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等生困境

05-22

優等生困境

來自專欄讓思考成為一種習慣

小朱是我從初中開始就認識的學妹，從小到大，都是大多數父母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初中，高中，大學，都在非常好的學校里度過，學校里的老師們也都一直誇她聰明，說她以後可能會有一些不錯的成就。

最近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在一個大學裡面工作了一段時間，工作職能是幫助學校里的學生提高英語能力。但事實上，在學校里工作相比於學生生涯的學習要清閑不少，因為學校班車有時間規定，如果有些工作沒做完，要在學校里加個班，錯過班車之後，就得自己想辦法怎麼回家，非常麻煩。所以，學校里的職工大多數時間都是打卡上下班。

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是上次見面的時候，我問她有什麼新的感受。她給了我一個略微有些吃驚的答案：

「好像，突然有一天就感覺自己泯然眾人了」

「小時候覺得自己比較聰明，有天賦，所以喜歡偷懶，不愛努力，總是想以更快更簡便的方法解決掉作業里的問題」，她說，「但是，後來畢業之後，好像沒有那麼多問題需要你去解決了，一下子就輕鬆下來了。然後我才意識到，『努力』其實也是一種天賦，它可以讓你自發地保持一種『用盡全力的狀態』，並持之以恆地前進。」

最終，她把這種感覺比喻成了溫水煮青蛙：以前感覺自己還挺優秀的，但是好像在不知不覺之中，有一天突然就意識到自己從優等生變成了普通人。

小朱的這個感受，讓我想起之前和阿鐵交流的一個話題，叫做「優等生困境」。

優等生是一群比普通人更聰明的人，他們的聰明也體現在對現有規則的獲取和理解上。所以，生活中的優等生總是能更好地達到老師和學校的要求，或者說能更好地適應規則，進而得到更好的結果：上更好的學校，進更好的公司，並且能夠在職位的晉陞當中脫引而出。

但是然後呢？

然後，大多數人可能會在工作一段時間，適應了工作節奏之後，卡在一個還算體面的公司的中層位置：一方面在公司裡面上升的空間越來越小，工作內容開始制式化略顯無趣；另外一方面，又沒有勇氣和經驗去做一個新的轉變，所以就慢慢地陷入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境地。

他們的困境在於，對比一些的普通人，他們有更好的基礎和更大的野心，但同時會意識到自己的停滯並對此感到不滿，又不知道該如何改變。這種自我期許和現實的落差會在一些偶然的閑暇，引起陣陣突如而來的挫敗感和無力感。

「優等生是一群非常聰明，善於使用規則的人，但是一旦在某條規則的路徑上走到盡頭的話，他們可能就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開展了，然後就在那個穩定位置上一直混下去。」

最後，我們得出的共識是：「優等生欠缺的其實是一種脫離路徑之後，從0開始的能力。」

借用魯迅那句很有名的話做比喻：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優等生的能力是在一張現成的地圖上，通過信息的檢索，找到一條更便捷的路。但是，他們的瓶頸在於，如何化解自我期待和現實的落差，然後踩出一條原本不存在的路？

那是一種更加稀少的能力，後來，我在一些有移民經歷的人身上發現了這種能力，並且把最終把這種能力稱之為「移民精神」。

從幾千年前，智人從非洲開始移向全世界；到幾百年前歐洲人移動到美洲大陸建立新的國家；到近幾十年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選擇用腳投票。人們對生活做出改變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是語言的改變，技能的改變，生活習慣的改變，人際關係的改變，都是需要克服種種困難。所以一個人要從一個環境換到另外一個環境去生活，或者去創造一個新的環境，就需要身體里有一種很強的推動他走下去的能量。

那種能量不一定很激烈，但一定很持久。

我的生活里也有一些擁有這種能量的朋友，他們都有一些在外人看來略顯不尋常的生命經歷：讀了好多年的大學，有轉專業的，有休學的，有延畢的，也有出國留學交換時放棄原學籍考了當地學校的，或者是本科畢業之後又重新上了一輪本科，總之都特別能折騰。但是，最讓我著迷的是他們身上瀰漫著一種對未來不確定性的坦然姿態和把自己往某個孤獨的方向上推進下去的信心。

每個人都希望能成功，不希望經歷失敗。但是比起常人對不確定性可能帶來失敗的膽怯，也許他們更重視的是經歷不同事物而獲得的成長，並最終淬鍊出了那個我稱之為「移民精神」的東西。讓他們有能力，至少是有勇氣去脫離現有原本的路徑，按照願望最終走進一條自己開墾的道路。

李勝博@東京

20180514

其他參考：

《找工作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