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西遊|001.《西遊記》版本源流——作者真的不是吳承恩

來自專欄 神話人話與鬼話掰西遊|001.《西遊記》版本源流——作者真的不是吳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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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的成書過程非常複雜，它不是某一個人憋了很久寫出來的一本小說，而是經過唐、宋、元、明幾百年，由許多作者累積創造，直到16世紀中葉明代嘉靖與萬曆之間世德堂百回本《西遊記》的問世才定型的。可以說，自貞觀元年玄奘西行取經至明中期成書歷經千年終成經典。

玄奘（602年-664年），唐代著名高僧，法相宗創始人，洛陽偃師人，俗名「陳禕」，法名「玄奘」，被尊稱為「三藏法師」，後世俗稱「唐僧」，與鳩摩羅什、真諦並稱為中國佛教三大翻譯家。玄奘為探究佛教各派學說分歧，於貞觀元年一人離開長安，西行取經，希望得到第一手佛教經典。他西行五萬里，歷經艱辛到達印度佛教中心那爛陀寺。前後十七年學遍了當時的大小乘各種學說，共帶回佛舍利150粒、佛像7尊、經論657部。

現把西遊記成書流變過程簡述如下：

唐代——

1. 唐代（646年）玄奘弟子辯機所作《大唐西域記》十二卷：記述玄奘西遊親身經歷的西域諸國的佛教遺迹兼及土地出產、風俗人情、地理及交通等狀況。其間也提到一些印度傳說，其中有「瞿波羅龍」、「鬼子母」、「五百蝙蝠」、「毗沙門天」、沙河、大樹仙人肩生鳥巢、「千子」順江而流（卷七）、獅子奪公主（卷十一）、西大女國，羅剎女王等。《西遊記》即以其取經事迹為原型。

2. 唐代（688年）玄奘弟子慧立、彥悰所作《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文中提有玄奘遇難時念觀音、獅子王劫女產子、石盤陀起意殺師、西女國生男不舉、迦濕羅國「滅壞佛法」、胡人老者贈送「瘦老赤馬」、受高昌國王款待挽留、龜茲國有一個僧人的名字帶有「木叉」等內容，為玄奘的經歷增添了許多神話色彩。從此，唐僧取經的故事便開始在民間廣為流傳。

3. 唐末《獨異志》、《大唐新語》記錄了玄奘取經的神奇故事：一是玄奘遇到老僧，全身膿瘡，「僧口授多心經一卷，令奘誦之。遂得山川平易，道路開闢，虎豹藏形，魔鬼潛跡。遂至佛國，取經六百餘部而歸」；二是玄奘在靈岩寺手摸松樹，說：「我西行取經，你往西長，我回來的時候，你往東長，讓我徒弟們知道。」後來果然應驗。

這幾個梗，被明朝作者改造後納入世本《西遊記》，從這個角度說，唐朝人已經參與到西遊記的「創作」中來。

宋代——

1.北宋延一和尚的《廣清涼傳》記載：「大唐三藏，有四弟子，基光昉測。」「基光昉測」原本指神昉、嘉尚、普光、窺基，號稱「奘門四哲」。這可能是啟發後人給玄奘取經之路添加弟子的誘因，因為民間對這四人並不熟悉，歷史上這些弟子都是玄奘取經歸來後才收的。

2. 北宋（978年）《太平廣記》、（983年）《太平御覽》。

《太平御覽》中有東方朔：「王母種桃，三千年一作子，此兒（指猴子）不良，已三過偷之矣，遂失王母意，故被謫來此。」

而《太平廣記》引用《述異記》：「大食王國在西海中，有一方石，石上多樹，干赤葉青。枝上總生小兒，長六七寸，見人皆笑，動其手足。頭著樹枝，使摘一枝，小兒便死。」

《西遊記》蟠桃、人蔘果的原型。

3. 北宋（983年以後）《大唐三藏取經詩話》。「詩話」是在日本發現的殘本，尤其最重要的第一回目就缺失了，讓人無法看到玄奘遇到猴行者之前的情節。

詩話內容包括了：花果山猴行者已入隊，深沙神（即沙和尚的前身）作為反派出現，毗沙門大梵天是取經的庇佑者，有變驢、樹人等西方常見傳說，有鬼子母國、女人國，蟠桃變幻、虎精破腹、伏九馗龍、降深沙神等內容。

雖然豬八戒這個形象還沒有出現，但猴行者實際上已成了「詩話」取經路上的潛在主角，這已比較清楚地顯示了取經故事的輪廓。但和後來百回本《西遊記》的差距是極大的，如：

1）主角仍是玄奘而不是孫悟空，玄奘還像正經的傳記《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那樣稱為「法師」而不叫「唐僧」。

2）出現了「花果山紫雲洞八萬四千銅頭鐵額獼猴王」,成為扶持法師西行的主力，但形象是個「白衣秀才」，而且不叫孫行者而叫猴行者。

3）有個深沙神是沙和尚的影子,但只變化金橋送法師等過河而未跟隨西行。

4）豬八戒則連影子也沒有出現。

5）至於路途所遇磨難寫得既少且陋劣，除「入王母池」想偷蟠桃跟鎮元觀偷人蔘果有點淵源外。

元代——

1. 宋元時期，類似的戲曲創作也產生了。宋之南戲有《陳光蕊江流和尚》，金院本有《唐三藏》、《蟠桃會》等，元雜劇有吳昌齡的《唐三藏西天取經》、元末明初無名氏的《二郎神鎖齊天大聖》、元末明初人楊訥的《西遊記》。

2.大約在元代至正七年(公元1347年)朝鮮刊行的漢、朝語對照讀本《朴通事諺解》中多次引用到一部題為《唐三藏西遊記》的元刊本平話，還有八條注文，介紹了取經故事的主要情節，與今傳百回本《西遊記》十分接近。

注說：「法師往西天時，初到師陀國界，遇猛虎毒蛇之害，次遇黑熊精、黃風怪、地涌夫人、蜘蛛精、獅子怪、多目怪、紅孩子兒怪，幾死僅免。又過棘釣洞、火炎山、薄屎洞、女人國及諸惡山險水，怪害患苦不知其幾。」可見本身已十分豐富複雜。

注中還提到了住在花果山水簾洞鐵板橋下「號齊天大聖」的老猴精，它偷得仙園蟠桃、老君丹花，又竊王母仙衣「來設慶仙衣會」。李天王奉命「引領天兵十萬及諸神將」，「與大聖相戰失利」。終賴二郎神捕獲，被觀音押入石縫，「飢食鐵丸，渴飲銅汁」。唐僧取經，路過此山，將他放出，「收為徒弟，賜法名悟空，改號孫行者」。寫孫悟空的來歷和鬥爭歷史已和今傳百回本《西遊記》大體相同。

《朴通事諺解》複述的「車遲國斗聖」的梗概，和《西遊記》第四十六回孫行者在車遲國和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鬥法的故事十分相似。

文中講到《西遊記》的還有一處說:「『我們兩個買文書去來。』『買甚麼文書去？買趙太祖《飛龍記》、唐三藏《西遊記》去。』『買時買《四書》、《六經》也好，既讀孔聖之書，必達周公之禮，要怎麼那一等平話？』『《西遊記》熱鬧，悶時節好看。』」可見這部《西遊記》在當時已頗為流行。

《朴通事諺解》中引用的故事內容，出現了《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中不曾提到的「黑豬精朱八戒」的形象。此時的「朱八戒」還沒有完成為小說作品中的「豬八戒」的傳神刻畫。而且，《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中的深沙神在《朴通事諺解》中演變成了沙和尚。

3. 元代《唐僧取經圖冊》：一般認為是元代王振鵬所畫。

從每頁的標題，能看到觀音送火龍馬，流沙河收沙和尚，八風山收豬八戒，有《慈恩法師傳》中的石盤陀，有一張畫中似乎有猴行者。

對手方面有：沙和尚、朱八戒、虎妖二班、白蛇、瞿波羅龍（出自大唐西域記）、玉肌夫人、野狐精、鬼子母、獅子精、大羅真人、大威顯勝龍、與長爪大仙鬥法十三關以上，地名則出現了女人國、火焰山、金頂國等，繼承了詩話的「五百羅漢赴天齋」，「毗沙門李天王」也出現了。

圖冊中的觀音是帶小鬍子的男相，顯示這個版本的珍貴與古老。

4.宋元話本《陳巡檢梅嶺失妻》中，白猿申陽公自稱：「弟兄三人，一個是通天大聖，一個是彌天大聖，一個是齊天大聖，小妹便是泗洲聖母。」故事裡申陽公只搶了女人。

到元雜劇《二郎神鎖齊天大聖》裡面，改成「大哥通天大聖，吾神乃齊天大聖，姐姐是龜山水母，妹子鐵色獼猴，兄弟是耍耍三郎。」這裡齊天大聖偷了仙丹和御酒。

到元雜劇《西遊記》，則是「小聖弟兄姊妹五人：大姊驪山老母、二姊巫枝祗、大兄齊天大聖、小聖通天大聖、三弟耍耍三郎」。通天大聖結合了前兩部作品中猴子的惡行，還給搶來的女人偷了套仙衣，辦起了「仙衣會」（小說版變成黑熊精辦佛衣會。）

明代——

到明代《西遊記》已基本定型。版本主要有簡繁兩種。

簡本有兩種：

1.「楊本」題為齊雲陽至和編、天水趙毓真校、芝潭朱蒼嶺刊的《新鍥三藏出身全傳》四卷本，上圖下文。只有七萬多字

2.「朱本」題為羊城沖懷朱鼎臣編輯、爵林蓮台劉永茂綉梓的《鼎鍥全相唐三藏西遊傳》十卷本，上圖下文，全文約十三萬字。

百回繁本中比較重要的有四種。

1.《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遊記》二十卷一百回，半頁十二行、行二十四字，圖多幅插在正文之中，內封面題「《刻官板全像西遊記》，金陵唐氏世德堂校梓」,

2.《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不分卷一百回，目錄前題「李卓吾先生評點西遊記」，第一回首行只題「《西遊記》」，二回以下只寫回目，連「《西遊記》」也不題。

3.《唐僧西遊記》二十卷一百回，半頁十二行、行二十四字，每卷首行題「《唐僧西遊記》卷△」，次行題「華陽洞天主人校」而無刊刻姓氏，有與世德堂本相同的陳元之序，卷一八圖上有「全像書林蔡敬吾刊」一行。

4.《鼎鐫京本全像西遊記》二十卷一百回，上圖下文，文半頁十五行、行二十七字，內封面題「《新鐫全像西遊記》,書林楊閩齋梓行」

清代——

清代刊行的《西遊記》都是百回本，但都外加各家評說。

1. 汪象旭、黃太鴻《西遊證道書》

2.陳士斌《西遊真銓》

3.劉一明《西遊原旨》

4.張含章《通易西遊正旨》

5.含晶子《西遊記評註》

以上五本除評說批註各有不同外，正文都基本上承用《西遊證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