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宗教對人的思維的作用

來自專欄 不一樣的思想毒雞湯

宗教到底是把人變蠢了，還是把人變聰明了？我們分成縱橫兩個維度談一下。

首先，橫向來看，所有的宗教都具有相似性，就是解釋終極問題，比如宇宙如何誕生，人活著的終極意義是什麼，人死後會遇到什麼之類。這叫做「終極關懷」，讓絕望的人寄希望於往生，於天堂，於輪迴，讓邪惡的人忌憚於往生，於地獄，於輪迴。將終極與世俗聯繫，從而產生一種道德和行為規範指導現實生活。

從這個意義上講，宗教給人開闢了一個思路，讓人跳出現實的瑣事構成的思維框架去思考事情，一旦人們跳出固有框架，就會更容易看到事物的不同角度，從而也就會變得更明智。然而，然而，然而，重要事情說三遍，事實上周圍很多人直觀的感覺是一個人入某教之後變傻了，這是怎麼回事呢？其實道理很簡單，這個變蠢的人，入教後從一個坑跳進另一個坑了，也就是說，原先現實中的由於陷入一個思維陷入一個死循環，導致勞累，困頓，甚至絕望，信教之後，完全拋棄了原先的想法，進入了另一個思維循環，也就是宗教體系，而進入這個體系之後，客觀環境並沒有發生變化，又拋棄了原先應對問題的方式，導致情況進一步惡化，打個比方吧，《1942》里一個片段，一位農民信了主，結果大饑荒來了，他還是積極的傳教，告訴大家信了主，只要夠虔誠，主會給大家安排一切，結果神跡沒有出現，仍然有大批的人餓死，最後，這位虔誠的農民餓死之前，絕望的哭著：主在哪啊？實際上，他信仰本身沒錯，只是他錯把信仰當成了改變客觀現實的直接原因，這就導致，災難來臨時，不去積極想辦法應對，而是等著主賜給他食物。有一個段子很好的諷刺了這一點：一位很虔誠的教父落水了，有一個路人過來救他，他說不用，上帝自然不會讓他淹死，又過來幾個人要救他，他掙扎著也跟人家說上帝會救他的，最後他淹死了，也見到了上帝，就問上帝，你為啥沒救我呢？上帝說，我讓那麼多人去救你，你就是不接受，怪我咯？所以說，宗教是否能使人明智，就在於你信了它，但不能依賴他，宗教可以讓你思考終極，並擁有一個對終極的解釋，即使這個解釋可能不是真的，這沒關係，因為終極問題本身就是沒有標準答案的，這一點沒有信仰的人，往往不會去想。一個人只有思考了終極問題，才會產生行為的一致性，產生了一致性，才會使人朝著一個方向去努力，也就更容易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變蠢的人是入了教也沒思考這些問題，卻把宗教當成了一個交易所，把神當成了一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商人，這就是真蠢了。

說到這裡，岔開話題，專門說一下「終極」，以前某些公知總拿中國人沒信仰說事，後來一堆二逼歐美精分都跟著批判中國人沒信仰，彷彿不信你個耶穌基督就不是人了似的。這裡要闡述一下，信仰到底是個啥？是信神嗎？當然不是的，而是一個堅定的價值觀，這個價值觀有多堅定，就看你的價值觀是否能給你解答種種「終極」問題，比如說，有人認為現世享樂是他活著的終極意義，那麼他就會竭盡所能的找樂子，不去顧及什麼道德約束之類的限制，所有的努力工作也是為了更好的享樂，還有人認為穩固的家庭是他活著的意義，那麼他會竭盡所能去照顧自己的父母，去愛自己的妻兒...這些都是一種信仰，這些「信仰」是否解答終極問題呢？比如，宇宙是怎麼產生的？呵呵，搞笑了是吧，你肯定會問，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想過，宇宙怎麼產生的跟我的生活有個毛關係啊！然而，為什麼所有的宗教都在解答這個問題呢？因為這是所有「終極」問題的起源，我試著把這個邏輯線路給大家理一下：宇宙是自然隨機產生---沒有神---所有存在的物質都是經過宇宙殘酷的篩選淘汰機制演變成現在的模樣---生命是保持特有形態不變的最佳方式---每個生物族群的終極就是保持本族群生存，因為不具備這個特徵的生物都被淘汰掉了---現實很殘酷，沒有什麼救世主---我們要儘可能的保存我們所在的族群長久存在---我們所在的族群從小到大依次是：個人、家庭、國家、人類、地球生物...---我要保證個人（或者家庭，國家等）長久保存。喏，這就是唯物主義的信仰邏輯線，當然這其中會有分支的，比如最末端，你選擇「個人」，那就是享樂主義或者個人英雄主義等，你選擇家庭，那就會有很強的家庭觀念，你選擇國家，那你就是個愛國者等等。唯心主義的邏輯線暫時不捋，有慧根的讀者自己捋吧，如果你的「信仰」不能解答終極問題，那麼你的所謂「信仰」一定不堅定，打個比方說，二戰時的日本，那時很多日本青年堅定的相信天照大神武運長久，天皇的意志是不可動搖的，是一切事情的本源，然而，日本戰敗，天皇被拉下神壇，險些上了國際法庭，天照大神的信仰破滅了，多少日本青年喪失了生活動力，仔細想一下，當初他們很多人相信「天照大神武運長久」時，根本就沒想過這個世界真的是天照大神創造的嗎？只是大家都說信天皇，我就信天皇，沒有原因僅此而已。很多人渾渾噩噩過一生，從未思考過自己一輩子到底為了什麼，這樣生活好處是安安穩穩容易滿足，壞處是一旦生活發生變化，會立刻陷入到迷茫當中，因為你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不幸的是，生活總在變化。

2.

好了，繼續我們的宗教話題，講完了橫向的共性，我們談一下縱向，就是每種宗教的差異性。世界上有很多宗教，每種宗教都對終極問題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之所以能形成宗教是因為每種見解都有自己的自洽性，這就是宗教最有趣的地方，如果你對很多終極問題感興趣，多研究一下各種宗教，你會得到很多有趣的思路，真的是腦洞大開啊！

在此，我簡單說一下4個宗教吧，分別是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還有道教。

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可以歸為一類，就是一神教，宇宙是由一位萬能神創造的，宇宙間只有這一位神，這位神之後又對人類施展了某些神跡，並找代言人給人們規定了許多行為規範，也就是宗教中的種種教導人的教義。一神教最大的合理性在於宇宙的產生，人類以及萬物的產生，邏輯上「二律背反」沒有答案，而「自然發生論」太過冰冷，人們不願意接受那麼冰冷的現實，基督教神學課上，最簡單明了的解釋是「你在路上看到一塊石頭，那是屬於自然產生，但是你看到一塊懷錶，那一定是人造的，一隻小鳥的結構更加精巧，它一定是更高級的存在創造的，更不要說你每天走在大街上看到是人」，一神教給了人們終極關懷，告訴人們宇宙中是有一位全知全能的真神存在的，好了，繼續推演下去，有了真神存在，那麼人們的舉動就會被神看在眼裡，有了真神存在，也就是說存在一個脫離物質存在的世界，那麼人們死後就很有可能去到一個叫做「天堂」的地方，當然，做了神不喜歡的事情，就會去到叫做「地獄」的地方。

信仰一神教的人，做事情都是很有底氣的，因為他們相信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是有意義的，因為有位神在看著，而這位神可以決定自己將來死後去往哪裡，翻開一神教的經典，《聖經》啊，《古蘭經》啊，獎懲制度很明確的喲！然而，然而，然而，重要事情說三遍！一神教最大的弊端就是！太容易被人利用了！太容易被不同人按自己的想法解讀了！原因很簡單，宇宙由神創造很好理解，但是一神教中每每涉及到對人們行為的規範，都有那麼個代言人，神的使者！神從不給人們直接的指示！所以呢，神使說殺異教徒，那就殺咯！神使說女人不能露臉，那就遮起來咯！神使說交稅，那就交咯！神使說地球是方的，那就是方的咯！實際上，這些個神使真的接到神的指示了嗎？他們所解讀的教義，真的是神當初的意思嗎？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你做了錯事，而是你做了錯事，還認為自己是百分之百對的。歐美民眾後來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於是產生了一個分支教派---自然神學，這個神學理論很簡單，也最合理：上帝創造了宇宙和它存在的規則，在此之後上帝並不再對這個世界的發展產生影響，而讓世界按照它本身的規律存在和發展下去。這個理論完全摒棄了所謂先知、神使這一類中間環節，神很忙的，沒那麼多閑工夫管人類這種螻蟻不如的生命的閑事。

再說說佛教和道教，這兩個教派被中國人玩壞了！尤其道教，真是分管各個領域的「領導」都有啊！但是，今天我要講的是，佛教與道教是無神論宗教，意不意外，驚不驚喜！我們講任何一個宗教都有兩個層面----精神內核和世俗層面。所謂精神內核就是這個宗教的基礎理論，對終極問題的解答和自洽，作為一個宗教如果不能做到這點，就無法吸引社會精英對其信仰，也就失去了擴展的動力，而世俗層面，更多是為了迎合普羅大眾的口味，比如，搞出一大票神仙，想拜啥就有啥！在這我們不去研究世俗層面，單從精神內核講，多神往往意味著無神，因為一旦神仙多了，他們的神性就會參雜太多人性，神仙也就變成一種高等生物了，細細探究起來，佛教和道教中的真正的諸神，其實更多演變成人性中或者自然界中某些方面的象徵符號。

上面對一神教的精神內核已經做了解讀，如果說一神教是教導人們宇宙是一位大神創造的，大家應該按照大神的規定生活，那麼佛教和道教則是在努力解釋這個宇宙是怎樣形成和運作的，至於人，應該怎樣儘力挖掘人的神性，度人成神（或者叫完美的人）。這裡跟大家講一下，佛教和道教各自怎樣闡述終極問題的，非常有趣，也很有道理。佛教裡面提到六道輪迴這個概念，談到慾望與輪迴，人的每種慾望會對應一種輪迴，實際上更像是勾勒出一個宇宙整體的圖景，宇宙是基於人的心而存在的，你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取決於你心裡的慾望是什麼樣子的，如果你想打開慧眼，看到這個世界本原的樣子，就要摒棄一切慾望，立場，只有這樣，你才能得到真正的智慧，你才能跳脫出輪迴，怎麼樣，很像心靈雞湯的感覺嗎？佛教可不是心靈雞湯那麼簡單，佛教是唯心主義世界觀，對宇宙全貌和運行方式的解釋，就是六道：餓鬼道、修羅道、畜生道、天道、人道、地獄道，這裡注意，理解唯心主義世界觀中的「宇宙」，一定要與客觀世界的宇宙區分開，佛教中的宇宙完全是人心的產物，而六道則是人的慾望的展示，餓鬼道、修羅道、地獄道是「三惡道」，分別指代貪慾（廣義的貪慾，不單指食物）、殺戮欲、以及所有邪惡的慾望，天道和人道則是善道，分別指代人的神性和人性，比如對自然、社會、弱小的悲憫之心等等，而畜生道則是指代蒙昧和不開化的，六道同時存在共同組成了這個世界的各個方面。打個比方說，一個小女孩撿到地上的100塊錢。很簡單一個事情，被惡道支配的人，眼中看到的是什麼呢？100塊錢，要想辦法弄過來，這是貪慾，小女孩長得漂亮，要霸佔她，這是色慾，小女孩好欺負，要幹掉她，這是殺戮欲，而善道的人看到的確實另一番景象，小女孩撿到錢是不是要過去幫她找找失主，小女孩很可愛，真是美好...而畜生道呢？可能他根本看不到這件事，你覺得樹上的鳥會在意路邊發生的這件事嗎？你看，同樣一件事，對抱著不同看法的人，看到的確實完全不同的景象，而面對更加複雜的社會和世界，你眼中的世界與他人眼中的世界會根據每個人所處的道而截然不同。佛教假定人的精神是不滅的，而世界也是由精神決定的，肉體毀滅後，精神會尋找下一個與之對應的世界，好好想想，人墮入六道真的只是在死亡的一瞬間完成的嗎？其實不是，一個貪婪的人，在現世就已經墮入到餓鬼道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填滿的貪慾，與餓鬼道所描述的那個無論如何都吃不飽的世界，有什麼區別呢？佛教講，人要想獲得終極的圓滿，首先，拋棄掉多餘的慾望，去觀察世界，去思考世界，人才能獲得終極的智慧和解脫，如果說，畜生道是無欲無知，那麼大徹大悟成佛之後，就是「無欲全知」。另外，附帶一個小知識，拜佛到底是拜什麼？拜佛實際是一次自我反省，每尊佛代表一個人的正向方面，如來佛祖代表「終極的智慧」，彌勒佛代表「快樂和開朗的人生境界」，觀世音菩薩代表「對眾生的體察和悲憫」，如果你去參拜了這些佛，在參拜的時候，你就要靜下心去體驗一下，自己是不是做到了或者想要做到這些佛代表的意象，孫悟空算不算佛呢？從這個意義上也算，猴子的「斗戰聖佛」代表著「智慧與果敢」。

對於道教，如果說佛教是嘗試用唯心的方式解釋終極問題，那麼道教就更像是用唯物的方式解釋宇宙自然了。首先，道教以道德經和易經為理論基礎， 描述了一個非常類似宇宙大爆炸學說的宇宙起源圖景，鴻蒙之初，宇宙混沌，混沌就是太極，陰陽不分的狀態，那不就是「奇點」嗎？之後，「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或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教為了讓人們理解教義，就把教義具象化，變成「三清」，分別代表「天道」，也就是客觀世界的規律，「地道」就是自然界的規律，「人道」也就是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你以為「三清」就是三個白鬍子老頭？那只是道教祖師感覺按老子的提法，你們丫根本聽不懂，就乾脆把這些道理人格化了。道教闡述了一個有矛盾對立體和辯證法支配的客觀的物質世界，人類社會的演化也是由這些相互關聯的因素推進的，說到底，自然規律是人不能違背的，人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搞清自然規律，順應自然的規律，由於這種教義，道教衍生出對人的教誨就是：無欲無求，師法自然。說白了，你別想那麼多啦！人的命運都是按照自然規律進行的，你想那麼多也沒用，一切人類世界的答案可以在自然中獲得答案。甚至，道教一度研究諸如「六十四卦」這種「占卜術」，實際上，「六十四卦」與其叫做「占卜術」，不如叫「推演術」更準確些，如果你通讀了「六十四卦」，你會發現，六十四卦很精妙，它通過主客矛盾雙方各8項相生相剋的特性產生64個排列組合，這64個排列組合幾乎囊括了人生活中可能遇到的64種情形。所以當你遇到64種情形中的一種，看到與之相符的卦象，卦象就會告訴你身處在一種怎樣的境地中，接下來要怎樣行動才符合事物發展的規律，才能讓你趨利避害，這種推演方式就像方程式一樣精緻，怎麼樣，騷年，來一卦不？言歸正傳，道教與其說是一個宗教，更多可以說，它是一項哲學，甚至一種「類科學」，道教鼓勵人們發現自然規律，鼓勵人們遵從和利用自然規律，但也給人一種無欲無求的人生態度。

回到宗教主題，個人認為，佛教和道教的精神內核層次是要遠高於一神教的，但是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遠比滿天神佛的道教，佛教高大上呢？因為只有一個神，神說啥就是啥，好理解，精神內核和世俗層面脫節的不那麼嚴重，大眾好理解教義，也就更虔誠。而佛教和道教的教義比較深邃，要想傳教，必須要給人講一堆道理，解釋一堆概念，大家還不一定聽得懂，於是乾脆在世俗層面搞出一大堆神佛，一大堆故事，老百姓一看，嗯~這下聽懂了，你們這個教的意思就是燒香燒錢就能得到神明護佑啊！完完全全理解歪了，所以說，佛和道，一方面說普度眾生，另一方面又說只渡有緣人，現在佛教和道教對大眾秉持的態度就是：你們愛入不入，隨便！

宗教對人到底有何種影響呢？總的來說，副作用是洗腦，正向作用就是激發人的神性，所謂人的神性，就是對終極問題的思考，思考終極問題，有時會讓人絕望，痛苦，因為那沒有答案，每個宗教都嘗試以自己的方式給你這個答案，而每種答案，我認為，都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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