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隨筆20:李白和蘇軾:誰是古代文學第一人
來自專欄 唐詩宋詞
荒山隨筆20:李白和蘇軾:誰是古代文學第一人
荒山隨筆20:李白和蘇軾:誰是古代文學第一人
註:本文節自新作《一個普通文藝青年眼中的古代文學印象》,轉載請註明,謝謝
前言
前言
古代文學汪洋恣肆,浩然大觀,從專業的角度來說,自然不是小子我所能妄言一二,但這不妨礙我以一名普通文學愛好者的立場來說說個人看法,為普及古代文化做點貢獻。
這幾天解讀唐詩宋詞,忽然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湧起,上下五千年,文化一脈延,那麼多的浩瀚典籍、古今文豪,個個牛B得不要不要的,雖說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的吃瓜群眾的好奇心是永無止境的,幾千年邊吃瓜邊比較下來,大家一定要問個明白:究竟誰能稱得上是千古第一神作?誰又能稱得上古代文學第一人呢?
腦海中,唐詩宋詞元曲,孫孟老莊屈宋李杜王白韓柳的名字紛至沓來,雖然他們都很厲害,但今天要選的是古代文學第一人,真叫人越優秀越糾結啊!
那麼,究竟如何合理取捨呢,水平有限的我,想到以前在學校考試時,作為學渣中的渣土機,每每遇到不會的選擇題時,都會祭出解題法寶(不僅僅是抓鬮):使用排除法,去掉幾個最不象的,剩下一兩個實在無法確定時,再抓鬮。
以此類推,我的具體操作如下:
首先選出最有代表性的文學時代,然後再選出其中具代表性的牛人,最後捉對PK,根據深海必有怪魚,深山必有異木的真理,最後PK勝出的,必是千古文壇第一大牛無疑。
順著這一思路,首先,古文學最繁華的時代在哪?應該脫不了秦漢唐宋元明清這幾朝,盛世拼文治,亂世比武功,你懂的。
如此一來,篩選範圍開始從無到有。
其次,從這幾個朝代來看,結合我們耳熟能詳的文學常識,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這些常識初高中就可齊備)當屬我們最燦爛的文學遺產,秦漢基本上被排除了,可憐我們的屈宋司馬,孔孟老莊,只能出局了,當然,這只是純文學意義上。
再次,在剩下的四大區域PK中,唐詩宋詞明顯要佔上風,無論是思想性、藝術性還是普及度,我想不會有人反對吧。
於是,我們的元曲四大家,施耐庵、羅貫中、以及我最愛的曹學芹不得不拱手作別。
最後,只剩下唐詩宋詞,這對古代文學史上的雙子星座將展開一場針鋒對麥芒的實力PK。
首先,唐詩在氣勢上及傳播上要稍勝一等,但宋詞在文藝上要力壓一籌,同時,宋代大牛們很多都是跨界式的奇才,為此得到不少加分,比如:趙佶,詞畫雙絕,蘇軾,詩詞書畫樣樣精通,黃庭堅更是多棲人才(其書法《砥柱銘》2010年甚至拍出4.368億元的天價,實力證明一切,耶!),而唐代多是專才,顏筋柳骨不會詩,太白子美未見畫,王維雖然畫中有詩,但好像沒聽說有畫作留下來(傳說都是騙人的,東坡其實是替自己宣傳,他的《春江晚景》才是真的詩中有畫,古人套路深,傻傻分不清)。
由此看來,就整體而言,唐詩宋詞難分高下。
既然如此,那就從唐詩宋詞里各選代表來進行最後的終極PK吧。
首先,對於唐詩而言,一般認識都以李杜為首,第一人是李白無疑了(這裡我順便細分下我對大唐文學的層次觀:李白當屬第一層次,杜甫、白居易、王維屬於第二層次,然後是小李杜王之渙王昌齡李賀韓柳他們——總之,李白佔據唐詩第一人是肯定的。)
其他人呢,杜甫當然很偉大,但我認為其地位至多是和白居易、王維一個級別,所以,李白和杜甫連在一起,實際上是拉低了詩仙的地位,這一點對於後面的終極PK可是大大不利,畢竟高手過招稍失即敗(不知宋詞出的是哪位大牛,是否能容忍這點微遐,暗暗擔心中)。
還有,韓柳的古文運動當然也很偉大,但理論總是理論,實際作品畢竟不如李白,就像當今的馬列主義思想,馬克思雖是開創者,但集大成者還是列寧和咱們毛主席。
而王維、白居易甚至王昌齡、王之渙、李賀、小李杜他們呢,當然都是難得的天才,只可惜生不逢時,天上掉下個謫仙人,太白星在門口擋著,太閃、太亮,晃得他們連大唐的門的出不去。
再說宋詞,李煜當然是一座天然的高峰,可惜他太「懶」,我在《贈一斛珠yu美人》一文有闡述,後主的才情不用懷疑,可惜他真的是個天才(天生的才華),皇帝的身份愛了他也害了他,使得他註定成不了時代的代表性人物(沒聽說、更沒見過歷史上哪個皇帝能在文學上開宗立派的)。
那麼,其他人呢,李清照太文藝,柳三變太走心,辛稼軒太跌宕,陸放翁太凄清,另外如黃庭堅、周邦彥、晏殊、姜夔等人,放在其他朝代基本上都是可以登高一呼的巨人,只可惜宋朝還有一個蘇軾。
蘇軾在宋詞界是現象級存在,尤可貴的是他在詩賦、散文、書畫甚至政治上都光彩照人。
綜上,唐詩宋詞領域的第一人已塵埃落定,李白和蘇軾,兩位千古大師即將開始穿越,展開人類精神文明史上最為燦爛光輝的巔峰對決。
我從以下六個方面對李白與蘇軾進行PK,分別是影響力5分、詩歌25分、詞賦25分、散文20分、其他20分、命運5分。
一、影響力(歷史封號)
我認為,「詩仙」的名號對於李白其實是個束縛,讓人產生第一映像就是把李白縮小了,以為他只有詩,其實很冤。
更進一步,「李杜」並稱,甚至晚唐的「小李杜」,對李白的估值都產生了更大的傷害,就象現在市場上的某個名牌,他為了所謂的發展,就搞了好多子品牌,但如果不是真正的獨立運作,雖然看上去人多力量大,實際則是精力分散化,反而嚴重拉低了主品牌的價值。
那麼,「唐宋八大家」對蘇軾會有束縛嗎?當然也有,但已不那麼嚴重。
為什麼呢?
試想,如果說蘇軾是和蘇澈曾鞏齊名的「唐宋八大家」,內心第一感覺是什麼?是不是有點崩潰呢,蘇澈曾恐等何才何德(當然此處僅僅是指文化影響力,沒有其他意思),能和我們的東坡先生相提並論嗎!
當然,可能你說,「唐宋八大家」的稱號只是指散文界,單項而已,還沒說全能呢,咱東坡先生可以全才!
正因如此,「唐宋八大家」的名號對於蘇軾的束縛就不那麼嚴重,因為嚴重「名不符實」,反而清者自清了,甚至可以說這不是蘇軾的專屬名號,等於沒有名號,驗證無號勝有號的最高境界,還記得江湖上默默無名的「掃地僧」嗎,他連名字都沒有!
所以,就影響力(名號)而言,第一人的天平似乎向著蘇軾抖動了一下,但還不至於傾斜,畢竟這都是象徵性的東西。
二、詩歌
這是真正的實力對決領域。
詩歌領域是李白的傳統強項,詩仙開始瘋狂搶分。
限於篇幅,具體經過我就不用多言了,總而言之,蘇軾在詩歌領域失分較多,這不奇怪,時代的屬性使之然也。畢竟,經過貞觀之治、開元盛世的浸漬,大唐帝國如日中天,詩歌就是行走世界的通行證,是硬通貨,此時此刻,歷史是完全罩著詩仙的。
但是,牛人就是牛人,最低落的時候,他也是樂觀向上的,最失敗的時候,他也是雄才大略的,最無路可走的時候,他也可以曲徑通幽的——雖然此處失分較多,但蘇軾還是寫出了幾首讓人「虎軀一震」的神作,比如《題西林壁》,其幽默與哲理性我想詩仙讀了也會為之激動的;比如《惠崇春江晚景》,王維看了會不會從地下跳出來(蘇老大你啥意思!你自己才是詩中有畫,你全家都詩中有畫,幹嘛說我,不是埋汰老夫么);還有《飲湖上初晴》,尼馬,鄭重建議杭州西湖政府感謝東坡仙森為西湖旅遊業做出的傑出貢獻!
有這些神作墊底,蘇軾在詩歌領域自保就沒有問題,即使PK李白也不會太丟人,更不會死,而這就足夠了,後發置人,不急。
但不管怎麼說,行文至此,第一人的天平已發生明顯傾斜,向著太白星的方向,得意吧,太白同學!
三、詞賦
到了詞賦領域,形式立馬倒轉,蘇軾在詞壇的地位,象極了李白在詩壇的位置,囂張、霸道、縱橫捭闔、唯我獨尊,是各自領域的當然第一人。
當然,李白的詞也有驚艷之作,畢竟詩仙的底子在那,只要出手,就非凡品,不信請看這首《憶秦娥》: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就是這麼率性而作的詞,被後世譽為百代詞祖了,怎麼樣,牛吧,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神仙一伸手,一指一風口!
還有一首《菩薩蠻》,同樣牛B得不要不要的: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就憑太白這詩壇泰斗、詞壇鼻祖的地位,還不是遇神滅神,遇佛殺佛。
只可惜,這次與他PK的是蘇東坡!
這就叫強手更有強中手,精彩吧,WORD中華文化!
更有趣的是,紅花還需綠葉扶,李白在詩壇有王孟杜白等烘托,蘇軾在詞壇有李黃辛陸等映襯,堪稱各自王國時代的王者,真正的行業大牛、出手都是業界良心、戲作都可稱霸文壇!
稍有不同的是,從文學史上看,如果一定要評座次,詞的地位似乎比詩要低,雖然是很微小的差別,但這種大的格局局限,在總體上拉低了蘇軾的優勢,使得在詩詞兩方面綜合起來,看上去兩人是打了平手,但平心而論,李白還是稍佔上風(何況太白還是百代詞祖呢)。
至此,蘇軾雖然在他的特長項里狠狠的扳回了一局,但因為第二局的劣勢過大,第一人的天平還是向太白星的方向回顧了一點——太白同學,你要當心了。
四、散文
來到散文領域,蘇軾再次扳回一局,這是要逆襲的節奏。
感謝歷史的眷顧,感謝晚生了幾百年,特別是要感謝韓柳老師的開創性貢獻,感謝CCTV、MTV——兩大高手較量,一絲一毫的變數都足以改變結果,更何況散文這一含金量極高的加持呢。
對李白而言,前面已經說過,詩仙捧起了他,同時又束縛了他,使他只能局限在詩的王國里,雖然他在實質上已開始突破這一束縛,在詩詞歌賦上都有開拓。當然,在他的詩作中,甚至已出現了部分異化現象,比如《蜀道難》、《將進酒》,如果說是散文也未嘗不可,但還是詩的氣質佔主導,維度上比起散文也有很大距離。
總之,在散文這一大項上,詩仙全軍覆滅,雖然這裡有歷史的因素,但是,也不能一味責怪歷史,否則,以太白之才,他怎麼就不能象韓柳一樣捧起古文運動的大旗呢,這樣後來就不會有別人什麼事了,第一文豪之爭,又會波譎雲詭。
當然,不是說詩仙沒有開創精神,畢竟,他隨手一揮就是百代詞祖,開疆裂土的能力自是杠杠的,也許因為人的精力有限吧,雖在詩壇已達極致,但就全局而言,散文上的劣勢對詩仙綜合戰力的減分是巨大的。
蘇軾受到時代與命運的雙重眷顧,兼之「唐宋八大家」加持,使得他在散文領域如魚得水、汪洋恣肆:他的《教戰守策》落筆敏銳,布局嚴謹,體現了政治家的戰略眼光;《喜雨亭記》格物致人,舒捲自如,反映了蒼生為大的吏治胸襟;《留侯論》「其意不在書」,而在「忍小忿而就大謀」,出人意表的反思,展現了宏大的人生格局;《石鐘山記》掀起清泠自然Style,強調重視調查研究,體現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現實主義創作思想;前後《赤壁賦》更是集散文業之大成,是古往今來散文創作不可逾越的高峰,一前一後淋漓盡致的說透了幾千年來文人墨客內心深處的「夢」,既有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入世觀,又有心騖八極、神遊萬仞、雖不能至、心嚮往之的出世觀,更充滿了山清月明、水落石出,春花秋月、感極悲矣之悲憫與洒脫情懷,行方上更是達到了隨心所欲、收放自如、人文合一的至高境界。
至此,蘇東坡利用散文特長項再次贏得一局,第一人的天平已經向著他傾斜過來——太白同學開始滿臉黑線……
五、其他
首先,書畫領域。
相傳蘇軾的書法遺世作品有《新歲展慶帖》、《穎州西湖聽琴帖》,繪畫遺世作品有《瀟湘竹石圖》等(詳見附圖),但無法確證是否屬於東坡原作(各位同學在此領域如有材料歡迎通知「荒山」、感謝不盡),尤其是繪畫作品,後人多疑為明代仿作或者拓品,所以加分存疑,但作為宋四家,蘇軾的書法功力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既有王羲之張芝的飄逸,又有鍾繇的厚重,更有自成一體的古樸風味,在書法史上的地位很高。
李白的書法作品相傳有《愛酒帖》《上陽台帖》(詳見附圖)等,但看上去太過矯揉、偽跡明顯,不太像是太白原作,不過,傳說李白劍術超群,詩書劍並稱三絕,即使沒有真跡遺世,但書法造詣不低的事實應可確證。
經此一役,東坡先生進一步擴大著領先優勢。
其次,美學(文學評論)領域。
蘇軾是能給人定論的美學大師,他評論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評論韓愈「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評論元白賈孟「元輕白俗,郊寒島瘦」,都是確評,甚至該評論也成了他神作的一部分。但是,他還評論說杜甫「誰知杜陵傑,名與謫仙高」就讓我有點納悶了,考慮到我前文所述,他刻意把李杜齊名,這究竟是幾個意思?(我只瞎猜猜)
需要注意的是,評論一個人,尤其是評論一個牛人,不是隨便啥都有資格的,一般都是要你比此牛人更牛才能下得出口,否則,你讓當今隨便一個人去評論下莫言試試?但如果讓莫大師來評論一下我,吼吼……(此處省略一萬字)
當然本文對「誰是古代文學第一人」的評論不屬此例。
在這方面,李白倒也相映成趣,但是他更多的不是「評」,而是「說」,充分顯示了他天外飛仙般的個性,他說孟浩然「煙花三月下揚州」,說汪倫「桃花潭水三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說王昌齡「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甚至說一個日本人晁衡「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等等,真是謫仙一出口,狂風卷地走啊!太白以他的雄才捲起了一股股美學狂風,讀後為之鳶飛戾天,望峰息心,墨客騷人,沉迷忘反。
值得一提的是,上面說過,蘇軾刻意把李、杜齊名,但是李白這兒呢,好像壓根兒就沒有杜甫什麼事,尤其是在杜甫對他水土不服只服「李」的瘋狂崇拜下(「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等等喪心病狂的求贊,畫面太美不敢看,大家自行腦補),李白只是淡淡的回復杜甫:「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這是要刻意把自己學弟劃清界限的意思啊。
於是校園裡傳開了,師生們都說這太白同學沒良心,你有才又如何,你學霸又怎樣,學霸就可以這樣欺負學弟嗎?
實際上,都是誤解,大家看下我在前面針對蘇李「影響力」領域的PK解讀,再想下東坡同學為什麼要刻意把李杜並列並瘋狂宣傳,太白同學是啞巴吃黃蓮一肚子的苦啊!
有時,陰謀和陽謀的距離,只是隔了一個明白的解讀人啊!
至此,蘇軾利用超強的綜合素質進一步拉大了距離,看來李白大勢已去——太白同學,就問你是服呢?還是服呢?
太白同學,不要跳,第一人會掉,東坡同學,不要笑,笑多容易老。
六、命運
說到命運,真正應了這麼一句話:文人命蹇,言不虛也!
這在兩位千古奇才、東方文明的驕傲身上得到了驚人類似的體現。
不過,雖然同樣命蹇,但兩人在細節和風格上還是有區別的。
首先,兩人的天賦。
因為才華,他們都享受過皇恩浩蕩,不管怎麼說,這終究是社會對其價值的終極認同吧,但認同的形式和兩人的反饋都大不相同。
對於蘇軾而言,一出場就星光燦爛:仁宗初,讀兩蘇制策,退而喜曰:「朕為子孫得兩宰相」,其才氣縱橫,先聲達人,今上垂顧,前程光明。
然後,仕途波瀾不驚幾年,再升,再降,又升,又降,因為政見問題,他幾乎遭遇了古代政治家所有能遭遇的一切,作家余秋雨在《蘇東坡突圍》中寫道:
父老百姓……在他入獄後公開做了解厄道場,求告神明保佑他;獄卒梁成知道他是大文豪……連每天晚上的洗腳熱水都準備了;他在朝中的朋友范鎮、張方平不怕受到牽連,寫信給皇帝,說他在文學上「實天下之奇才」,希望寬大;他的政敵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禮也仗義執言,對皇帝說:「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語罪人」,如果嚴厲處罰了蘇東坡,「恐後世謂陛下不能容才」。最有趣的是……太皇太后,她病得奄奄一息,神宗皇帝想大赦犯人來為她求壽,她竟說:「用不著去赦免天下的兇犯,放了蘇東坡一人就夠了!」最直截了當的是當朝左相吳充,有次他與皇帝談起曹操,皇帝對曹操評價不高,吳充立即介面說:「曹操猜忌心那麼重還容得下禰衡,陛下怎麼容不下一個蘇東坡呢?」
這就是蘇東坡的命,受過重用,也受過排斥,有高潮,也有低谷,有寒冷,更有溫暖,他的目標是上致君,下澤民,一個傳統文人的高配。
李白不一樣,他出場時用了一些套路,由皇帝的妹妹玉真公主和大文豪賀知章聯袂推薦(一說由道士吳筠引薦,他具體怎麼搞定這些人我也不清楚),再以三首《清平調》妙喻今上,群豪緘口,「獨憶以歌得自勝者無出於此,抑亦一時之極致耳,上自是顧李翰林大異於他學士。」(自《松窗雜錄》)。
然後,太白同學就開始作起來,並且很快就高潮了:他讓國母研墨,部長脫靴,「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簡言之就是只管自己爽,畫面太美不敢想。
尼媽,你這是作死的節奏啊,你咋不上天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禍事來了,「貴妃……疑李白有意譏刺,不由的變喜為怒。自此入侍玄宗,屢說李白縱酒狂歌,失人臣禮。玄宗雖極愛李白,奈為貴妃所厭,也只好與他疏遠,不復召入。」
好在詩仙畢竟是詩仙,智商情商都已空前絕後:「李白亦自知為小人所讒,懇求還里。玄宗賜金放還。白遂浪跡四方,隨意遊覽去了。」(自《唐史演義》)
你對我吹毛求疵,我將你甩開萬里,爺不伺候了,拽吧!
其次,兩人的身世(外因)。
李白再次不走尋常路,他是天外來客,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先祖、師門都不知所云,屬於天上掉下個李太白,雖然透著一股神秘美,但在我們這個講究傳統、傳承的國度,畢竟少了些許底蘊。
蘇軾不一樣,他門第純正,家學淵源,有一個好爸爸,還有一個好弟弟,甚至更有一個神一樣的厲害老師,厲害到什麼程度?他老師曾感嘆:三十年後沒有人再記起老夫也!
您以為他這話是在獎譽後進、誇獎學生嗎,非也!這恰恰是他對自己絕對的自信和充分的肯定呀!
當然,他也確實配得上這樣的肯定,因為,如果是市井百姓不要說三十年後、就是三年後、三天後記不得也正常,但你知道這老師究竟是誰嗎,就是那三朝元老,文壇領袖,官至宰相的「唐宋八大家」之「廬陵歐陽修」也!
最後,兩人的主觀(內因)。
當然,身世倒還是次要的,畢竟只是外在條件,內因才是決定性的因素。那麼,兩人內因如何呢?
蘇軾首先是個官吏,是個受人尊敬為民請命的政治家,他政見鮮明,為官廉正,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為後世文人匡世濟民樹立了榜樣,直到如今,蘇杭還在流傳名臣吏治的美麗傳說,西湖還有白堤蘇堤的古老神跡,作為傳統意義上的士大夫,他做到了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儒。
李白在這方面就洒脫多了,多了世外之心,少了紅塵之戀,屬於吃瓜群眾口中傳奇級別的存在,他主要靠氣質,信奉天馬行空,心游萬仞;秉承脫身白刃里,殺人於紅塵;追求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簡言之,他就是不要迷戀哥,哥只是傳說。
雖然如此,太白同學,這樣真的好嗎?你的特立獨行倒是瀟洒,但是嚴重脫離了群眾,廣大吃瓜群眾恐怕不會答應。
作者:荒山摟草打兔子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商業轉載請聯繫作者獲得授權,非商業轉載請註明出處。
附件1:李白《愛酒帖》
附件2:蘇軾《新歲展慶帖》
附件3:蘇軾《穎州西湖聽琴帖》
附件4:蘇軾《瀟湘竹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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