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天」:什麼才是真正的熱血青年?

「衝天」:什麼才是真正的熱血青年?

來自專欄 有空磕片

文/子文一點點

五四青年節又來了。

或許我們刷刷手機、玩玩遊戲、吃吃喝喝就這麼過去了,跟普通的一天沒什麼區別。

但是,81年前前,有一群跟很多我們差不多大、甚至比我們還要小的年輕人,卻殉命在雲端。

一寸山河一寸血。他們是從筧橋中央航空學校走出的戰鬥機飛行員,流的血,都是為了抗日

很燃,但也很殘酷。這些年輕人,不該被歷史遺忘。

今天,我就要給大家介紹一部講述這群空中豪傑、的紀錄片——

《衝天》

豆瓣評分9.0,好於83%的紀錄片。卡司也很大,由金士傑、張艾嘉、賈靜雯等演員擔任影片的配音。——

《衝天》這部片子,記錄的就是中國第一代戰鬥機飛行員在抗日時期,為了抵抗敵人,英勇赴死的真實故事。

他們平均陣亡的年齡,僅僅只有23歲。

1932年,為了應對可能爆發的中日全面戰爭,國民政府在杭州筧橋成立了中央航空學校(簡稱筧橋航校),培育第一代飛行軍官。

一提起「飛行員」這三個字,很多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高大帥氣的美男子,他們不愁吃穿,想飛哪就飛哪,下機後就參加各種派對,生活有滋有味。

說起來很瀟洒,但是,別忘了,那是抗戰時期。

戰爭,就意味著要賭上生命。是死是活,不是由自己說了算。

每一次起飛都可能成為永別,每一次落地都必須感謝上蒼。他們戰鬥在雲霄,勝敗一瞬。他們必須無所畏懼,但也無所遁逃。

由1937年到1945年全面抗戰以來,從這裡奔赴戰場的,就有16期學員。而很多人,都是有去無回。甚至,7天就被打下6個人。

這8年,在空中擊落或擊傷日機超過600架,在地面擊落敵機也超過600架,總共超過1200架;

本身損失軍機近1000架,犧牲的飛行軍官接近1000人。

也就是說,每打落一部日軍敵機,差不多就要犧牲一名飛行員。

這些奔赴前線的飛行員,都身體力行地踐行了筧橋航校的校訓——

我們的身體、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於盡。

抗戰時期,無論是經濟條件,還是作戰裝備,日本都碾壓我們。

抗戰初期,中華民國主力戰鬥機為霍克3,最高時速只有360公里,可以用的飛機不到300架,被打下一架,就少一架,因為我們基本上不能自己生產;

而日本用的是自己製作的九六式飛機,時速比霍克3快60公里,可以用的超過2000架,被打下之後,還能源源不斷地生產。

到後來,甚至還有當時最優秀的「零式新戰鬥機」,輕便,航程遠,打完就跑。這種戰機,一投入使用,制空權就落入手中了,只能眼白白地看著敵人在天空中狂轟濫炸。

以卵擊石。

這群年輕的空軍,能拼的,不是裝備,而是膽量。

1937年8月14日,也就是常說的八一四空戰,日本空軍野心勃勃地撲向筧橋空軍基地。他們猜想,裝備落後的中國空軍,不消幾天,就能被打得滿地找牙。

他們錯了。

當天,當時的第四航空大隊大隊長、被稱為「空軍戰神」的高志航首開紀錄,擊落一架敵機。

所有上場的飛行員,都在玩命。

兩天之後,航校六期學員閻海文在完成轟炸任務返航時,座機被日軍高射炮擊中。跳傘降落後,被敵軍包圍,他高喊著「中國無被俘空軍」,用手槍擊斃3個敵人後,飲彈自殺殉國,年僅21歲;

5天之後,航校三期狀元沈崇誨因為座機受損,無法順利返回基地,當他發現更多敵軍目標之後,決定加速油門,奮身沖向日軍的軍艦。這個剛從清華畢業的運動明星,年僅25歲。

幾天之內,日本空軍的戰鬥力就減弱了一半。沒有這些勇敢的年輕人,就沒有全面抗戰以來第一場空戰的勝利。

到了1938年日本零式戰機投入使用之後,我方用的蘇聯援助的伊十五、伊十六根本就不是它的對手,勝少敗多是常有的事情。

航校七期學員徐華江就描述過被零式戰機吊打的場景:

上空五分鐘左右,我的滑油箱被打漏了,飛機嚴重抖動。我想脫離開,剛脫離日本又追著打,想走也沒辦法,不想走也沒辦法。

徐華江抱著「誓死報國不生還」的空軍信條,一直在空中盤旋到發動機都損壞了,才採取迫降。

跟他對打的日軍回憶——

中國空軍,一直頑強打到空中停車,才墜落下去,真是吃驚。

日本人再也不敢小瞧這些空軍。

中國已非昔日之中國。

日本參謀本部這麼評價——

中國空軍駕駛技術意外的優秀,不容小覷。如果漠視中國空軍戰鬥飛行隊的戰鬥力,而與之作戰的話,可能是相當危險的。

每一次上場,都在玩命。這種勇,不得不服。

8年期間,無數個閻海文、沈崇誨們,他們犧牲了自己的未來、親情、愛情甚至是生命,為我們換來了現在的生活。

就像航校第五中隊隊長湯卜生在《一個飛行員的自述》里說的——

我們如果有可以成為計劃的東西的話,那大概就是為國犧牲吧。

代表我們諾言的,就是我們每個人都存有一張遺囑。

這部片子,之所以能夠在眾多戰爭紀錄片中不落窠臼,主要還是因為它不僅講了「勇」,它還講述了「情」

冷冰冰的戰爭,熱騰騰的人性。

用導演張昭維的話來說,這部片子是「一首情詩,有關愛情、友情、親情、患難之情、戰火無情的情詩」

這些豪傑,不是冷冰冰的戰爭機器,而是有血有肉的年輕人。

他們跟所有普普通通的20歲小夥子一樣,也渴望得到家庭的溫暖、共度患難的朋友、相濡以沫的愛情。

只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死亡是一瞬間,其他的情感也是一瞬間。

比如說高志航,是個空中戰神,也是個頑皮的父親。

每次飛過自家屋頂時,都會特意飛低一點兒,這是他和女兒高友良拉鉤約定好的。

小時候看到有飛機飛上天,就覺得上面做的都是爸爸,後來才知道,其實上面的飛機不一定是爸爸駕駛的。印象最深的是,爸爸解除任務回到南昌的家時,我就坐在爸爸的腿上,幫爸爸脫靴子。那是我認為最幸福的時光。

可惜,沒過多久高志航便永遠離開了女兒身邊。1937年執行任務時,座機被日軍炸毀,他被重重地摔在左機翼後方,壯烈犧牲。

還不到6歲的高友良什麼都不懂,她只知道,家裡的棺木躺著的就是自己的爸爸,她永遠都不能再為爸爸脫靴,也不能再坐在爸爸的膝蓋上,摸摸他的鬍子。

親情說沒就沒了,愛情也是。

高志航的學生、航校二期的尖子生、被稱為「空軍四大金剛」之一的劉粹剛,就是一個痴情的漢子。

在航校時,劉粹剛在火車上偶遇了一位年輕的小學校長、他未來的妻子許希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1933年的春天,他就給人家姑娘寫了一封長長的情詩,姑娘沒搭理他。

他就學了高志航的「套路」,訓練的時候特意把飛機飛到人家屋子附近,時不時伸手朝著窗戶揮手,有時還炫技耍帥。

許希麟的媽媽就建議,這小夥子還是不錯的,要不你就跟人家通信做朋友吧。

終於,那一年的冬天,許希麟回了他一封信,決定跟他交往,第二年就悄悄在杭州舉行了婚禮。

結婚之前,許希麟的父親曾經說過,劉粹剛什麼都好,就是當飛行員這事兒,太危險了。

許希麟淡淡地回了一句——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婚後幸福的生活沒過多久,隨著抗戰的深入,劉粹剛時常奔赴前線,獨留許希麟一人在家默默為丈夫祈禱。

她甚至連防空洞都不進去,只想看著天上翱翔的丈夫,生怕丈夫一走就是永別。

你在天上拚命,我卻躲進防空洞,我覺得這是這是我們倆生命中最大的譏諷,我做不到。

她一定沒想到,說完這句話兩周之後,丈夫便在戰火中犧牲——1937年10月25日,劉粹剛北上執行任務,遇到惡劣天氣,幫助同伴跳傘之後,他堅持帶機迫降,最終撞上了山西魁星樓,機毀人亡,年僅24歲。

執行任務之前,他留下了給妻子最後的一封信——

假如我要是為國犧牲、殺身成仁的話。那是盡了我的天職,您時時刻刻要用您最聰慧的腦子與理智,不要愚笨,不要因為我而犧牲一切。我只希望您在人生的旅途中,永遠記著,遇著了我這麼一個人。

許希麟沒有忘記他。1990年,她從台灣來到了南京王家灣航空烈士公墓,雙手為亡夫獻上了手寫的詩句——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生命是脆弱的,對於他們來說,愛情也是。很多飛行員甚至不敢談戀愛,因為自己隨時會死,不能拖累女孩。

其中一個飛行員,就是暗戀《巨流河》作者齊邦媛的張大飛

從1937年第一次見面之後,兩人就開始一直通信。這100多封信里,詩詞、理想、人生,幾乎無話不談,唯一沒談的,就是愛情。

張大飛遲遲不敢向心愛的女孩表白,他怕耽誤了她。1945年6月,距離日軍投降還有兩個月,齊邦媛收到了一封哥哥的來信,來信中還有一封張大飛寫給哥哥的訣別信。

你收到此信時,我已經死了。8年前和我一起考上航校的7個人都走了。3天前,最後的好友晚上沒有回航,我知道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我死之後撫恤金一半給我弟弟,請他在勝利後回家鄉奉養母親。請你委婉勸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後只盼望她一生幸福。

這時候她才知道,早在5月份,張大飛在豫南會戰時掩護友機,不幸遇難。

傷心當年過巨流,鎮日兵戈戰未休。日本正式投降時,整個重慶一片歡騰,唯獨齊邦媛高興不起來。

日本正式投降時重慶的狂歡是我漫長一生所僅見。我跟著人群走到南開中學的校門口,這一瞬間我突然感到萬聲俱滅。我再也不能忍受推擠的人群……我一面跑一面哭。我受不了這樣的狂歡,在昏天暗地的痛哭當中,我度過了勝利夜。

54年後,齊邦媛去南京,偶然在南京的抗日航空烈士公墓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張大飛。

陽光燦爛,無限溫馨。張大飛在天有靈,定會含笑九泉。

這些動人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

林徽因的胞弟林恆,也是在這場戰役中殉難。

弟弟,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 來哀悼你的死/它是時代向你的要求/ 簡單的,你給了/ 這冷酷簡單的壯烈,是時代的詩/ 這沉默的光榮是你。——林徽因《哭三弟恆》

1941年,美國陸軍航空隊中將陳納德率領飛虎隊來華抗日,他們帶來了81架先進的飛機、近300名隊員;筧橋航校很多優秀的學員,也被送到美國訓練。

沒別的,就是奮身要跟日軍大幹一場,把他們趕回家去。

後來的事情我們也都耳熟能詳了,1945年8月15日,日軍投降,14年的抗日戰爭終於畫上了句號。

然而,這些已經犧牲在雲端的烈士,永遠也沒法見證這激動人心的一天。

這些年紀輕輕就為國捐軀的英豪,滿懷激情地完成了人生中一張壯烈的「修行」。在導演張昭維的眼裡,他們「一群被迫修鍊的人」

他們大多數來自歸國華僑、知識分子或者是家境很好的家庭,名校畢業,精通外語,用今天的話說,就是貴族子弟。

年輕,前途無限。

他們本可以擁有光明平穩的前程,但是在國難當前,這群年輕人艱難地放棄了自己的私慾,即使知道死亡隨時在等著自己,也萬死不辭。

航校十二期的老飛行員李繼賢接受採訪時就說過,回得來回不來,想開了,都一樣。回不來就不要回來了,回得來就回來

用導演的話說,這才是真正的「貴族精神」

(他們)並不是延續那種王室血緣、權貴世襲的傳統貴族。

因為我相信,即便在現代社會,我們仍然需要一群有能力的青年人,去展現一種無怨無悔地為社會奉獻、為下一代犧牲的高貴精神;

他們有清楚的目標與良好的訓練,他們面對生死攸關的挑戰時能夠勇毅地迎向前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會耍小聰明、不會採取機會主義的退路、不會畏縮、不會人云亦云終至不知所云。

直到現在,這群消失在雲端的年輕人,依然是孤獨的。後世對他們的了解,太少太少。

而這也是導演的擔憂。他希望,這段歷史能夠讓更多人銘記。

我知道現在台灣社會的氛圍,對和中國有關的歷史不是那麼感興趣。其實我剛開始的時候,最想做給中國看,並不是說跟他們相關,而是想告訴他們「這場戰爭其實是這樣的」,70年後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看。我更希望這部片子去日本,蠻好奇他們會怎麼看。

於是,為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製作團隊花了1年多的時間,採訪了兩岸三地近40位還在世的空軍飛行員、飛行員眷屬。

包括片子中中美混合團隊員都凱牧李繼賢,飛行教官金英(擔任此片旁白的演員金士傑之父)、林徽因的女兒梁再冰等。

素來很少接受媒體採訪的梁再冰,她也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現身說法,讓後世對這段歷史,有更清楚的了解。

他們(抗戰時期的中國飛行員)都是一些無名英雄,過去我們沒有好好地認識他們,現在我們應該補這一課。

這些戰鬥機飛行員,我們不該忘記。

就像丘吉爾對英國皇家空軍說的那句話一樣——

在人類征戰的歷史中,從來沒有這麼多人對這麼少人,虧欠這麼深的恩情。

不後退,不畏縮,不耍小聰明,不人云亦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年輕人,本該如此。

(文章首發於公眾號bookface,文章略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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