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

題記： 孽海情天始浮沉，意欲取捨莫欺心。

從來落花隨流水，故事由天不由人。

一

李玉怎麼也想不到，三年後的今天她會和這個大她十七歲的男人結婚，眼前的這個男人成熟、穩重、身上總散發著淡淡的尼龍香水味，從認識的他的第一天，李玉就對他有著特別的依賴，像迷一樣，好像他們以前就認識，一起生活過。

他們是在一個飯局上認識的，那時李玉還是個小學實習英語老師，周末的時候，同事蔡雅邀請李玉去聚餐，在蔡雅的家裡認識了這個男人，秦奮。秦奮是蔡雅老公的老闆，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穿著清爽，人又清瘦，話不多，倒也不顯得粗俗。

那晚他們相鄰而坐，蔡雅老公為了活躍氣氛，不斷的向來客敬酒，講著一些似是而非的葷笑話，不知是喝多了還是就這德行。秦奮幫李玉擋了幾杯酒，並適時的制止了蔡雅老公的放浪行為。當晚蔡雅老公喝多了，秦奮送李玉回的學校宿舍，李玉心裡有一點感激，但也只是一點感激。

後來他們又在蔡雅的家裡見過幾次，了解到秦奮的一些情況。秦奮經營一家公司，在當地小有名氣，已經結婚了，兩個孩子也都上小學了，蔡雅老公是秦奮公司的業務主管，因為秦奮的酒量小 ，所以飯局總是帶著，一來二往走的比較近。

李玉已經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對秦奮產生曖昧情感的，可能是那次爬山，午後突然下起了雨，他們七八個人竟都沒帶傘，最後秦奮開車送的她回家，那天李玉的衣服都濕了，秦奮把外套脫給李玉披著，衣服上還有秦奮身體的溫度和淡淡的香水味，李玉心動了，想想自己的家庭，父母對弟弟的關愛遠勝自己，而眼前的這個男人，總是細節的關心自己。

那晚臨走時，秦奮將煮好的茶端到李玉面前，當他手掌放在李玉前額測體溫時，李玉知道，她已經喜歡上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穩重、細心、有事業心。李玉從他的眼裡也看到了，他也喜歡她，具體喜歡什麼，她也不清楚，年輕？漂亮？誰說得清呢。

具體是誰先主動的，李玉已經記不得了，他們走在一起是那麼那麼的自然，可是李玉並不開心，因為他的家庭，因為他已經結婚了。

二

李玉剛開始經常在想，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相比之前父母的疏離，什麼都要靠自己，現在總算有一個關心自己的人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也不再孤單，哪怕他有家庭，哪怕他愛孩子比愛自己多一點，可總是有個陪伴，有個依靠。

時間久了，李玉越來越不滿秦奮的一心兩用，每當節假日，看著別人家人團聚，歡聲笑語，而自己只能窩在職工宿舍，苦苦等待著那個人能夠從那個家脫離，哪怕是一個小時，哪怕是一分鐘的陪伴也是好的。一次一次的失望，使她感覺到自己並未脫離原來家庭的縛束，只是從一個寒冷走到了另一個寒冷。

蔡雅說：男人是要管教的，你放的越松，他離你越遠。

秦奮的老婆，李玉是見過的，她叫高琴，一眼就能看出是過過苦日子的，雖然現在的她不缺錢，只需要在家帶孩子，可骨子裡依舊透著農村婦女的傻氣，四十的女人有什麼美麗可言，看她的衣著，看她的體型，走起路來，活像只鴨子。李玉有時候會抱怨上天的不公，為什麼這樣的女人能夠嫁給秦奮，為什麼！

像所有戀愛者一樣，李玉不能容忍愛情的不完整，秦奮說：給我時間，我會處理好的。可愛情又怎麼能夠等待，李玉一刻也不想等了，她想和全世界分享她的愛情，而不是引來別人的鄙視和閑言碎語，她不是小三。

李玉第一次寫信給高琴的時候，並不想咄咄逼人，她只是想告訴高琴，秦奮愛的是她，她講述她和秦奮的愛情，勸她給秦奮自由，她甚至求她離開，她只要秦奮一個人，其他的所有都可以給她。可高琴並未回應，好像並不存在這樣一個人。

這徹底激怒了李玉，她感覺到了她的不屑，李玉接二連三的寫信給她，宣洩她的憤怒，罵她，造謠她，甚至詛咒她去自殺。高琴卻並未自殺。

憤怒讓李玉失去了理智，她暗示班級里的活躍分子欺辱高琴同校的孩子，她造謠孩子的母親的不檢點，她讓孩子在學校抬不起頭，她讓孩子遍體鱗傷，她終於得到了高琴回應，高琴哀求她，這一切和孩子無關。可這也激怒了秦奮，秦奮說：孩子是最重要的。她感覺到了他的若即若離，她知道，這次她做錯了。

三

李玉也曾以為就這樣結束了，直到她也有了孩子。當她意識到有孩子的時候，已經四個月了，在那一刻，她明白了高琴為什麼會哀求，明白了那句：孩子是最重要的。李玉決定要下這個孩子，她和秦奮的孩子，為了這個孩子，她可以捨棄一切。

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她帶著這個信念來到了秦奮的家。

高琴萬萬沒想到，李玉會出現在她的家裡，看著李玉微隆的肚子，她知道，秦奮動搖了，這一次她真的不能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想到關於自己的流言，看著孩子受過的委屈，她徹底憤怒了，這個女人不應該出現在她的家裡。

高琴發瘋似的撲向李玉，她要宣洩她的憤怒，她看不清眼前是李玉的頭髮還是臉，她用力的揮動她的拳頭，忘記了自己也會疼，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這個女人趕出自己的家門，她將最後的力氣用在了腳上，那隆起的小腹像極了老家的土墳，刺得她睜不開眼，讓她頭暈目眩。

是秦奮的拳頭打在了她的頭上，讓她頭暈目眩，她聽到了秦奮的怒吼：你這該死的女人。她知道，她不應該踢那個土墳，會讓自己很晦氣，她感覺到了左臉的疼痛，是秦奮的巴掌。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屬於自己了，輕飄飄的，這時候她想起來了，她的家住在七樓，她忘記自己怎麼爬上陽台的，為什麼會往下跳，她只是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會幫著另一個女人，她不相信，自己會被這個生活二十年的男人打了。

四

李玉結婚了，婚禮現場很完美，蔡雅說，李玉是她見過最美的新娘。身邊的這個男人，依舊的溫暖，依舊的香水味道。李玉說，她會做個好妻子，她會做個好媽媽，是三個孩子的好媽媽。

李玉像她說的那樣，是個好媽媽，結婚四個月後，他們的孩子出生了，孩子在李玉的細心照顧下，又白又胖。李玉感謝上天的恩賜，直到十個月後，孩子依舊不能安穩的坐著，止不住的口水和微斜的眼睛顯示著，孩子生病了。

痴呆症，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病，李玉說是高琴踢壞了孩子，醫生說是遺傳。

秦奮也不相信世上居然有這種病，他認為一定是李玉害死了高琴，才會有這樣的結果，他恨李玉，這一切都是李玉造成的，他酗酒，像高琴那樣的在李玉的身上發泄著，每夜每夜的折磨她。他懷疑孩子不是自己的，他聽人說只有近親結婚，才會生出傻孩子，他前兩個孩子是聰明的，所以他的第三個孩子一定也是聰明的。他甚至懷疑孩子是李玉和她的父親生的。

孩子是最重要的，秦奮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當他拿到省最好醫院的化驗單時，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那年他15，高琴也15，他們還不知道成人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時候，就有了第一個孩子，他們害怕了，他們聽從了父母的安排，捨棄了那個孩子，他們還撫養不了一個孩子，他們只能承諾，以後再也不見那個孩子。

他也想到了李玉，想起了第一次見李玉，是那麼的惹人憐愛，做什麼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想起了那次懷疑李玉和父親的關係時，李玉哭著說，自己是抱養的。

五

李玉光著腳、披著發走在大街上，她覺得這一刻，她忘記了父親，母親，也不記得孩子，這一刻，世界是屬於自己，只是昨夜滿街的落葉，一夜間不知哪裡去了，他們說，是風，是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