空中存在著。在空中的電,對人類沒有什麼用處,一定要是由人造的發電機發生出來的電才是有種種效用的電(即無線電也須發電機發出強有力的電波來推動空中的電波藉以傳達消息。)同樣,在空中的道,對人類也沒有什麼用處,一定要透過人類的心,然後能夠成為有用的道。「人者,心之器也」,所以我說人是一部「弘道機」。所以說:「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從發電機發出來的電,我們還是感覺不到,及至應用時,我們才能察知,然而這時我們所察知的,已經不是電了。譬如電燈電影便只是光,電話便只是聲,同樣,從弘道機發出的道,我們也不能察知,到行道的時候表現出種種的行為,我們察知之後無以名之。名之曰「德」。所以說:「行道之謂德」。總是依據於道而不離於人的東西,譬如我們普通說「德高望重」,「年高德劭」……便都包含著人的意義。這個由道而生的德,我們雖可察覺到,但是正和看到電燈不是看到電一樣,我們看到了德不就是看到了道。所以說:「道可道,非常道」。

我們對於一切的事物,單講空洞的學理(Theory)是沒有用的,必須能夠根據學理有所應用(Application),然後那種學理才有實際的價值。所以我們研究電學,若只講陰電陽電電流電電波那一套東西,對於人生畢竟毫無用處;必待應用那套學理發明電燈電報電話電影等等,那才用度無窮了。我們講道亦復如此,高談空論,勢必徒勞,一定要能大家隨時隨地察事事物物而「依於仁據於道」,本乎道義以裁奪一切並能切實施之於用,然後才能顯出道的作用。總而言之,道不過是抽象的理論,德才是道之實際的應用。不由格物致知以明道,則德無所本;不能由身體力行以為德則道自懸空。所以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明明德」是「知」的工作,「新民」是「行」的工作;「止於至善」是修道的結果,都從應用方面用功夫,是從「有」進化到「善」的意思,也就是人生和教育之最後的歸宿。

生命之變化與人生大道

「道」的概念與道之為物以及道之實際(德),我們都已經把要點說明了;現在要再就人類在生命過程中一切實際的動作思為再來指出幾條人生之大道。我們一切動作思為,都影響到生命;而同時為持續自己的生命又沒有一個舉動不影響人家的生命。各個人在自生至死的生命過程中,他的生命有幾種不可避免的重大變化。這幾種生命的變化,決定他生存的諸般法則;現在我且將幾種最主要的變化與法則分別講明:

第一種是生命之來去,我們拿父子關係來代表——生元造成我,使我有生命,更有生存本能來持續生命。不過起初這種能力非常薄弱,要想達到持續生命的目的,必須另外有幫助的人;生命的來去或是父子關係的生命現象,便是由此而生。原來生命的能力在整個生存階段中是隨時有所增縮的,起初由無而有,繼而由有而強,再由強而衰,終於由衰而滅(化)。我們若圖解出來,剛剛像一個拋物線形,假定人生壽命為一百歲,我們可以用下圖來表明生命能力(或稱生命活力)的消長的現象:

生命能力消長圖(圖一)

(注)ORE——生存能力消長線

T S ——為自己生存之平均能力線

O點——生 OR——長

R E ——衰 E點——滅

我們的父母,到了平均的生殖年齡(假定廿五歲),他的生命能力已經非常豐富,於是他把多餘的生命能力不斷地給我,以一以育以教以養;這時,我這條新生命便在父母的舊生命保育之下,因為接受他一筆巨大的生命能力儲蓄而得逐漸發榮滋長。這個現象我們可以再拿一個圖來表明:

父子生命能力之相補(圖O)

(注)ORE——父(母)的生存能力線

O』R』E』——子(女)的生存能力線

O』R』』E——孫的生能力線

OT或O』T』——每人為自己足夠用的生存能力

假定在父(母)二十五歲時,子(女)方產生

子(女)從0歲至二十歲時,其所不足之生存能力可以M代表之,在同時期中,父(母)有餘之生存能力可以N代表之

父(母)到了七十歲以後,其不足之生存能力如K子(女)同時有餘之生存能力如L

但是我們做兒子的,由接受父母的生存能力之儲蓄百分之幾之N以補足M,便達於生存能力之平均線TS,而發榮滋長到了相當年齡的時候,如圖中P點(假定為廿歲)便長大成人,再不需要父母的助力而儘可獨立生存了。這時不僅不要父母的生存能力扶助而且還要準備或開始對父母貢獻生命的能力了。再稍過若干年,我們的生元動力更為豐富生存能力更為充足,而父母的生存能力一天比一天低減,及至C點其年齡將近七十,再下去則已低過TS線以下,已不能獨立生存,而須子女以有餘之生存能力為助。其時其子女之生存能力有餘之部分為CD,雖其中一部分須用以扶持其自己之子女,仍可以百分之幾之L以補充父母所不足之K,以有餘之N補足不足之M,以有餘之L補足不足之K的行為,隨時間繼續不斷的重複表現。人類的生命,便藉此過程而延續,這個生存能力之不斷的儲蓄與還本,便可以代表生命之長流。在這滾滾奔流的當中,我們自上而下來觀察,對於父母那種以N補足M的行為,無以名之,名之曰「慈」;又自下而上來觀察,對於子女那種以L補足K的行為,無以名之,名之曰「孝」;再自旁面來觀察,這個互相補足的行為所表現的關係充滿著自然的親愛的精神。所以孝與慈是人類維持並延續其生命所不可少之法則,亦是生命之來去中共生共存共進之大道。而孝與慈更是人類親愛「最高無上的訓練」,亦可稱為「生存能力之縱的銜接的兩面觀」。

生命之分合與友恭

第二是生命之分合,我們拿兄弟的關係來代表——剛才已經講過,我們在示成年以前,生存能力非常薄弱,而需要父母以其有餘補我不足;但是父母的能力畢竟有限,先先後後生出的兒女們所需要父母的生命活力補助每每超過父母之餘蓄而可提供的數量。然則怎樣辦呢?幸而先生出的子女(兄或姊),通常要比後生出子女(弟或妹)生存而要早臻豐富的狀態,這時他看到父母多餘的生存能力不夠培植後生的子兒,他便會自然而然很慷慨地把自己所餘的一部份生存活力向他的阿弟放款,以補父母之不足。所以說『惟孝,友於兄弟也』。在這種情形之下,阿哥等於一個發動機(Motor),他一面自他父母那部總發動機(Generator)接受一部份的電力,一方面自己也發動一部分力量通同傳把他底幼弟那部機器,使他能夠很有效的進行其生命活動。他這種行為並不是什麼絕對的義務,完全是一種友愛的表現,他底老弟得到這些友愛的恩給,自然非常感激,從感激而發生的情態,存於內謂之敬,形於外謂之恭,所以兄弟關係之生存能力的相互授受,從上往下觀察便叫做「友」,自下往上觀察便叫做「恭」,而從旁面來觀察則英才著互助的精神,所以「友」「恭」是生分合中共生共存共進之大道,更是人類互助精神最高無上的訓練。亦可稱為「活存能力之橫的授受」。

生命之化合與和

第三種是生命之化合,這是專講夫婦的關係——我們已經說過,每個人都具備兩種本能,一種是現在而維持生命的求食本能,一種是為將來而延續生命的求偶本能。但是在初期生存能力薄弱,必須父母多餘的生存能力來補助,以後漸漸長成,所必需仰給於父母的也就漸漸減少。成年以後,簡直完全可以不要了,在這個時候(假定是廿歲,)個人的責在與求食求偶兩種本能,同時增大,兩種存能生力也比例的增高,這個情形要是參考第一圖之生存能力線,便可知道在曲線上任何一點所代表的生存能力之數量,等於求食本能X加上求偶本能Y。X與Y之數值依年齡之大小而有定數,所以Y的消費量愈大則X之數值愈小,X的消費量愈大則Y之數值愈小,因為其兩數之和是定數,所以X與Y的消長是成反比例的。這個關係我們可以用一個方程式來代表他即:維持生命的能力+延續生命的能力=常數或X+Y=c

我們看這個方程式不是包含X和Y兩個未知數嗎?我們如何解答得出呢?然而我們求偶的結果,是歸宿到一:

若命 Y=1,則x=G-Y=G-1

這個方程式馬上解決了:這是表示什麼意思呢?原來我們到了求偶本能發達到較高程度以後,一方面自己時時刻刻尋找對象,一方面社會上許許多多的異性也因為具備同樣的本能,而使我們感到無數異性而攝引,在這個情形之下,假若我們不能命Y等於一,即不能擇定一個異性假定其為盡善盡美而和他結婚,則勢必神魂飄蕩,精力紛馳,終日疲於奔命應接不暇了。在這個方程式中X已經確定,X當然隨即求得出,或者大家要這樣想:從方程式中可以看出Y最小的時候,Y便是最大;那麼,我們何不乾脆地命Y等於零呢?我覺得這個想法在方程式中是對的,在人道或社會事實中是錯誤的。真正的獨身主義為一般人所不能做到無論矣,就是有人真能做到,也是放棄了他所應負的延續生命的重大責任了。這是不應當的,所以我覺得只有命Y等於一,才是最合理的辦法,也是使X得到最大數量的正常辦法。算式中命Y等於一,是解決了一個求偶的問題,免去一切未結婚前紛馳旁鶩的一切求偶的煩惱,所以我常說結婚是一個人求偶本能的野心之總結賬。自這次結賬後,我們的生活格外來得安定,格外增加許多的方便,特別是格外減少許多無謂的麻煩,也就是古人所謂『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之謂。知止者Y應止於一也,能得者,得X之最大數值也。所以結婚以後,便可集中自己全部的生存能力於求食;不僅為自己求食,並且要為旁的人求食。越是能夠多為旁的求食,自己的生活便越有意義,自己的生命便越是能發揚光大!這種光大生命之努力,也正是眾的責任。所以我們可以綜合起來說:每個人到了成年以後,有三個問題要解決,或是三種問題應擔負:第一是維持生命,第二是延續生命,第三是光大生命;換言之:是扶助一般不能謀食,或生存能力較低的人謀生存。要盡到第三種責任,夫婦的結合是必要的,而丈夫和妻子的分工合作也是必要的:即關於第一第三兩種責任,應當比較多的交點給男子:關於第二種責任,應當比較多的交點給女子。就是說男子在外負擔維持和光大生命的工作,女子在內擔負新生命延續的工作,各盡所長,互補所短。而在這樣的分工之下,夫婦間應當隨時隨地有一種和諧的精神,以維持悠久的合作。所以夫婦間共生共存共進的大道就是「和」,「和」是無分彼此之謂,一方面具有生死化合,以求新生命之發展的意義,一方面表示分工合作,以補足生命之缺點以光大其生命意義。「和」是分工合作最高無上的訓練,是生命的理化中共生共存共進的大道;也可稱為『生存能力之截長補短相互成全之兩面觀』。

生命之光大或時間的利用與信

第四種是生命之時間的利用,這是指朋友關係而言——夫婦的關係不過兩種原質化合,朋友的關係則係範圍比較廣泛,內容比較複雜的結合,所以朋友的關係比夫婦關係的結合是方面較多些,拿化學上的例來比譬,夫婦的結合好像Nacl(鹽)是一種化學的化合,朋友的結合好像洋灰與沙土凝結是物理的結合。朋友關係緣何而生?要解答這個問題,必須囘復到前面我們已經講到的光大生命,或扶助生存能力較低的人底生存那個問題。原來維持和延續生命的兩種能力,為一切生物所具有,而人類之所以異於禽獸者為知義也;這就是說人類不但應為本身盡持續生命之責,且能光大其生命為他人盡相當之責也。所以我們生活之最高意義就在能夠運用多餘的生存能力來扶助他人的生存。然而各個人多餘的生存能力實在太有限,要想達到上項目的,必須結合許多的朋友,而使生存能力所賴以生存在並發生效果之時間獲得最經濟之利用。具體的說,就是聯合若干的X(求食本能)共同謀一群眾生存問題之最有效的解決,用方程式寫出可作:

X+X」XX…………=羣眾共生共存共進的合力(光大生命之方式)

許多X為什麼一定要聯合起來呢?各人終其身孜孜為人去努力不就很可以了嗎?我說:不錯!你竭一生之力,採取一切必要材料,製造一切工具去造一隻大船供人們應用,這也是你扶助人家生存的貢獻,也是好的!不過,好雖好,衹做了第二移山的愚公,試問經濟不經濟?所以我們要想使各人的生存能力,能夠作最有效的運用,只有大家聯合起來分工去幹!朋友的關係便是基於這種生存能力聯合的必要而發生的。在這樣的大的生存能力聯合中,不僅可以達到共生共存共進的目的,且而還可增進並光大大家的生活力,進一步實現共進的目的。否則時間必虛擲,生存能力也將空耗。譬如在國際社會中,只為著日本不講信,十幾個月來國聯一切的時間和各國代表一切的活動及全世界一切新聞電報事業的人和關心政事的人的寶貴光陰,便都一齊空耗了。又如我們與人約定時間相會,若是我不講信,遲一個鐘頭才去,那不是要害得人家空等一個鐘頭,而不經濟之至嗎?所以我們要想聯合大家的生存能力,作最善的生命之時間的運用以成偉大的工作,必須講「信」。信是什麼?在個人來說,是供獻其X而守其所諾,故曰「守約」,又曰「有諸己之謂信」。就許多人來說,就是「以若干X之合力運用適當的時間做適當的事」,這便是朋友間共生共存共進的大道;也是人類進化過程中從有了生命進而尋求好的生命,光大其生命之必要法則。

生命之廣大或空間的利用與敬禮仁愛忠

第五種是生命之空間利用,中國人一晌拿君臣關係來代表。現在我們改用「社會」來說——普通朋友間講信比較容易,於一個團體或整個社會要能夠大家講信,當然比較難;此中所包含的種種問題已經不是一個人對一一人,而是一個人對若干人,所以也就比較更複雜,更擴大,而首要之事便是「組織」。講到組織,首先就要講「秩序」,講到秩序就不能不講上下左右前後之關係。即各人的一切活動當與各人在社會全般位置中應對上下左右的人和自己的職務,採取一種合於社會共生共存共進之原行的態度。這就是我所謂「生命之空間的利用」。一個團體或社會就靠有這種秩序,才能大家不相爭擾,而能在和平生活中共進不已。這裡所謂秩序究竟包含些什麼呢?我且用一個簡單的圖來說明:

這個立體圖表示我們對於上面的人應當敬,對於下面的人應當有禮(所謂「禮下」),對一切的人應當仁,對於一切的物應當愛(所謂「仁民而愛物」);對自己的職務應當忠(「盡己之謂忠」從前講忠君,是指忠於君所指定與他的職務而言,現在我們說忠於職務或說忠於國家。)這敬、禮、仁、愛、忠、便是一個團體的秩序,便是生命之空間的支配。空間的支配往往影響於時間的支配,如果一個團體秩序不能維持好,必至大家白費無窮的時間於一些無謂的糾紛,整個的團體活動,也將陷於毫無結果,甚至會有損無益哩!我們一定先要能夠把空間支配得很好,然後才能使有限的生命為最大效果的運用。所以敬、禮、仁、愛、忠、是人類在組織中守秩序的最高無上之訓練,是生命之空間的利用底必要法則,也就是社會團體中共生共存共進的大道。

我上面所講的這五種生命的變化,和在各該變化中人與人的關係之共生共存共進之法則或方式,我們的先聖先賢,早已展明並分析得清清楚楚,所以說:「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兄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我今天就前人教訓我們的幾種人與人相互間採取共生共存共進的法則,加以整理,告訴各位,各位要知道人類社會現象無論如何複雜,而根本的大道,就在這裡。只待大家身體力行,由近及遠,由小而大,推己及人,施人及物。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父子兄弟的兩種道理,因為父子的關係中已包括上下的法則在內,兄弟的關係中已包括了一切平等的法則在內,故曰「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又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但是人可以無子女,亦可以無兄弟,則慈與悌之道,或可無機會得以明之者;故而人不能不有父母,故孝不可以不知道,由五簡而為三,由三簡而為一,遂以孝為一切愛之總歸宿,而以孝為愛人為人的訓練之基本矣。

行道必先修道——修道之謂教

人類共生共存共進的方式,雖然很明顯地擺在我們面前,可是要能照這幾種法則實行,要能朝著各個目的依各條大道前進,卻不見得是件容易的的事。原來一切外物,有大有小,有多有少,有美有惡,他們表現種種的差異,而人們往往因為對於同一物的需求而發生喜怒憂東愛惡種種不同的情緒,因情緒而決定其慾之大小,因慾而發生的行為,不幸而向共同之目的物而施,遂生出爭鬥,爭鬥的結果,必定生出種種不合共生共存共進方式的行為;其結果哪怕大家都把大道看得很清,終不免一齊遠離大道而入歧途,知而不行,等於不知。同時,每件外物往往對於我們者有一種引力,無數的外物之引力牽住我們,使我們在那條大道上看到滿地都是蕪雜的荊棘,感到處處者有強大的阻力,使我們無法安然前進;甚至罔入其中,不能自拔。這些荊棘和阻力究竟是什麼?就是所謂「人慾」(Attrction)。此種引力,依照牛頓之定律可以計算出物之數量。在中國則孟子亦早已發明:所謂「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惜乎中國學者不能以科學方法以證實之耳。

現在我們想要在這條大道上前進,必須修道:要先修整出一條光明平坦的大道來,然後可以大家一同攜手前進!

道如何修法呢?我們只有兩個方法:第一是要儘力創造人類所需要的種種外物,使大家的生存慾望有滿足的最大可能性。第二是努力統制各人自己的人慾,將他節制起來。具體的說:已經要發達社會的生產,節制個人的消費,以實現物上次所講剙造的社會觀和服務的人生觀。能夠朝著這個目標來努力,大道上的荊棘才得一天少一天;周遭牽絆的種種阻力,能得一天少一天;然後大道可得而行!

前次我們曾就人類進化的歷史說明,我們現在的責任是要結合智者和勇者來做『仁者愛人』,『義者為人』的工作;並且提出服務的人生觀和剙造的社會觀來做大家立身處世之合理的準則。剛才我們又就人類生命的幾種重要變化,提出幾個共生共存共進的基本法則,而歸結於行道以為人;並且說明行道必先修道,修道的目標就是實現並發揮服務的人生觀和剙造的社會觀。這個修道的目標,雖然是我們前次所已反復闡明用不著再講,但是如何可以達到這個目標之方法,即修道的途徑與工夫,卻非常精奧複雜,雖往聖先賢恐怕也未必真是生而知之,生而能之。所以我們要想修道,一定先要懂得修道的途徑,與實用的工夫。而要懂得這些東西,又非學習不可,非藉教育不為功,而古今中外的教育,也就是要教人修道。所以說「修道之謂教」,又說「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

教育的目的及其內容

行道必先修道,而修道即為教育;所以我們現在拿教育來繼續講之人類為自己生命的維持與延續,本能天賦,無待乎教,而教的唯一問題,就是光大生命的工作,換言之,是教人們「如何去為人?」如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教育人們使達成三種必要的修養:

第一是判斷是非,「智」之事也:故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我們所「爲」的「人」,不是包含「惡人」在內的「一切人」,而是僅僅指摒除「一切惡人」在外的「一切好人」。所以說:「惟仁者爲能愛人而惡人」,「鄉人皆好之……未可也;鄉人皆惡之……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我們要分出好人和惡人,首先必需能夠判斷是非,然後分出什麼人是合於人類共生共存共進之方式的好人,什麼人是違反這種方式的惡人,於是知道我們應當「爲」什麼人,「不爲」什麼人。

第二是表同情於是者,「仁」之事也:故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單是判明是非,分出好人壞人來,那毫無用處,甚至可以說與人類社會毫無關係,所以我們必須進一步能夠表同情於是者。

第三是助是者成功,「勇」之事也:勇為義之果,故曰「羞惡之心義之端也」——我們若單是對是者表同情,則雖天天說:「我同情你,我同情你」!對於是者始終是毫無用處!所以我們必須更進一步能夠「見義勇為」,拿出自己的智能來積極地幫助是者,使他能夠成功!

教育的目的和內容,不外以上三者。簡單說,就是「智」「仁」「勇」。我們在前面已經講過:人類進化的現階段是「強扶弱」,是需要智者和勇者結合起來做「仁者」的工作,盡「爲人」的責任。現在分析教育的目的和內容,結果剛剛相同。所以我們可歸結起來說:「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我們要是能夠達成這三種達德,便算是實現一切的道德,便可以解決一切的問題,便可以增進並發揚光大的整個人生。

我這裡所謂「天下之達德」(生活之中心目標),雖然只作「智」「仁」「勇」三者,但是在這三種達德運用的時候,或者說我們要從實際行動中表現並完成這三種達德的時候,我們不可不更注意到時間內最大多數的人類之共同的「執著」。所以判斷是非的基礎,是某一特定的關連的時空。若是時間或空間稍一變化,是非便要隨之而重新估定;而時空是刻刻在變進,永遠不會靜止的(至誠無息)所以是非也是刻刻在變進,永遠不是死板的。所以我們要不斷地注意時空的關係,才能判斷是非,認出「是者」(智)然後才能表同情於是者(仁)並助是者成功(勇),以實現智仁勇三達德。也就是說除「智」「仁」「勇」三者之外更應加上至當的「時」「空」,才能臻於盡善盡美之域!

達到「智仁勇」之途徑

「智仁勇」三者,本來很容易講得清楚,我們且先從「智」字來說,我們知道要達到智的境地,有三種途徑:第一是「生而知之」,這種知是由「自然」而來,在每個人的天性中多少含有一些這樣的知;而最少數人,得天獨厚,能夠特別多帶這樣的知。第二是「學而知之」。這種知是由「學問」而來。第三是「因而知之」,這種知是由「經驗」而來。三種知之來源雖屬不同,但是「及其知之一也」。

知行之相互增進

我們若命第一種知為X,第二種為Y,第三種為Z,要各個人全部的知為S,則:S=X+Y+Z

S一定包含X、Y、Z三者,而三者的大小各人不同;再三者之中,X因係受之先天,比較的固定近於常數;Y和Z則純由後天得來,為可以因人類的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種種而隨時進展增加。所以我們要想增進自己全部的「知」(S),只有努力於「行」(Y與Z之增加,YZ汎指一切純正的活動)。「行」也有三種:第一種是「安而行之」的「行」,是由「自然」而來;第二種是「利而行之」的「行」,這是從「勢導」而來;第三種是「勉強而行之」的「行」,這是從「強制」而來。三種行的性質雖各不同,「及其成功一也」。講到這裡,我要扯到 總理所定三個革命的階段了:即 總理根據人類行為的性質(或種類),知道革命事業不是在一個短的時期內,可以教大多數的人民馬上深信篤行從而很快的完成的,所以革命家為不幹「揠苗助長」那種不智的工夫,爲避免「欲速不達」那種可笑的失敗起見,對於整個革命事業的推進,應當是有計劃有步驟而為最合理最有效的進展的。於是 總理便定下「勉強而行之」的「軍政時期」,「利而行之」的「訓政時期」,和「安而行之」的「憲政時期」,循序漸進,才可最快地完成大功。此中至理,經我道破之後,大家可以體玩不盡。現在還是囘到本題:我們若是「知而後行」,則可因行而更知;若是「不知而行」,則可「行而後知」。所以知與行是互爲因果而連續相成的,不過知的總和中有Y與Z都是包含行的成分極多,所以知難行易之意義,重在從行中求知,以知而更能行,而且知且行,不斷地求知,不斷地實行,是求知的不二法門,也是求知的最上途徑。

好學力行與知恥

我們要如何才能由「知」智仁勇而達到能「行」智仁勇呢?我們的先人曾很顯豁而平實地告訴我們:「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前兩句是從積極方面教誨我們,後一句是從消極方面說法,他沒有告訴我們什麼是好的事情叫我們勇敢地去幹,只要求我們認清什麼是壞的事情,而不去做;除壞的事情以外,便都是好的事情,可以儘力去幹了。所以說:「有所不爲,然後能有所爲」。我們再看:好學力行知恥三件事的本身都是「行」,而三者努力的結果,都可以增進「知」,而其歸結則在知行之不斷地相互增進。所以我們能否達到「智仁勇」,就看能否做到這點。而一個人能否達到這點,就看他能否集中其一切的生元的動力作最合理的統制與運用,一切偉大的發明家,無不是帶著三分傻氣,集中他一切生元的動力來不斷的工作,因而獲得新奇的知識與偉大的發明。我們也要用同一的方法,才可以達到智仁勇。

生元之合理統制與運用

我們要講統制和運用一切生元動力的道理,先得把生元動力和各個人全部生元之動力(等於各人之能力)先加說明。一個人生在地球上,要受三種最大的力之壓迫:頭上有空氣的壓力壓來;腳下有地心的吸力把我們向地下扯;同時地球又以最大之速率不斷地轉動以生出離心力來把我們向外拋。此外每一個東西,都有一種力量來吸引牽扯。這樣看來,人生真是痛苦極了,危險極了!幸而上面那三種最大的力量,是常態的,一方面我們沒有辦法可以改變他或脫離他的支配,一方面他也並不真使我們的生存感受壓迫,並不發生什麼問題要待我們來解決,我所以特別提到,不過要使大家在這裡先知道我們是在無數大小不同的力量之壓迫與牽引之中生活著而已。我們所要研究的,還是生元動力的問題,我們知道萬物是元子所構成,元子是有動能的東西!所以在我們理想中有下面四個版式存在:

(1)整個地球的動力=每個元子之動力×整個地球所有元子之總數

(2)每個元子的動力=整個地球實得動力÷整個地球所有元子之總數

(3)每個生元之動力=每個元子之動力×每個生元所含之元子之總數

(4)各人之動力=每個生元之動力×各個所有生元之總數

(絕對的動力)

這四個理想的算式,雖不能一一求得實數,但是據科學家的研究,每一個電子的動力就非常之大,那末,我們理想中的每個元子也自然可以有極大的動力,而一個人之元子數目正不知幾許,所以每個人都應當有一種等於其全部元子動力總和之偉大的動力(雖其中有不少動力已因均衡狀態而相互牽制著),然而這個動力,只是我們理想中各人所有之「絕對的動力」。事實上各人實得之「相對的動力」,要比絕對的動力小些,因為:

(5)各人實得之動力=各人全部生元動力之總和-各人所有生元受制於外交一切吸力之總和 (A+B)(相對的動力)

人之絕對的動力是比較固定的,而各人所受外界各種引力中之空氣壓力、地心吸力,及地球轉動時所生之離心力三種大的更是固定的,所以我們如果要想使自己實得的動力增加到最大,只有想辦法把「除空氣壓力、地心吸力、地球轉動離心力三者之總和A以外」之一切外界吸力B減至最小。我們前面所謂「集中一切生元動力作合理之統制與運用」者,意即指此。所以我們要想達到「智仁勇」之唯一問題,就是『如何把一切外界的攝力B減至最小?』這正是教育所要解決的問題。這裡所稱「外界吸力」乃是就物的方面而言;若是就人的方面而言,則應稱為「慾」。物的吸力之本身是常在的,但是當他們吸引人的時候,人們或許受他們的吸引,或是不受他們的吸引。若是能夠先制邪慾不為他們所吸引的話,那末,吸力對於那個人便失掉作用。就那個人而言,可以說是他把外界的吸力減小了。這個目的要想達得到,那就要靠教育。我記得有兩句俗話說:「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我他的理論來看,這話說錯了,應改爲「色本迷人人亦迷,酒本醉人人亦醉」;要是人們受了很好的教育,一定能夠做到:「色雖迷人人不迷,酒雖醉人人不醉」。教育的功能,就在這裡表現出來;而教育之有價值,也就因他能夠由此增加人生的動力,求達成智仁勇三者從而發揚光大整個的人生!

美化人生之程序

教育在教人以「做人」和「爲人」的道理,即如何美化和光大整個的人生。古人對於這個道理,已經想得非常精刻,並且得到最完善的結論,告訴我們以確實可行的步驟。他說:我們要美化人生或是說要解決種種的人生問題,必定先要「格物」,即以「因知勉行」的精神,運用一切可能的方法,隨時隨地來分析一切的事物。這樣一來,物的大小、多少、黑白、好壞、是非、善惡、美醜……等等便可以明了,自己的知識和能力也都同時增進了。這就是所謂「致知」。能格物然後能致知,所以說:「物格而後致知」。知致的目的命致知以後應有的努力,就是「誠意」,即統制自己的生元,使他不爲外力所引,不爲聲色貨利邪等慾所動搖;始終能夠整肅聽命隨意指揮。能致知然後能誠意,所以說:「知致而後意誠」。由「格物」到「誠意」時,這人是已經有了潛活動力(Energy)了。然而單是消極地能夠統制自己的生元不爲外物所搖惑,從而儲備一種偉大的動力,還是不夠,必須能積極地指揮自己的生元向正常的方面活動,即將此偉大的動力爲「是者」而用,這就是「正心」。「誠意」「正心」與外力或人慾的牽引對於人生之關係,我們可以用一個淺圖來說明:

在(I)(II)兩圖中:

ox=自己固有的動力(誠)=道力

oy=外物引誘爲私的吸力(慾)=魔力

or=實得的動力

在(I)圖中X>X R向善的(或正的)方面,

在(I)圖中X<Y R向惡的(或負的)方面,

圖中AB代表無善惡是非之社會平面;X代表向上的正力,也就是由「誠意」所發生趨向是的、好的、善的、爲人的、進化的方面之生元動力:或簡稱「道力」。Y代表墮落的負力,也就是由聲色利等牽引人們趨向非的、壞的、惡的、自私的、退化的方面的外界引力之合力:或簡稱「魔力」。B代表現實的生元動力。若是X大於Y如(I),則人之心正而生元的活動趨向正的方面,魔Y大於X如(II),則人之心邪而生無之活動趨向負的方面。所以「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全部生元之動力才會用之於正的方面。我們的五官百體,及及一切動作思爲都奉此心爲主宰;所以 總理說:「人者心之器也」,如果我們的「心」真能端正,則身自然會好,換句話說:也一定要先能正心,才能修身;所以說:「心正而後身修」。我們本身既已修好,便可擔負起仁者爲人的責任,由判明是非而表同情於是者,更進而助是者生元之活動使其成功實現智仁勇三達德以美化整個的人生。這個情形,正如一部發電機發出很強的電力以推動其他許多機器製造許許多多的物品來增進人類社會的生活一樣。這就是說「修身」以後,便可依次進行「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一步大如一步的工作,看這部發電機電力的大小,能夠做到那一步就是那一步。但是這些工作,都以修好了的「身」爲基本前提,所以說「人生皆以修身爲本」,一定要「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古人告訴我們的這些道理,是非常有步驟的——格、致、誠、正、修、齊、治、平做完,一步到一步,使我們整個的人生也就一天一天美化。拿全部動力機器來比,「物格」是採取材料,「致知」是選擇材料,「誠」是使用材料而取得動力,「正」是規定動力的正當方向,「修」是使發動機之健全,「齊」是轉動機器使趨齊一之動作,「治」是使機器動作時管理得當,「平」是使一切相互充實無不得其平而趨於美化。所以這些道理,是非常合於科學的,也是非常切合人生的目標的。

這八個步驟,都是告訴我們做人的道理,其中尤以「致知」一項爲最重要,爲一切事業的基本。世間一切的事物,那怕是極小的,都有極大的道理,只是常人多不能悉心體察研究罷了。從來的發明家,都不是偶然而來,一定是平常隨時隨地留心研究,某一次剛剛遇著某一事物,得著一個機會將他引向成功之路,譬如牛頓看見蘋果墜地那樣一同極平凡而微末的事,就使他發明萬有引力的大道理,成就他在科學上萬古不磨的榮譽,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次,在上面所講的八個步驟中,自「格物」至「修身」段是重「知」的階段,自「修身」以至「平天下」是重「行」的階段。而自「誠意」至「齊家」以前又是由重「知」而至重「行」的一個過渡階段。借物理學上的道理來講,重知的階段是儲養「潛能」(Potential Energy)的時期;重行階段是發揮「動能」(Kinetic Energy)的時期;由重知至重行的過渡階段,是征服「惰性」(Overcome Inertia)的時期。

上面八個步驟,始於「格物」,終於「平天下」,規定得非常周密完備。不過古人非常注意「守約施博」,所以一再把他化簡。首先把八個步驟變為五個,即所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博學審問」就是「格物致知」的道理;「慎思」就是「誠意」的表徵;「明辨」就是「正心」的內容;「篤行」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總稱。同樣自「博學」至「明辨」是儲養潛能的時期;「篤行」是發揚動能的時期;而自「慎思」至「篤行」之間是征服惰性的時期。其次,再把這五個步驟變爲三個步驟,即所謂「智」「仁」「勇」。「智」是由「因知勉行」而至判明是非,就是自「格物」至「正心」或自「博學」至「明辨」的道理;也就是儲養潛能的時期。「仁」是由「仁民愛物」而至表同情於是者,就是「修身」或自「明辨」至「篤行」之間的道理;也就是征服惰性的時期。「勇」是由「見義勇為」而至助是者成功,也就是自「修身」至「平天下」或「篤行」的道理,也就是發揮動能的時期。「智」是教我們如何「做人」「仁」是教我們如何「愛人」,「勇」是叫我們如何助人,這三者就是美化人生的達德。要想實惠這三種達德,便須歸給到一個『誠』字。『誠』就是指我們的生元動力。要使『智仁勇』三者能完備的實現,整個人生能夠充分的發揮,就靠這種生元動力的增大。這種生元動力能不能增大,就看我們能不能排除一切牽引的外力或是制裁種種的邪慾。能否排除外力或制裁邪慾,就靠我們能不能擇定一個最高最大的『善』而予以堅定的信仰。所以說:『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誠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

由上面所講的各種道理,我們還可以特別認識一點:就是整個人生之美化,可以從兩點來著手,一點是由『擇善固執』以增進生元的動力;一點是一切的活動要從『格物』開始。前者是信仰的堅定;後者是知識的擴充,這就是美化人生之努力的基點。

最後為使大家得一系統觀念起見,我可以就我今天所講的道理,畫出一個系統表來:

結論--唯生論的道德觀

我們今天所講的一切道理,可以歸結幾點:

(一)人類的生命是應當盡可能之限度維持於現在,延續於將來,並光大於永久,由此三者出發一切動作四維在本質上都是無所謂善惡。

(二)各人生命之維持與延續,不但消極的不能妨礙他人生命之維持於延續,且應積極地扶助他人生命之維持於延續,簡言之,即須由各人生命之維持於延續與光大(美化),而達成群眾生命之共生共存共進的目標(至善)!

(三)人類共生共存共進之路謂之「道」,就人而言,率性(生存本能)以趨此共存共生共進之路謂之「道」。道的內容是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道的實際表現謂之「德」。修道而養德謂之「教」。

(四)修道之目標與行道之基本(達德)為智仁勇。達成智仁勇之途徑為集中生元之動能,自好學力行知恥三方面努力;而信仰之堅定(擇善固執)與知識擴充(格物致知)更為努力之基點。

(五)充實並集中生的元動力而向人類共生共存共進之大道盡量發揮以美化人生而光大自己之生命(立己),並由此服務的人生觀和創造的社會觀之實現與發揚而美化社會光大全人類之生命(立人),這就是人生之真諦,也就是我們所謂唯生論的道德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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