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之王

荊棘之王

來自專欄 故事販賣機

圖/文: @喬朴澤

葉蓁從來沒想過,活著竟是這麼困難。

葉蓁第一次夢到自己在天上飛,她告訴了阿婆。向來溫柔的阿婆訓斥了她,並警告她不要告訴別人。葉蓁第二次夢到自己在天上飛,她告訴了阿婆想問問為什麼不能告訴別人。阿婆沒有回答她,這一次是挨了一頓打。葉蓁不想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畢竟阿婆是她最親近的人,但是身體卻是記住了教訓。葉蓁第三次夢到自己在天上飛,她誰也沒有告訴。

這一年,她十八歲。她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

荊棘王國里住著人族,王國之外是羽族。人族和羽族之間的矛盾太過久遠以至於沒人能說的明白,而她葉蓁,是一個生活在荊棘王國的羽族人。

葉蓁是阿婆撿來的孩子。那是在兩族交戰地的附近,阿婆見到一個被遺棄的特別安靜的娃娃。羽族人有著明顯的鳥類特徵,喙、爪或是其他,像是上天的懲罰印記無法隱藏。而這個娃娃渾身白白凈凈,難以讓人把她同羽族人聯繫在一起,阿婆便把她帶回家撫養長大。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阿婆這般認為,葉蓁也想這般認為。但她清楚,每當夜裡十二點的時候,她的胸口便會浮現翠色小鳥形狀的印記。這是從她開始夢到自己會飛之後便出現的烙印,日日提醒她羽族人的身份。

不跟別人一起洗澡也好,不嫁人也罷。葉蓁一早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的過自己的小日子,掙錢養活阿婆。秘密嘛,誰沒有一個兩個的,只要不讓別人知道就好了,更何況,她還是個特殊的存在。無非就是小心一點罷了,她這般想,命運卻看不下去了,偏生想捉弄一番。

頑皮的幼童就要從窗邊墜落,葉蓁把孩童拉入懷裡一塊掉了下去。胸口炙熱,後背傳來撕裂感,好像有什麼要掙脫開。一片綠色熒光環繞在他們周身,葉蓁同孩童安全落地,孩童死死揪著她的衣襟,害怕的發抖,葉蓁安撫了他幾下。趕來的人不敢上前,只有一個婦人沖了過來把孩子拉扯過去。

孩童撲在婦人的懷裡哭泣,手指向葉蓁,「是姐姐救了我。」

婦人驚恐地拍掉他的手,「瞎說什麼。」又看了葉蓁一眼,「她可是羽族人!」

突然生出白羽翅膀的葉蓁正在人們的目光中不知所措,被孩童拉扯開的衣襟溢著幽幽綠光。原本哭著的孩童看向葉蓁,頓時露出厭惡的表情,「卑賤的羽族人。」

葉蓁聞此一愣,眼見人們快要湧上來,一旁衝出的一個人拉上葉蓁就跑。

那人說,「飛啊!」

葉蓁張開翅膀,揚起綠色星塵。拉著那人從屋檐飛向城牆,從城牆滑向叢林。

那日,荊棘王國一片混亂。傳言城中孕育了一個羽族之人,又有人相助。

「怕是進了姦細!」國王摔了茶杯,「該查的查,該殺的殺,一個都不能放過!」

荊棘王國不遠處的森林中,小芊好奇地摸著葉蓁的翅膀,「這真的是從你後背長出來的嗎!」翅膀抖了兩下,葉蓁把它收攏。後背除卻被掙破的衣服,又是平滑一片。

小芊是葉蓁的鄰居,也是她的好友。小時候,小芊因為反應較之常人慢了一些而被其他玩伴叫做傻子。而後又成了孤兒,即便不是真傻,但小孩子的世界裡總有一個較為軟弱的存在需要成為被欺負的對象,小芊便是那個「最佳人選」。葉蓁自然是護著這個鄰家小姑娘,一來二去兩人便熟絡起來。

倒不是小芊不懂得羽族對於人族來說意味著什麼,而是她更清楚葉蓁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現在怎麼辦呢?」小芊蹲在一旁扒拉著石子問道。

葉蓁噗的一笑,「你什麼都沒想就拉著我跑啊。」

小芊懊惱的抓頭髮,「那時沒想那麼多嘛。」

葉蓁沉思一番,看向森林深處,「我想……先去羽族看看。」

小芊應了一聲,起身拍拍褲子上的土,回頭朝她一笑,「我們走吧。」

小小的身板被陽光籠罩在金色光暈之下,葉蓁說,「你別去了。」

「沒事的,我有這個。」小芊掀起衣擺,露出綠色的荊棘盔甲,「反正,你是我最後的親人了,我不去誰去。」

荊棘王國同羽族部落之間隔了一片森林,兩人現在正是處在這片林子里。從荊棘王國蔓延出來的荊棘藤越來越少,隨之增加的是高大喬木類樹木。小芊同葉蓁收集了一些荊棘藤,柔軟的荊棘藤經過王國內秘傳的方法可以製成堅硬無比的盔甲,是防禦羽族人攻擊最好的裝備。這也是所有王國內臣民打小就會做的事情。葉蓁並不敢保證羽族人就會接納她,畢竟她從小生活在荊棘王國,又是被人族養大。把小芊從頭到腳用荊棘盔甲護起來,兩人在森林中潛伏,慢慢向羽族移動。人族善於防禦不善於攻擊,尤其是處在森林之中,樹木一多就是羽族的天下。幸好現如今是人族的追捕,有了地形優勢,葉蓁二人順利的到達羽族部落。

葉蓁不是沒想過不受羽族的待見,只是她沒想到羽族這麼快就收到消息。剛一進入羽族部落境內,就有羽衛兵從天而降,一切快得出人意料,兩人還沒出手就被抓捕丟進了牢房之中。

待羽衛兵離開,葉蓁張開手。手心躺著的是一片白色羽毛,潔白無瑕。在羽衛兵之中,只有最頂級的羽衛兵才會擁有這麼潔凈的羽毛。

消息傳得這麼快,難道王國中真的有羽族的姦細?葉蓁正在思索,小芊扯了扯她的衣服,遞過來一個果子,全無懼色。

入夜,沒有人來審訊她們。直到牢房的窗戶出現了一角月亮,有腳步聲傳來。

「我叫江也。」少年打開了牢門,「我知道你的身世,葉蓁。」

少年朝葉蓁伸出手。借著月光,葉蓁看到一個少年,白髮白眉。

不論信與不信,葉蓁都不會留在牢房之中,拉著小芊跟江也逃了出去。

三人剛走不遠,身後便亮起火光。黑夜被映得通紅,江也張開翅膀抱起小芊,對葉蓁說了句「跟上」。便朝森林深處飛去。

森林深處有一片鬼域,沒有人會進去,據說進去的人會受到詛咒,葉蓁自小也是聽著阿婆的警告長大的,而阿婆舉的例子便是羽族人。羽族是人族進入鬼域受到詛咒而存在的種族,無法隱藏的鳥類特徵便是懲罰的印記。也因此,人族向來瞧不起羽族。

鬼域的位置偏離羽族與人族的所在地,江也帶她們去的就是鬼域。確實安全卻也危險。葉蓁自己也就無所謂了,反正她本來就是羽族,但是小芊就不一樣了,人族不能去鬼域的,葉蓁並不希望小芊變得跟她一樣,受曾經的親友的憎恨。

像是看出了葉蓁的顧慮,小芊擺擺手說,「沒事,親人朋友什麼的我只有你,身份這種事我不在乎的。」

「這裡是一切的起源,不是什麼鬼域。那些騙人的東西沒想到還真唬住了你們。」江也說道,轉身走了進去。

小芊跟在後面,沒有一絲顧慮。葉蓁在原地站了一會,也跟了上去。

原本只出現在荊棘王國附近的荊棘藤突然出現,並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隨著三人的深入,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鳥籠,荊棘藤盤旋其上,蔚為壯觀。只見江也鼓動翅膀朝鳥籠扇起颶風,一片黑影壓過來,耳邊響起鬨鬧的鳥叫。待鳥群散去,江也把葉蓁打橫抱,讓小芊跟在身後。

「從這裡到鳥籠秘境是一片沼澤,用飛的話會被四周潛伏的鳥襲擊,羽族怕水。」江也這般說,葉蓁也不好意思在扭捏什麼,只是她沒想到江也並不是羽族。

不是羽族,難道是人族嗎?不容她多想,三人已經到了鳥籠門口。推門而入,透過荊棘藤縫隙而進來的陽光聚在籠中垂掛的物件上,江也飛上去把它取了下來。

「這就是秘密。羽族和人族瞞了千年的秘密。」

江也把那東西遞給葉蓁,那是一頂荊棘王冠。

「千年前,經過百年爭鬥的這片大陸只剩人族和羽族這兩個種族以及預言師一脈。自出世,預言師便獨立於任何種族之外,從不給王室預言,直至大陸只剩兩個種族。預言師不希望再有戰爭,於是密會了兩族當時的王。人、羽兩族日後終會血脈相融,會有一個擁有兩種血液的人統領這片大陸,成為王。」江也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呢?」葉蓁問道。

「誰願意放棄自己的王權?」江也嘴角翹起一端,「兩人對視一眼,馬上懂了對方所想。人、羽兩族本就是敵軍,立馬開戰也不足為奇。可憐那些互通情意的子民被生生推進戰場赴死,對外宣稱的一場惡戰卻是一個政治陰謀。而我那心軟的先祖也被斬殺在那戰場,沒落個全屍。」

江也背負雙手,望向遠方,「預言師一脈豈是好欺負的,先祖本就到了該去了的時辰,但死無全屍著實不能忍。更何況,他們還殺了那麼多的無辜之人。以及後世戰爭中不斷死去的人,這些都是他們的債。當還!」

「我預言師一脈以預言能力為代價讓羽族之人永生背負鳥的特徵,成為不全之人。讓人族之人永生畏懼鳥類,只能匍匐於荊棘藤的保護之下,活不出人樣。」 他扭過來看著葉蓁,「血脈相融之人必會出現,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他們以為隔絕兩族交往,成為仇敵就會保自己永世王權了。可是這世間最難說的,就是感情。我預言師一脈用盡靈力,世代都變成這白髮白眉模樣,為的就是製成這頂荊棘之冠,這一刻為你戴上,助你統一這片大陸。」

葉蓁擋住欲戴上的王冠,「這是枷鎖。」

「這是命運。」 江也面色平和道,「我族之人能活到現在也是靠這個秘密,人、羽兩族的王室對這個荊棘王國本就虎視眈眈,只是我族先人同他們講,鑰匙是你。這才能留到現在。如今入口機關都破了,他們也快到了。」他又將荊棘王冠遞過,葉蓁還在猶豫,外面傳來打鬥聲。

衝進來的人是人、羽兩國的衛兵。也不知他們知道多少,一個勁兒的搶江也手中的王冠。葉蓁倒是不在乎,一個枷鎖而已,於她來說,活著更重要一些。但一旁的小芊就不願意了,她從頭聽到尾,自是明白這王冠對葉蓁的重要性。眼見著那衛兵快要碰到王冠了,便衝上去阻擋。葉蓁趕忙衝過來護著小芊,羽衛兵還好,被荊棘盔甲擋得傷她不得。而那本族的衛兵就不行了,利劍刺入,直傷心肺。

葉蓁想普通地活下去的。

但是還有個私心就是同親友一起活下去。

怎麼就那麼難?

被上涌的血嗆到,小芊地吐出個血泡,勉強笑了一下,「你說我是不是變聰明了,我最近反應都好快啊。」

擋羽衛兵是為了王冠,擋本族衛兵卻是為了做葉蓁的肉盾。

小芊沒了氣息,葉蓁冷了臉,氣勢壓得旁人不敢動彈。

「王冠可以救她。」江也說。

江也把荊棘王冠給葉蓁戴上,這次,她沒有拒絕。

「怎麼做?」

「想你所想。」

葉蓁閉了眼又睜開,小芊的身體幻化成一直鳥兒,在她身邊飛來飛去。

「小芊?」葉蓁喚她。

鳥兒落在她的左肩,就像曾經的小芊喜歡站在她的左邊挽著她的胳膊一樣。

「不能成人嗎?」

「你剛想的什麼?」

「讓她活過來。」

「也許她就是想這麼活著吧。」

有人叫了聲「殿下」。葉蓁看到一個羽衛兵走到江也旁邊低語。

察覺到葉蓁的眼神,江也說,「我是預言師的血脈同羽族王室公主的兒子。」想到先時江也的翅膀及其作為,也便瞭然,不打算追究。

「撫養你的那個婆婆被掛在了荊棘王國的城樓上。三日後處死。」

再回到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葉蓁渾身打顫。迎面就是阿婆乾瘦的身體,葉蓁上去把阿婆抱了下來,未成想剛落地便迎上了一記耳光。

啊,她怎麼忘了。人族對羽族的所謂的恨,還有親人戰死沙場的恨。

不顧阿婆的冷臉,葉蓁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她穿上。反抗起來的阿婆像小時候不聽話的穿衣服的自己,葉蓁這般想到,眼眶立馬紅了。阿婆一拳一拳地打在她的身上,葉蓁一下都沒躲開。她知道,阿婆的兒子和丈夫都是死在同羽族的戰爭中。不止是阿婆,荊棘王國的男人大半都死在戰場。

這仇,撇不幹凈。

葉蓁就站在那任由阿婆捶打,不大會,又來了幾個婦人一起捶打。漸漸地,葉蓁被推搡成一團,頭頂是黑壓壓的拳頭,耳邊是數不清的謾罵。不知過了多久,衛兵把人們拉開。

葉蓁第一次看到了荊棘王。

扶正歪掉的王冠,葉蓁直視對方。

「我要荊棘王冠。」荊棘王說。

「我若不給呢?」

荊棘王手指阿婆,「殺她。」

他又指向後面的百姓,「再殺他們。」

百姓嘩然。

「我打的過他嗎?」

葉蓁問小芊,小芊繞著她轉了兩圈。

「我會輸嗎?」

葉蓁問江也,江也含笑搖頭,「天命。」

正面是荊棘國的衛兵,後背是剛剛趕到的羽族羽衛兵。本應為這大陸最為尊貴的人,卻被構陷成這般境地。葉蓁振臂一揮,揚起翅膀,沖入雲霄。片刻,一個俯衝下來同荊棘王交戰。普通衛兵根本無法近身,對面的羽族王坐不下去了,也沖了過來。一天一地地將葉蓁鎖死。

葉蓁喚出荊棘藤,「你們好好看看,誰才是這荊棘之王,誰配擁有這荊棘王冠。」

荊棘藤本身柔軟鮮嫩,秘製成盔甲可以禦敵。而葉蓁把荊棘藤做成牢籠,將三人鎖死在其中。「我們仨的事情,休想牽扯旁人。」

一旁的江也心道著,不愧是先祖看中的人,一個模樣。即便葉蓁囑咐過不要過去,小芊還是想飛過去,卻被江也握在手裡動彈不得,只能撲騰幾下。

荊棘牢籠阻擋了人們的目光,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可是最後,只有葉蓁出來了。

一身血污衣衫破爛卻因抬起的嘴角帶來一絲妖艷。

大地顫抖,幾乎所有的荊棘藤都爬了出來,變粗,變堅硬。葉子脫落,絨毛變成尖刺。它們膨脹著,向百姓逼近。尖叫聲便隨著驚恐而走調,混亂中只剩兩人一鳥安靜的看著前方的葉蓁。

「她怎麼了?」

江也沒看向阿婆,「能量暴走。」

「你都知道!」

「知道又怎樣,又不能改。」

江也放開小芊,一個人走了。

而那邊,為了不傷到別人,葉蓁將荊棘藤召至半空,因著數量龐大,擋住了大半陽光。小芊飛過去找不到空隙潛進去,眼看著葉蓁就要被荊棘藤吞沒,直接沖了上去。

只有一小團的小芊讓自己被荊棘刺刺入,血通過荊棘藤傳遞給了裡面的葉蓁。清醒過來的葉蓁只來得及聽到一聲哀鳴,就看到那小小的身體貫穿在最高的那根尖刺上。

她只留下了一滴淚,便引爆了自身。隨著荊棘藤一起湮滅,消失的無影無蹤。

後人只知道那日的大戰,為了擊退一個反賊,兩族之王都光榮戰死。而荊棘藤的異變導致綠色的荊棘王國變成灰色荒野,堅硬的枝幹和銳利的刺讓人族無法生活下去。於是人、羽兩族融合了,新的王擁有兩族融合的血液。

一切都如預言所述。

「沒人記得啊。」凌晨十二點,一個男子舉著透明的珠子看月亮,「荊棘之王。」

珠子閃了一下。

關於本文:根據百雀羚賀歲廣告展開的腦洞,雖然跟原視頻也沒多少關係(笑~

關於作者: @喬朴澤 雖然產出極慢質量還有待提高,不過還在學習寫作中~

關於一個公眾號:一起來玩嘛~(甩手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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