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眉毛的人，靈犀一指，然後呢

來自專欄 秉燭夜遊錄

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可偏偏古龍筆下的大俠，都是酒、色俱沾的，欲拒還迎地沾染酒、色，還要欲蓋彌彰地展露出為了俠義一切皆可拋的姿態，楚留香是，小李飛刀是，陸小鳳還是。好像只有這樣寫了酒色才能顯示出大俠的本色，大俠的與眾不同。

楚留香的輕功天下第一、李尋歡的飛刀天下第一，到了陸小鳳則是手快天下第一：這位臉上長了四條眉毛的大俠，有著可以捻斷一切極快、極硬之物的「靈犀一指」。但在我看來，陸小鳳這個人的形象確實極為貧乏的：靈犀一指、四條眉毛、大俠，除此之外，就找不到獨屬於陸小鳳的個性，你讀著他的故事很難被這個人物感染。當你掩卷回顧的時候，甚至想不起來除了靈犀一指和四條眉毛，以及虛無縹緲純靠作者告訴你的武功天下無敵，這個叫做陸小鳳的俠客，還有什麼讓你能記住的特點。

在古龍互相割裂的江湖裡，有幾個轟動了整個武林、改寫武林歷史的事件，比如楚留香和上官金虹的一戰，再比如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決鬥。

南海飛仙島「白雲城主」葉孤城和「萬梅山莊」西門吹雪，這兩人號稱劍術天下無敵，兩人的劍都是極快極狠的，都是一劍拔出，敵我必有一死的殺人之劍。既然兩個人的劍法都無敵，那麼誰更勝一籌呢？陸小鳳所在的那個江湖，人人都想知道。

於是，便有了一場轟動武林甚至朝堂的決戰： 「月圓之夜，紫金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這兩位無敵的劍客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白雲城主」葉孤城是極為傲氣、極為神秘的人物，他的劍法「天外飛仙」也如其人，全在於一個「仙」字。那麼西門吹雪呢？在遇到孫秀青之前，他是既有錢，又有名，而且還是個徹底的自由漢，從來也不管別人的閑事，再加上六親不認，眼高於頂。但有時他卻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奔波三千里去復仇。他的劍也是極快，在陸小鳳看來，西門吹雪已經是達到了人劍合一境界的「神」。

所以，這一「仙」一「神」的決鬥，是超凡出塵的，是註定引人注目以至不朽的。這樣一場本屬於江湖的決鬥，卻有意無意中與朝堂扯上了關係：紫金之巔成了紫禁之巔。南京紫金山的決鬥，被搬到了莊嚴肅穆的紫禁城飛檐頂上。

如果說，紫金之巔的決鬥是屬於「仙」與「神」的比試，那麼紫禁之巔的決鬥就是一場平庸無趣的凡人之間的遊戲了。紫禁決鬥的兩個人，一個看似身負重傷實則在醞釀陰謀，一個也已因為有了妻兒而不再是神。雖然這場決鬥的開始，還是給了讀者這是仙神之斗的錯覺：兩個無敵的對手劍客惺惺相惜，紫禁再見，

葉孤城忽然道：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西門吹雪道：多蒙成全，僥倖安好。

人們都在期待一場好戲，但是正如古龍關於這場決戰的描寫一樣：這是一次極為粗糙的決戰，人們爭得頭破血流想要來觀戰，卻發現決戰草草就結束了，無聊沒有意義。

最後的最後，為了突出我們的大俠陸小鳳，便把這場決鬥寫成了一場關於朝堂的驚天陰謀的煙霧彈，而撥開迷霧，拯救了所有人，拯救了朝堂的，當然是陸小鳳。很沒意思，說好的江湖氣呢？

在陸小鳳的江湖裡，反派勢力的名字設定倒是有些意思：青衣樓全是男人，紅鞋子全是女人，還有什麼白襪子、黑帶子，全與衣飾有關。

在小說里，還有這樣一個情節，一個小人物說他難得高興，但是有一天卻是他生命中最愉快的一天，因為和陸小鳳在一起。而陸小鳳的心情呢，也很愉快，為什麼？因為他自己就是陸小鳳。咳咳，如果陸小鳳還有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特點，那大概就是自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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