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年前的京廣線
來自專欄 但願詩意地棲居
一
說到梅關,無論如何是繞不開張九齡的。
唐開元四年(716年),張九齡任左拾遺這一官職。官階不高,七八品而已,但工作內容比較特殊。所謂「拾遺」,就是撿東西,撿誰的呢?皇帝。
說白一點,就是挑皇帝的毛病,相當於一個諫官。當時的皇帝是誰呢?大名鼎鼎的唐玄宗李隆基。時任的宰相是姚崇。
因為在人事方面的政策上意見總與宰相不協調,張九齡辭官而去,回到了自己的老家韶關。在歸途中,他經過大庾嶺,發現道路崎嶇,人苦極峻,過往人群一不小心就會掉下深谷,百姓苦不堪言。
原來,這條山路還是秦始皇當年南征百越國而臨時開闢的一條行軍線,到了張九齡的時代,已有千年的歷史,路況的惡劣可想而知。
因此,哪怕沒有一官半職,38歲的張九齡還是上書唐玄宗,請求開鑿大庾嶺,改善南北交通。
這時候,張九齡作為一個有思想、有智慧、有境界的文學家身份派上了用處。
他在奏疏中將開路的好處一五一十的講給玄宗聽,說路修好了海外各國方便與我們通商做買賣,朝廷能收更多的稅賦,上可以補充國庫,下可以賑濟地方。而且修好了路,也符合仁政的路線,實在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更重要的是,自己把施工的時間特意選在農民有空隙時,這樣也不會耽誤生產,山民的積極性肯定很高。
唐玄宗聽見有稅收,老百姓還樂意,自然很快正式下詔書,令張九齡開鑿大庾嶺之路。
接旨之後,張九齡親自前往大庾嶺,歷險攀岩,勘測地形,確定開鑿路線。可滿山都是石頭,該怎麼鑿開呢?
現在我們可以打炮眼安炸藥,可當時尚未普及。
張九齡不愧是一個實幹家,他先用木柴堆積在石頭表面,點火燒著,等到石頭通紅的時候,引水倒在石頭上,再堅硬的崖石也都破裂開來。
就這樣,張九齡與工人們一鑿一鑿的,歷經千辛萬苦,用了近兩年的時間終於開鑿出了南通廣東南雄,北接江西大余的一條山間大道。此後,來往商旅物資雲涌,文化交流更加暢通。後人有詩讚道:
開關劈道曲江公,南北通途萬代功。
獨此眼觀千古鑒,興隆富庶賴交通。
曲江公,就是張九齡,他是韶州曲江(今廣東韶關)人。
他的眼光,的確讓千年後的我們所嘆服,所敬仰,直至今日,在梅山腳下的雲封寺旁,還有一處紀念張公的祠堂。
二
由於張九齡的開闢,後來歷朝歷代對這條要道的修譜都極為重視。
比較大型的幾次是:
北宋嘉佑中年(1060左右),擴寬,擴長,種植松樹,梅樹;
元泰定二年(1325年),修弔橋,鋪路;
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嶺道兩邊種松、梅樹5000餘株;
清嘉慶四年(1799年),增值松、梅。
到了清末民初,因為戰火紛飛,古道不幸遭燒毀,千年歷史破敗。
建國以後至改革開放後,政府撥專款重修梅關和古道,重現古貌。並立上陳毅元帥在梅嶺臨危寫下的《梅嶺三章》的詩篇碑刻,為這條古道的驛道添上一絲紅色革命的色彩。
今天去看,只見古道兩旁的紅梅、白梅呈一片花海,穿行其間,撲鼻而來的暗香沁人心脾,讓人悠悠然如醉酒一般。
沿古道一路上行,艷陽高照,兩側山崖的樹木蔥蘢,層巒疊翠。踩在青石鋪就的路上,時而可見歷代古人之足跡,心裡總有一種歷史的厚重感充斥著。
我不停的去想,他們在爬梅關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又是怎樣的心境?
漢代的庾勝將軍戍兵嶺南以至終老,他爬梅關是衛國;
北宋的蘇東坡被貶海南後遇大赦得以北歸,他爬梅關是回歸;
明代的王陽明在大庾嶺發兵,他爬梅關是破山中賊;
明代的湯顯祖被貶徐聞,停靠大庾嶺側的江面,他爬梅關是流放;
……
還在想著,一抬頭就到了關樓。
一塊高兩米余,寬近一米五的石碑映入眼帘。
上刻「梅嶺」兩個楷書大字,每個字足有6平尺大。這塊石碑正像一個守衛關門的衛兵,紋絲不動的立在一旁。
它守衛的這座關門,是在明萬曆年間重修,幾百年的風吹雨打依然不輸其「一關隔斷南北天」的氣勢。它就聳立在梅嶺的分水界上,向南一步是廣東南雄,上刻有「嶺南第一關」石匾,左右一副石刻對聯:
梅止行人渴,關防暴客來
向北一步是江西大余,上刻有「南粵雄關」四個大字的石匾。
我就獃獃立在分水界上,再一次為歷史的厚重感而動容,直到一旁的遊客要我幫忙拍合照才把我驚醒。
天色晚了,縱有萬般的不舍,該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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