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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要鴻遠

愛不要鴻遠

來自專欄 古鎮往事

原創:愛不要鴻遠(一)

流料溪的瀑布,突然被雲龍河的狂風惡狠狠地卷到空中,水霧撕扯到晴空,化為烏雲不斷翻滾,天變得極其暴躁,一聲炸雷,炸得風雨橋都在晃動。

鴻站在風雨橋上已幾個時辰了,圓圓的稚嫩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長頭髮上汗珠直往地下滴,划過臉頰,和著眼淚和雨水,她彷彿剛從水中出來。誰也不知道,她逃出了私塾。

河裡的霧氣從風雨橋下一點點升起,她從腳底心感到了涼意。父親出門打薅草鑼鼓前,她在吊腳樓上沒起床。她不想去上私塾,無所謂了,但又不得不去。昨天才從遠那兒回來,她想要的答案沒找到,遠開始厭惡她了,覺得自己給他帶來了麻煩。父親禁止與遠來往,說遠從事的工作沒出息,私塾先生自己都要靠弟子提供包穀、洋芋、四季豆、雞蛋來養活,何況學徒。私塾里都知道她和遠的事,卻不知道她陷得太深,深不見底,就像這風雨橋下的河一樣。

風雨橋邊有一顆大樹,傳說裡面有大蛇。樹鬱鬱蔥蔥卻不知名,就像遠一樣。鴻想起第一次在學堂見到遠。遠是苦孩子,住在響板溪,三歲死了娘,卻出奇聰明,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還唱得一嗓子南戲。第一次見到遠,遠挺拔的鼻樑、烏黑乾淨的頭髮一下抓住了她的少女萌動的心。「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鴻一開口,富含磁性的男中音把鴻震酥了,像饑渴的人突然遇見了清泉,只想俯下身子喝個夠。自此,鴻覺得最好的課就是遠的《古文觀止》,上課最有意思就是看遠、聽遠的聲音。這本是懷春少女們對美好生活嚮往和對擁有知識的知識分子的崇拜,她卻以為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心美得翻江倒海,導致學習速度極其迅速。

但沒過多久,遠卻不再教她了。私塾先生覺得能力強文學修養高的遠,該單獨教學,雖然教的孩子比鴻小。

鴻瞥了一下風雨橋下嘩嘩流動的聲音極大的河水,發覺自己曾經就像這暴漲的河水一樣,對遠的愛慕一發不可收拾。她找到私塾先生,央求轉到遠所帶的屋子,保證好好的學習。遠本來覺得自己是學徒,帶得好好的,又給降了一等,心中萬分不願意,可看見有人支持自己,虛榮心一下得到了滿足,愉快地接受了鴻。鴻的父母,覺得自己女兒鴻長期優秀,敢做主,又信心滿滿,也沒說啥。

樹上盤旋著一根極其粗大的葛藤,風吹過,和樹一起晃動。鴻覺得自己就是那藤,遠就是那樹。開始鴻只是每天問遠幾個問題,什麼歐體與柳體區別,什麼生旦凈末丑發音有什麼不一樣。看見遠一字一句給她解答,鴻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少女。可時間久了,鴻覺得遠是自己一個人的,萬一別的女生看上遠怎麼辦?鴻覺得該做點什麼。於是,她走進了遠的寢室。遠沒拒絕,有人愛自己哪怕是自己的弟子,遠的單親家庭下扭曲的自尊得到了極大滿足。

開始,鴻小心翼翼的,珍惜著每一次與遠的見面機會。看著遠的寢室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嗅著遠頭上的皂莢香,鴻一陣眩暈。一旦目標實現,她又不滿足於偶爾的登堂入室,她要隨時出入。鴻嬉笑著問遠要鑰匙,說便於隨時請教,沒想遠竟然同意了。遠母親去世後,遠的父親沒找後媽,沒有女人的家裡讓遠透不過氣來。現在有女人在家裡進進出出,那怕是自己的弟子,遠覺得自己的人生完美多了,臉上有了絲絲笑容。

鴻苦澀地吞吞口水,嘴中乾燥無比。再看看風雨橋,椽角斷了,瓦片掉下,露出的一絲絲亮光,想想自己與遠的未來,卻沒有一絲光亮;腳下橋有的地方木板已斷,露出黑黑的峽谷,就像自己黑黑的前程。一切來自於那場放縱。

夜裡,在遠寢室里,鴻練了許久的字,遠在旁邊看著書,一切都還正常,一切還是在正常的軌道。突然出現的一場暴雨,一個閃電一聲霹靂,遠嚇得跳了起來,一下抱住了鴻。鴻心跳加速,卻感覺哪兒不對。遠在雷雨閃電中,竟然牢牢抱住了她,極其害怕地抱住他。她哪裡知道,遠的母親就病死於雷電之夜。

遠渾身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嘴裡叫著媽。鴻將遠擁入懷中,用手撫摸著遠的頭。沒想到遠竟然用嘴將鴻胸膛上已經鼓起來的地方拱開,貪婪吮吸著,像嬰兒一樣。鴻腦子嗡的一下--------------遠把自己當做逝去的母親了!鴻想推開遠,想遠把她當她,而不是媽。可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鴻滿臉通紅,汗如雨下,身體卻在愉快地顫慄。初次的吻,初次的手忙腳亂,遠像野獸撕咬獵物一樣,鴻沒有感到書中描述的絲毫的美好,卻轉瞬一下子由少女變成了女人。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遠有了一個可以每晚依戀的「媽」。

鴻不再多說話,臉上沒了戀愛應該有的興奮,太早的品嘗,鴻感覺到的是索然無味。

鴻抬頭看見風雨橋邊的瀑布,肆意流下,不可控制的流下,在河道里留下紅紅的像血一樣的印記,就像自己的命運。

鴻父親道聽途說了鴻的情況,說你再和遠來往,就打斷你的狗腿,丟人現眼的東西。一個學徒,自己都不能養活,做夢吧。

私塾先生了解到遠與鴻走得太近,說你這是砸我們私塾的飯碗,將學徒遠趕走了。

鴻趁父親外出坐夜,找到遠,說無論父親怎麼反對,願意嫁給他。遠剛失去了生活著落,懦弱的他將一切罪過歸在鴻的頭上。高聲罵鴻:老子就是玩玩你,你卻當真了,你這個婊子,滾!

鴻覺得自己還沒品嘗到愛的一絲熾熱,就成了一個棄婦。

可怕的是,自己很顯然臭名在外了,不時有不三不四的人,上門來,為了氣遠,她沒有趕走這些嗅腥的狼。鴻覺得自己就是一根的小草,沒人關心自己的愛恨情仇。

可怕的是有一天,鴻發現自己好久沒來好事了,去找遠,遠不承認鴻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還說誰他媽知道是誰的。

鴻想打掉孩子,當年沒有別的法子,鴻按照拿人的瘋婆子的建議,吃了許多土狗兒,但卻沒有任何效果,眼看一天天肚子鼓了起來。沒法子了,誰也不敢說,她從私塾逃了出來,來到風雨橋上。

愛一個人,就這麼艱難?得不到理解,也得不到尊重,也得不到休止,什麼歡樂也得不到。委屈、侮辱、難過、麻木,世間所有的不快自己全得到了。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盼頭? 罷了,罷了,鴻從風雨橋上輕飄飄地落下。

暴雨後升起的霧掩蓋了一切。沒人知道,一個痴情女子不見了。

天空電閃雷鳴,在她墜落的風雨橋對面的崖壁不久垮塌,露出一個像香一樣的巨石,後人稱為一炷香。

遠後來與人成婚,生了兩個女兒。響板溪後來有了女兒會,大女兒在農曆五月初三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小女兒在七月初九遇見了自己的情郎,這兩天成了沐撫、大山頂、屯堡、碾盤、龍橋共同的節日。據說女兒會這名是遠自己起的。不知是他自己希望女兒今後找到真愛,還是告誡後人珍惜女兒的真愛。

多年以後,詩人來到這一炷香,寫下

心冷成了岩石,

為何還要溫柔地燃燒?

燃燒成晨霧暮雲,

點亮朝陽與星辰。

難道還沒對愛死心?

還是固執地祈禱:

喜歡哭嫁和跳喪的土家兒女

愛有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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